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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久辞冲上前挡在梁昭歌面前,可是身后又多出来几道难听的声音,他又旋身把人挡在身后,东西两侧群臣张口大骂。 我记得,昭歌儿是吧? 红坊的乐师? 乐坊那种地方的人怎么能当大司乐? 恶心,都是些靡靡之音,不堪入耳! 那种地方能出来什么人! 早该一把火烧了! 祝久辞拍开一人的手:你们在说什么!圣上钦赐的大司乐岂容你们质疑! 场面乍然安静,无人敢质疑圣上。 祝久辞咬着牙盯着面前的人群,于百官而言,这只是他们参加无聊冗长的典仪后,聊以解闷的趣事,所谓趣事,便不嫌事大。他们丝毫意识不到他们无心的举动足以把一人踩进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祝久辞微微侧开身子,让他们看见梁昭歌身上的五品朝服,白鹇展翅,朝珠丹红,此等殊荣,不容置疑。 三两官员退开,被困在闭塞中的二人终于有了喘息之机。祝久辞慌忙转头,梁昭歌神色如常,依然平淡地看着周遭。 我们走。祝久辞仰头看他,急切不已。 他迈步,百官哗啦向后退开一条窄道,他牵着梁昭歌擦着百官的衣衫往前走。 远处就能看见长阶了,只要踏上去,他就能带着梁昭歌离开这是非地,将那群丑恶嘴脸的人甩在后面,不管一辈子呆在国公府中,抑或出了京城游遍山海,总归不会再受他们指点。 小公爷也好,梁司乐也罢,他们何时在意过这个虚无的头衔,那些人爱要便要去吧!辞了这官位,管他风霜雨雪,只要他二人在一起,何惧前路漫漫。 百官队伍向两侧让开,祝久辞拉着梁昭歌大步跑起来,二人的衣袖在风中翻腾,拂过众官尊贵的朝珠,就在前面了,马上,马上到了! 忽然身后那道森冷声音再次噩梦般出现:虽是钦赐,圣上却不知大司乐的身份。 此话一出,众官沸腾,只因他一句话扣上了欺君的罪名! 若说原书中小公爷带着梁昭歌参加祭祖大典是小孩子心性不知分寸,连圣上都没有追责,只是关在府上严惩一番,如今欺君之名扣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祝久辞心脏猛烈跳动,眼前骤然白茫一片,胸口堵塞得几乎压抑不住弯身咳嗽的冲动,他听清了,那个声音是陈清焰。 人群忽然涌上前,窄道霎时不见,他的肩头被人撞到,刺骨地疼,紧接着被人温柔揽进怀里,一双手替他挡了周遭怒火。 欺君的话在人群中迅速星火燎原,谩骂的声音潮水一般涌来,不少表面忠实的朝臣涕泪俱下哭诉他们可怜的圣上被孽子欺瞒、被乐人辱没了官阶。 大胆小儿,竟敢欺君罔上! 定与那妖人不无关系,长得便是狐媚相,不知使了多少伎俩 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祝久辞从梁昭歌怀中挣脱开,大声向他们解释那日保和殿上他满怀敬意向圣上献曲,那日百官起身拊掌,赞美如潮,圣上大悦,钦赐琴先生为司乐! 你们不记得了吗! 是你们赞叹过的仙曲,是你们说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是你们说京城又得天赋琴仙! 是你们说国公府之琴师当得嘉奖! 祝久辞的声音淹没在众人的谩骂中,无人在意那日真相如何,总归看好戏的众人一旦见到一点颓败的苗头,定当努力抓住揠苗助长,推波助澜帮着那人跳下悬崖。 态势愈演愈烈,祝久辞恍然看见人群之外娘亲着急地冲他招手,奈何人群阻挡,只能和国公爷焦急站在外面。 孩子别怕。 祝久辞看见娘亲冲他无声道。 是,不怕,现在不过是人群激愤,等群臣退去,圣明的天子会还他们清白,此时只需等着。 祝久辞踏下心来,不再扯着嗓子去解释,他转过身牵住梁昭歌的手,感受那人冰凉的指尖被自己包在掌心。 不怕。 忽然,一片谩骂中不知是谁提起了当年那场席卷京城的传言,神明的事被翻出来了。 祝久辞瞬间惊惶。 那日诡异红雨神明降世,也是他梁昭歌吧! 原来真是妖孽作怪! 呸!哪有什么神明,当真辱没了这二字!这片土地上,谁能比天子圣明! 他梁某人莫不是要踩到圣上头顶去! 祝久辞脸上血色褪尽,当年呕心沥血捧上神坛的努力,如今全部成了欺君的罪证。 他祝久辞北虢国大将军之子,罔顾天道,散播谣言,混淆视听,颠倒黑白,欺瞒无辜,徒手捧神,妄压天子威严! 无论如何说不清了,大司乐一事他还有十足的理由,总归明黄的圣旨仍供在前堂几案,纵使百官再不平,梁昭歌是大司乐的身份无人能撼动。 可如今,造神一事被人翻出来,白纸黑字明晃晃地呈于天下人眼中,确凿的事实让他哑口无言,他本以为瞒天过海,却不知自己的把柄早被人抓在手中,趁着他一有颓势,分毫不怜惜地全部播撒出来,让他坠入无底地狱,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