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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久辞蛮有深意地往府中看一眼,浅底儿的自是有它存在的道理。

    夏自友撑着小胖手似懂非懂点点头。

    小公爷怎么不到府中去?莫不是国公爷

    咳,自然不是。祝久辞转头看向街口,你瞧。

    墨胖儿坐在小马扎上努力向前探出身子,待看清街口的景象,其圆溜溜的小眼睛几乎瞪出了平生最圆最大的程度。

    长街尽头,人声鼎沸。

    一大群不知从何而来拿着家伙式儿气势汹汹的人们浩浩汤汤排着队往国公府走来。

    脚下踏起尘土,纷纷扬扬,颇为壮观。

    祝久辞面无表情对夏自友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墨胖儿:

    自京中百姓知晓祝久辞被神明托梦,满京城的人都在讨论神明究竟落在何方。这唯一被神明选中的人,自然是众人围攻的目标。

    红雨之日后,国公府的大门几乎被踏破,从平民百姓到朝堂命官所有人都想知道神明究竟是谁。

    于是人们自发带着贡品踏进国公府,求小公爷告知一二。

    人群踏着步子走近了,尘土翻滚着朝二人扑来。

    为首的号称西街一霸,名唤王二。夏自友眼睁睁看着这个传说中的霸王一个滑跪拜在祝久辞面前,双手高高捧上几锭银子,信徒愿求小公爷赐托梦之人一面。

    祝久辞侧过身在墨胖儿耳边问:此人如何?

    不尽善。夏自友认认真真评价。

    祝久辞点点头,冲着王二道:缘分未到,下一个。

    西街一霸两手空空哭着走了。

    夏自友震惊地看着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人瞬间梨花带雨,一时间意识到西街一霸算什么,咱们小公爷可是京城一霸。

    祝久辞掂掂手中银两,随手扔进旁边的筐里。

    夏自友眉头一跳,这小筐可比他搬来的红木箱子深多了。

    祝久辞挟着夏自友坐在自家府前,乐此不疲地收着银子。

    夏自友渐渐发现,凡是自己给予善恶评价等级中越靠近恶的,祝久辞收起来银两来越是面不改色。若是来者是诚心诚意善良的老百姓,祝久辞要么不收,要么留下鸡蛋瓜果,随手返几大串铜板回去。

    从没干过此等强盗事宜的夏自友小脸皱成一团,真不知自己是在助纣为虐,还是在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他小心翼翼朝祝久辞身后探探身子,眼瞧见小筐里积攒了不少银两金子珠宝,夏自友默默得出结论,他是助纣为虐占多,劫富济贫占少。

    夕阳渐落,祝久辞伸个懒腰站起身,随手揪起满脸惊恐的墨胖儿,进府坐坐你这是什么表情?

    墨胖儿可怜巴巴抬起头,伸出一个指尖指指那个小筐,咱不是犯罪吧?

    祝久辞哈哈一笑,不是。

    当夏自友跟着祝久辞一路走进国公府,绕开小公爷的小院儿反而去了府库之时,夏自友知道他已做出了人生中最后悔的举动。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会拒绝这个土匪的邀约,搬起自己可爱的小马扎头也不回地离开。

    土匪祝久辞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面前是小山似的金子垛和银子垛。

    金灿灿与银灿灿,银灿灿与金灿灿。

    夏自友觉得自己离衙门的石狮子不远了。

    就算这是自家府库,但也不能随意进吧

    他默默回过头,仓库大门惨兮兮地向两侧大敞,外面盛烈的日光照进来,地上落了一把破锁,旁边躺着一个大锤。

    这大锤他记得清楚,是东街三十三坊的吴锤子上贡来的。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会对吴锤子做出世间最大善人的评价,让他安然带着锤子离开。

    夏自友默默含泪转回眼神,土匪抱起他的小筐往地上一扣,金银珠宝哗啦一下全撒出来,他一样样在手中掂量,再扔到仓库堆里,然后拿出等价的金子回来,丢进空荡荡的小筐里。

    土匪嘿嘿笑着转过头,这才是犯罪。洗钱啊。

    墨胖子一屁股摔下来,什么意思啊?

    不怕不怕昂!

    墨胖儿:

    *

    世事兜兜转转,大概命运也是一个轮回。

    十三年前六岁的小公爷纵马过街,给老一辈儿的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四月廿九成了一个特殊的日子,与佳节庆典一并深深刻入老百姓心中。

    万万没有想到,在十三年后的今日,四月廿九,小公爷他卷土重来。

    按照豆腐陈的实时转播,那可谓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出门看黄历,看黄历不如倒头睡。

    要说那日是怎样的壮观,您若是有幸站在闹市口大街的紧西头向东望去,在遥远的尽头,人头耸动宛成山海之势,百人踏步齐响,声势传遍整条大街。

    当小公爷带着两百壮汉闯入闹市口,老百姓顺着他们的来路向回望去,蔓延无尽的彩礼蜿蜒成一片红海,看不见尽头,十里红绸生生阻塞了可横行八匹马轿的闹市口大街。

    闹出如此大声势,也并非祝久辞所愿,只是他抬着十箱黄金,实在担忧途中生变,不得不雇下数名护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