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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久辞却大惊扑上前:昭歌这是!

    国公夫人无奈拎着他的领子将人从梁昭歌身上扒下来:你的琴先生可是圣上亲赐的大司乐,当然也要参加。

    不能去!祝久辞倏地面色苍白。

    国公夫人拎着人走到一旁,从衣椸上取来官服罩到他头上:圣旨都下来了,你小子捣什么乱。快点试试,不合身还得送给绣娘改。

    祝久辞慌乱扒下宫服,又扑到梁昭歌身上,尊贵的宫服一下子落到地上染了尘土。

    昭歌不能去!

    国公夫人皱眉,饶是她好脾性也被祝久辞这般任性的举动磋磨得有些生气了,宫服是皇家赐下的圣物,同于面圣,怎能这般不敬,正要上前教训,梁昭歌开口:

    小公爷觉得不好看吗?

    他一手抱住祝久辞,一手展开衣袖,绸缎如流水一般展开,藏蓝如墨玉,白鹇尾羽惊艳展翅,栩栩若飞。

    祝久辞从他怀中抬起头,泪水噙到眼中,却不知如何说。纵是焦急万分,也不可能将梦境说出来,这般荒唐无度,只怕会吓到家人,到时别说劝梁昭歌莫去那祭祖大典,只怕他自己都会被人当疯子一样关起来。

    昭歌可以不去吗?祝久辞几乎是万般希求地问他,想当初梁昭歌被钦赐大司乐也照样没有按礼规收徒,兴许这次祭祖大典也不用去呢!

    梁昭歌苦笑着摇摇头:小公爷怎么了?

    祝久辞咬着下唇不能说。

    灵隐寺前阳光普照,百官的咒骂声仍在耳边萦绕,千夫所指,唾沫溅脸。不过这些都是外物,他也并不在乎,旁人爱骂就骂去吧,只要梁昭歌不在意,他听再多辱骂又何妨。他怕的是那长达半年的重伤。

    怕一庭院洗不净的血气。

    怕梁昭歌脖上的勒痕。

    怕他苍白如雪的面色。

    怕他虚弱得像是断了触角的蝴蝶。

    小公爷不要担心,祭祖大典不过两个时辰,累不着的。梁昭歌等不到那人答话,只能自己猜测原因。

    他温柔地揽住人,轻拍他脊背:梅魂的效用小公爷还不信么?

    祝久辞忍着泪水,满腔话语堵在胸口,终是点点头。

    午膳过后,他一人出了府。

    圣旨已下,无论如何更改不了,家人这边无法商量,狐朋狗友亦是未长大的少年,他只能寻那个人。

    质子府前,他抬头观望。

    这么多年过去,质子府一点没变。朴素纯白没有一点装饰,淡然如水,沉稳似山,一如那个人给他的印象。

    他撑过旁边矮墙翻了进去。

    裴珩站在庭院中央转身,瞧见这一不速之客并不惊讶,笑着道:小公爷怎么又躲来了?

    从小到大,小公爷无论是犯了错误或是心情不好,总是爱躲到这质子府来。虽说后来裴珩搬去了皇宫,质子府空闲下来,但二人都没忘了这个地方,依然是他二人的秘密基地。

    祝久辞走上前,拉着他到台阶坐下。

    新年伊始,小公爷怎心事重重?裴珩坐在旁边,抬头望着院墙围困的四方天空。

    祝久辞扯起笑脸:裴公子新春万福。

    裴珩阻了他的话语:既有心事还强迫自己说那祝福作甚?我又不缺你这两句。

    祝久辞总算笑起来。

    幸得你在宫外,不然我还真没人可说去。

    裴珩点头,自那年他入了皇宫,每年只有春节这几天可得圣上的出宫令。平日出宫只能跟着太医院出来,抑或偶尔放胆随小公爷溜出来。

    祝久辞看着裴珩正色道:可有什么办法逃了祭祖大典?

    饶是冷静如裴珩也一时之间脸色出现裂痕,一时竟没摸准祝久辞究竟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小公爷是?

    祝久辞叹口气:昭歌他

    裴珩一听便明白了,都无需祝久辞将梦中的事情拐弯抹角说出来,他开口道:小公爷的意思是,怕典礼上有人对梁公子不敬?

    祝久辞似是抓住一线希望,连连点头。

    裴珩安抚他道:我虽不是北虢国人,但也知晓祭祖大典的重要性。大典是万般不能不去的,但

    祝久辞脸上没了血色

    裴珩连忙接着道:但小公爷也不必忧虑,家国祭典怎会有人站出来说那微不足道的事情?

    祝久辞忽然顿住。

    祭祖大典神圣隆重,百官顶礼膜拜,九五至尊的圣上亦提前多日沐浴准备。礼规繁重,百官连额上出汗也不能抬手拭去,怎可能有人在那庄重肃穆的场合站出来大吼一嗓子

    如今不在梦中,回想起那场景确实荒谬。

    虽说那时清晰如亲身经历,但毕竟是梦,未必是真。

    裴珩见祝久辞冷静下来,拍拍他肩膀接着道:圣上亲赐的大司乐官至五品,何人敢置喙,何人敢质疑。他扶着祝久辞的肩膀转过来,仔细看他眼睛道,质疑大司乐身份不就是在质疑圣上?

    小公爷且想想,谁人敢质疑天子?

    祝久辞忽然松懈下来,心中一块重石落地,从没有这般放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