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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如今路域告诉他,他们俩要在一起,两个男子。

    那还有什么子嗣女眷?!

    更何况,这两人若有一日生出反心,但凭他二人,就能将大殷造个天翻地覆!

    元康帝盯着路域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他沉声道:“路卿,来,看看这封信。”

    路域接过那封边关急报,略略看了一遍,便明白了元康帝的意思。

    元康帝是让他去守玉林关。

    北疆有三大险要关隘,其中天山关、厉风关易守难攻,而玉林关因为这些年来的山崩,不少地方都失了原来防守的便利点,也成了九死一生之地。

    当年就连镇国公也在这道关隘上吃了大亏,差点身陨其中,他现在的膝盖还会在雨天疼痛,就是因为在玉林关时,膝盖中了一箭,从马上摔了下来。

    本来大殷的军队已经到了玉林关外,但由于将领的一时不慎,中了突厥的计,竟是让突厥一次剿灭了四千人。

    剩下的五千兵马不得不退居玉林关后,但突厥三万大军早已压在玉林关外,那将领自刎谢罪,副将们却是难以顶替其位,不得不向朝中求援。

    增援兵马要到玉林关,至少需要一旬。但若是从京中派出将领,快马加鞭不过半旬就可到,玉林关的士兵还撑得住。

    只是五千对三万,又是险境,堪称九死一生。

    朝中将才凋零,唯一可用的几人中,其实并非路域最适合。

    但好巧不巧,他今日在谭初芸的举动下,被激得坦白了与关霖的事,就是将自己的把柄暴露给了元康帝。

    路域明白,若是他想和关霖在一起……他就不能拒绝元康帝。

    纵使去的地方,有近十成的可能性会要了他的性命。

    他毫不犹豫,便对着元康帝拜了下去:

    “臣愿供陛下差遣,前往边关。”

    “胡马不平,誓不归京。”

    从殿中出来时,已是傍晚。

    夜风微凉。

    路域一出殿门就看见了仍在那儿跪着的关霖,顿时心口一紧。而张福快步走来,传话道:“关大人,陛下已经知道你想上奏之事了,陛下允了,还请您快快起来。”

    关霖看见了路域,这才缓下神,想站起来,但已经僵得没有知觉的腿却撑不起力气,路域不得不上前扶住他,以免他摔倒在地。

    “陛下说了什么?”关霖顾不上自己的腿,定定的看着他。

    “没什么,”路域咧嘴一笑,“只不过是叫我去北疆一趟,不算大事。”

    宫道上没什么人,关霖便将手搭在了路域的手臂上,因为双腿麻木,只能缓缓前行。

    两人在染了火红与绛紫的天色中,一路向宫外走去,伴着安静的氛围,像是已经如此走了许多年。

    关霖突然道:

    “三大关隘,天山关有李将军镇守,三年来一直安稳,堪称铜墙铁壁。厉风关时常遭遇突厥sao扰,却都被田将军以雷霆手段打了回去,这两年的人口数量也渐增,算是太平。”

    “所以是玉林关出了事。是也不是?”

    路域知道瞒不过他,只得讪笑一声,应道:“是。”

    “赵将军从戎十余年,也是老派将领了,若非他出了什么意外,不可能派人回京求援,”关霖低声道,“所以是他身陨了,是也不是?”

    “……是。”路域叹了口气。

    “玉林关还剩多少将士?”

    “……八千。”路域瞒了数额,想让他放心些。

    “突厥呢?”

    “两万五。”

    自最近的厉风关调兵去玉林关,少说也要一旬。而路域去玉林关,靠乌啼只需三日。但八千兵士,群龙无首,到时候还能剩多少人?你路域去了,又能顶多少日?

    关霖没将这话问出来,只是手指发紧,攥住了路域的手臂。

    元康帝分明想将大殷的江山托付于他二人,如今却是因为这一层关系,选择了卸磨杀驴。

    若是谭初芸没有来这一出,那他们的关系也就……

    可日久天长,又怎能永远守得住。

    关霖明白,到底都是要有这一天的。

    他怪不得七殿下,也怪不得其他。

    他只怪自己,为何如此羸弱,甚至都不能亲自陪着路域奔赴边关。

    “我要先回府,禀告父亲母亲,”路域的声音却一如往常,仿佛只像是要出个远门,“明早出京,需备些东西。”

    关霖沉默良久,最后只道了一声好。

    待出了宫门,他的腿已经好了许多,便上了马车,等看着路域快马消失在街头,他方才收回了视线,让车夫起驾。

    这一封北疆急报虽是秘密,但关霖在乾清宫外跪了一整日的消息,却是在这晚上的饭后茶余时迅速传遍了京城。

    关相被皇上偏爱多年,为何今日却长跪在殿外?而且整整三四个时辰,皇上都说没让他起来。

    而在殿内只有镇国公世子,据说圣上还发了好大一通火,皆因那纨绔世子。

    于是有心人已经编出了一出故事,说关相与世子曾是师徒,关相怕是因为这纨绔惹的祸,受了牵连。

    但接着又有人反驳,他听过的版本分明是关相主动下跪,是为了那纨绔世子求情,师徒情深,可歌可泣。

    还有人质疑,说关相在弘文殿左不过一月之期,再深又能深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