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mama，我好渴。”尹苗扁着嘴，舔了舔自己干得厉害的嘴唇。 “好！mama给你弄水喝。”欧阳晴赶紧拿了棉签从旁边的被子里沾水，沿着尹苗的嘴唇抹了一遍。 “mama，不够。” “乖，你现在还不能喝太多水，明天早上，早上mama给你弄好吃的。” “那好吧。”尹苗抿了抿唇，有点委屈，但是还是很乖地答应了。 尹青染摸着他的小脑袋，手指划过那一圈白色的纱布，眼中暗潮汹涌，出口的话却温柔的紧。 “小苗苗，好好休息，jiejie爱你。” 尹苗甜甜一笑，觉得有点累，渐渐地又睡了。 最后大家还是决定由尹国民夫妇留下来守夜，在这之前，欧阳晴先带着尹青染他们几个人到了医院旁边一家三星级酒店住了下来。 欧阳晴有点担心尹青染一个人睡不安全，陪了她半夜，卓正扬是一点跟尹青染交谈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闷闷不乐地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尹青染从酒店里买了早餐，和卓正扬送到了医院。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尹苗的状况明显好了很多，精神十足，说话的声音也大了。 尹青染私下里跟欧阳晴说了话，“mama，难得来一次医院，我们大家都做一个全身检查吧？” 欧阳晴愣了一下，转而一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也行。” 他们一家人这么苦过来，现在家里生活也好了，是应该要注重身体健康了。 一家人用了一天时间跑了所有项目，包括尹苗在内，所有检查项目都撸了一遍。 尹苗的身体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因为要做这个全身检查，尹家一家人就在蓉城多呆了两天。他们在蓉城淡定地呆着，倒是把尹国森他们急的够呛。 他们也不知道用的什么门路，竟然直接就找到医院来了。 “大嫂，小苗没事吧？”刘明敏又回到了最初的贤惠模样，手里拎着几样不值钱的水果，走到病床旁，亲切地问。 欧阳晴眼睛微眯，瞪着进门来的一男一女。 尹国森低头看看尹苗，眼睛扫过他头上的纱布，微微皱眉说道。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下雨天就不要去玩水，现在的小孩啊真是不听话。我们家承祖回家后也发烧了，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是啊，我们承祖可没有小苗这么娇气，一点发烧还能住到蓉城的大医院来。大嫂，你们家这一年赚的不少吧？”试探性的话语说出用的却是肯定语气，刘明敏早就笃定尹家有钱。 “我们都是亲戚，大哥能长这么大还是吃的我们家的，用的我们家的。一家人嘛！不说两家话。大哥发财了也希望能不忘我们这些穷亲戚。” 她啪啦啪啦说了一大串，好似自己有多委屈，说的旁人觉得尹家赚钱了转头就忘记了恩人，就是一家白眼狼似的。 “你是什么意思？！”欧阳晴眉峰一挑，语气平静地问。刚才的怒气竟然消散了不少，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人能演出怎么的猴戏。 尹国森呵呵笑着，搓着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大哥也知道我最近有一个好机遇，南边沿海有个厂子想要转让，经人介绍就找到了我。可是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那么大一笔钱，我已经把家里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就差一个担保人。大哥你现在生活好，别人说愿意听你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小弟做这个担保人？不需要你出钱，就是做个担保，抵押的房子也是我的。那个厂子也是个赚钱的好厂子，如果我能拿下，每年至少能赚个三五万，这里面我愿意给大概百分之五的分成。” 他的话说得非常好听，尹青染却知道这里面充斥着谎言。说什么担保人，其实就是要让她爸爸承担责任，抵押房子也是尹国森早就跟对方商量好了的，抵押的是尹家的老宅，也就是尹青染他们家以前的那栋房子，包括地。上辈子尹家没有盖新房，住的一直是老房子，被抵押出去之后，一家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尹国民只能一肩扛下了所有责任，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更苦了。 尹国森现在看中的这个厂子是做服装的，没有自己的品牌，只是做些很廉价的衣服，靠的是薄利多销，也就是纯粹的廉价劳动力压榨出来的利润。