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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是很有趣,心中有坚持的信念的人,我很喜欢他们。

    我们三人经常在一家酒吧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和朋友在一起真是人间的一大乐事,当浮一大白。

    但我没有跟他们谈论过芥川的事情,他是我一人独享的隐私,有关他的感情都是我最私人的秘密,哪怕厌弃他、贬低他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愿把他说出口。

    但有时侯也会心情激荡不吐不快,我就装模作样的抱怨两句,内心急切的想要炫耀我的宝物,说出口的是再无聊不过的工作内容。

    安吾信以为真,以为我的确不在意那个传说中的直属部下,还意思着劝了两句,大意是强力的异能很难寻,让我不要太挑剔。

    织田作大概发现了什么,并没有插嘴。织田作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看似迟钝实则敏锐,而且非常擅长抚慰人心。他大概意识到我的言不由衷,却很善解人意的选择了沉默。

    我一向讨厌别人看穿我,织田作是个例外。

    我待芥川却越来越坏,打他骂他还是小事,我从精神上虐待他。

    大概环境真的会影响人,在黑手党的日子让我变得更加坏了,日本黑道流传着一句话“对于太宰治的敌人来说,最不幸的就是身为太宰治的敌人”,因为我不但杀人放火,我还玩弄人的灵魂。从精神上毁灭一个人,对我来说,比rou体上的毁灭更简单。

    我用对待敌人的办法对待芥川。

    是的,我就是这么坏,全世界都难找到比我更坏的人,一般的坏人再怎么残忍,刀对准的都是敌人或陌生人,但我对待爱人和敌人是一样的。爱和恨,对于我来说,有什么不同吗?

    我有时候也扪心自问,是我不爱芥川吗?答案是否定的,我非常确定他是我唯一爱的人。大概我只是对待自己爱的人像对自己一样残酷。

    但是芥川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他不对我的手段屈服,他宁愿忍受再大的痛苦也不愿稍微低一下头。这可不是一个黑手党应该具备的素养。

    不仅如此,他还坚持爱我。

    他爱我,像神灵一样的爱,或是奉献给神灵的爱,纯洁忠诚,不求回报的爱,不含欲望的爱,他把我奉上神坛。

    芥川龙之介的爱和他本人一样,顽固又坚强,绝不肯对痛苦投降。

    我暗自窃喜,这样一来,我给他的痛苦,反而更能牢固他对我的感情,痛苦会把我牢牢的刻在他心上,让他一生一世都携带着我所留下的刻印。

    有时候良心发作,我想过要不要把他推开,但这只是转瞬即忘的念头,我怎么可能放过他。我是将他献祭的十字架,我们注定要这样纠缠生生世世,哪怕血rou模糊。

    芥川越来越美了,他的神态,他的信念,他的意志,像是在悬崖上顽强盛开的花,越是恶劣的环境,越是严寒的风霜,越能塑造出傲人的风骨。

    真奇妙啊,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种人,愈是痛苦愈是坚强,越是绝境反而越能绽放光芒。他的意志时常让我感到战栗,这种笔直前行的姿态,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吗?

    我时常鄙夷世人,自诩与众不同,可在他面前,我却自惭形秽。

    他使了命的压榨自己,强迫自己变强,苦痛、挫折只会让他更强大。他脆弱的身体简直成为了强大精神的傀儡,病弱与他勃发的生命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任谁看到他的眼睛都会被他可怕的决心和执念所震撼。

    我欣赏着这件由我一手打造出的杰作,又想享受把他打碎的快感。他依然热忱的对待我,视我为恩师、益友、崇拜的万能之人。

    港口黑手党又遭遇了外敌,Mimic作为上过战场的老兵,并不好对付,但港口黑手党平庸的表现让我心疑。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森先生这次想要对付谁?

    俘虏Mimic成员的任务,芥川失手了,士兵提前苏醒过来预备开枪,为了救下几个同事,芥川用罗生门杀了他。

    我很不高兴,尽管重视同伴是我灌输给他的理念,但我亲自布置的任务应该更重要。

    我已经感觉到了,芥川想要反抗我的欲望。他想战胜我,让我认可他的道路。

    他想让我认同他,认同他自己的理念而非我灌输给他的理念。诚然他尊重我、崇拜我、执着于我,但他却毫不犹豫的反抗我为他指点的道路,想要用自身的强大来获得我对他的认可。

    芥川君简直傲慢得无以复加,作为学生,他不对他的老师循规蹈矩的信从;作为属下,他对他的首领毫不在意,永远只按自己的步调行事。

    更有趣的是他还自认为自己是弱者。无论遇到什么,哪怕面对敬若神灵一样的老师,也不放弃自身的信念——若这样的人都是弱者的话,那未免也太好笑了。

    我夸奖了他拯救部下的行为,看得出来他受宠若惊,我已经很久都没对他的行为表示肯定了,永远都是吹毛求疵的责罚他任何一点错误。

    然后我对他开了三枪,开枪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冷漠,毫无波动。你难道不知道你是属于我的东西吗?

    然而芥川那一刻的神情让我终身难忘,他不可思议的神态让我猛地意识到了我在做什么。

    他没有攻击我,哪怕是子弹飞出弹道的那么短时间,他依然下意识的没有选择攻击我,而是变化异能形态防御了子弹。

    我在做什么啊,我的心骤然哀嚎起来,我在做什么啊?!我还牢牢地握着那把枪,那件证物。我的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或许是下意识的开脱?我已经不记得了,我的大脑自动的规避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