服装厂在c国加入世贸以前是狠狠赚了一笔，但是世贸之后，国际大品牌进入c国，关税一降再降，那些有牌子的、质量好的衣服，价格也到了一个国人能够接受的程度。c国原本的廉价服装生意就非常难做了，很多厂子经受不了这样的冲击，纷纷倒闭。尹国森的厂子就是其中之一。 “百分之五的分成？”尹国民轻笑，看向尹国森夫妻两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轻蔑。“每年赚三五万，百分之五也就是两千五百块钱。” “没错。”说起这个数字，尹国森略有点得意。现在他们这一带的平均收入每年才一万块钱左右，他只要接手了那个厂子，一年下来就够别人家赚五六年了，干个几年，他们一家人就是这一带的首富。哼！到时候看哪个人还敢得罪他！ “这么点钱，连我们家一天的收入都不到。”尹国民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尹国森他们瞬间崩溃。 也不理尹国森那扭曲的表情，尹国民继续说道。 “担保这个事情我也干不来。说起关系，大伯在村里那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可不是嘛！整个村的人都怕他呢，那个老家伙骂起人来真是天都能骂塌，嘴毒着呢。 “让大伯做担保才是正经。” 尹国森脸色顿时就放了下来，“大哥，你这是不愿意给我担保了？！” 刘明敏也不悦地哼了一声，眼睛看向病房内，其他床位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这里。她想着，当着这么多人闹起来绝对能让尹国民就范。说话马上就大声起来。 “大哥！我们也不要你报什么恩，你在我公公家住了近二十年，最后结婚也是花的我们家的钱。就请你给我们做一个担保，你为什么一直推脱？也不是什么大事。” 尹国民眼睛一瞪，冷声喝道：“我在大伯家住了这么多年，我也感激他。但是我从来没有花过大伯家一分钱，我爸妈死后留下的钱、留下的房子都被大伯拿走了，我娶妻的钱也是我自己赚的！当年所有人都不同意我结婚，是我自己到外面去给人伐木才赚到的钱！” 当时尹国民想的其实不是娶妻，他想着要让欧阳晴自由。欧阳晴虽然是逃出来了，但是在这山沟沟里她又怎么可能走得出去？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尹国民想着，不如就自己买下她，他付出了所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最后只能去山里给人伐木。只是没想到，自由了的欧阳晴并不愿意离开，她就这么跟着自己到了山里，那几年里，两人相恋、相知、结婚，共同生活，努力还债。 “弟妹，你要是说话一直是这么颠三倒四，不清不白的，就不要开口了！”尹国民冷声道。 爸爸说的好！尹青染在一旁抿唇而笑。 “今天我儿子为什么会住到医院来受罪？还不是你们家害的！” “大哥，你说话可要有证据！别污蔑人！”刘明敏立马就暴躁了。 “我爸爸才没有污蔑你！”这时候尹国民不好说话，但是只有十一岁的尹青染却是最能理直气壮的，她年纪小，说出的实情大家都会相信。“我到湖边的时候就看见尹承祖拿石头打弟弟！弟弟也是被他推到湖里的！下暴雨本来就危险，他还把弟弟的头打破了，当时水里都是血！如果不是卓正扬赶到，我和弟弟都要被淹死了！” “你胡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嘴巴倒是不饶人！”刘明敏脸色铁青，顾不上优雅，双手叉腰就骂。“你个没有教养的小丫头！” “啪！”欧阳晴正坐在旁边，一抬手又是一巴掌。“你骂我女儿没有教养？！你这个大人才是嘴巴臭！” “欧阳晴！你这个贱人！”又被打了一巴掌，刘明敏整个人都被点燃了，眼睛通红，朝着欧阳晴就冲了过去。 尹国森看情况不对，马上就把刘明敏给整个抱住了，狠狠地在她背上、肚子上掐了一把。 “你给我消停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尹国森，你敢这么和我说话？！”刘明敏怒瞪双目，一向妻管严的丈夫竟然敢怒斥自己？ 尹国森没有丝毫退让，低声喝道：“你有没有脑子？！我们这次是来求人的？！如果尹国民不给我们做担保，那个厂子怎么拿下来？！” 刘明敏身体一僵，突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尹国民他们一家人都戒备地、厌恶地看向自己，她抚了下头发，冷静下来，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尹国森深吸口气，憋出一抹笑，道。 “大哥，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不要因为这点小事破坏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尹国民抿着唇，没有说话。 尹国森又说了几句话，劝说着，却一直没有得到尹国民的肯定回答。 他看这情形也觉得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有答案，无奈之下，只好抓着刘明敏离开了。 闹了一场，再怎么好的心情都失去了，一家人坐在床边没有讲话。 旁边病床的老奶奶此时突然叹了口气，打破沉默。 “唉，真是极品亲戚。担保这个东西啊，你们还是不要轻易答应。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一旦生意赔了，他们跑了，担保人是要承担所有损失的。” “是啊！可不能轻易答应！”老奶奶一开口，病房内其他家属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看刚才那对夫妻的样子也不像是诚信的人，他们绝对干得出赚钱就跑的事情，你们这么一大家子人到时候就陷进去了。” “担保这个事情一定要慎重啊。” 尹国民抬手朝着四周拱拳，感激不已。 “谢谢大家关心！我会注意的！” 他们在医院住了几天，和病友、家属们相处的都不错，大家有来有往地赠送着吃的、用的，病房里的人也了解了尹家人的性格，对他们印象极佳。本来就偏袒尹家，再看刘明敏他们两那无赖的模样，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孰是孰非。 刘明敏和尹国森回到家，刚坐下，公公尹良就磕着旱烟走了出来。他转身在门旁边的凳子上一坐，吧嗒吧嗒吸起烟来，边吸边说道。 “回来了？承祖又烧起来了，你们给他喂颗退烧药吧。现在的孩子啊，真是娇气，就小小的感冒也能折腾这么久。” 刘明敏还是比较关心儿子的，换下衣服她就进了房间，贴着儿子的额头，感觉热度。尹承祖小小的身体在床上睡着，也一直不安稳，眉头紧皱，浑身都被汗湿了。 看见尹国森走了进来，刘明敏有点担心地说道：“国森，你说我们要不要也把承祖送到医院去？三天了，一直在反复发烧。” 尹国森微微皱眉，“我们家的人都要留着开厂子的。医院就是个无底洞，去了还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呢。再看看吧，先给喂点退烧药。” 刘明敏迟疑了一下，想起丈夫之前跟自己说的未来，等他们家赚到钱了就可以盖新房，他们的日子会过得非常幸福。这么想着，刘明敏放下了心，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退烧药，给尹承祖喂了几颗。 在蓉城耽搁了几天，距离过年也只有半个月时间了。 欧阳晴干脆就在蓉城买好了一堆年货，小田哥负责开车先送回了家。 尹青染也等到了她要的检查报告，重点在弟弟的心脏检查那里看了又看。瞪着那行字：无明显阴影，无病灶，状态良好。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把一旁的卓正扬闪得不轻。 尹青染转身抱着卓正扬就啃了一口，“哈哈哈！太高兴了！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吃着小零食的尹苗小朋友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老姐，讷讷地说：“我也要亲亲。” “好！都亲一口！”尹青染转身一扑，抱着团子样儿的弟弟亲了又亲。 尹国民刚走进病房，看见女儿高兴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爸爸，我们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大家都很健康！”尹青染拿着一堆纸在空中抖个不停，充分表现了她的兴奋。 “我们本来就很健康啊。” “对！本来就很健康！”尹青染轻声重复。 卓正扬轻笑，从旁边拿起一个小橘子，剥开，塞一片到她嘴里。 橘子好甜，尹青染被甜的眯起眼睛，脸上一片阳光灿烂。 尹家这个年过的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尹苗从医院出来后整个人就恢复了之前的活蹦乱跳，整天推着他心爱的电动车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尹家现在的院子都打了水泥，平坦着呢，比之前那个要好玩的多。 清水村的村民们之前都不知道尹苗住院去了，等知道的时候一个个都涌到了尹家，被欧阳晴三言两语一解释，村里人都同仇敌忾，纷纷表示要把尹国森列为拒绝往来户。 杨平小厨师是个孤儿，过年的时候干脆就留在了尹家，只打算正月里去给师父张武山拜年。 杨平的厨艺那是经过所有人验证的，年夜饭交给他，尹家都放心。 欧阳晴就带着一家人专心地开始大扫除，把新房子从内到外都擦洗了一遍。 卓正扬接到了来自京城的邀请，他mama也要回国来过年，没办法，只能跟尹家人告别了。临走的时候，拉着尹青染的手，只轻声说了一句。 “囡囡，年后请告诉我。” 尹青染脸色微红，轻轻点头。 家里少了两个人，多了一帮人，村里很多人都来他们家凑热闹，但是尹青染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感觉周围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