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不似世间人,倒像天上仙。 这位程公子不像她见过的那些寻常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带着贪婪与欲望,而他的眼神平静、温和,透着玉质的干净。 或许这也是沈绛,从一开始就没对他抱有太大的戒备的原因吧。 此刻,清明也将马车赶到一旁,说道:“公子,上车吧,外面雨太大了。” 沈绛看着他全身都湿透,束着的黑发还在往下滴水,她立即说:“程公子,我家就住在这附近,不如你先到我家里换身干净衣裳吧,免得着凉。” “不用了,我没什么大碍。”谢珣神色淡淡。 他将伞柄往前一递,素白手背覆在天青色伞柄上,衬得他的手指如玉雕般的骨节分明。 他说:“三姑娘未带伞,先用这柄。” 沈绛没想到他还要把自己的伞给她,于是有些着急道:“清明小哥不是说,程公子你前几日刚落水。你穿着这样湿透的衣裳,恐怕不妥。” 她说话间,秀眉轻拢,似乎在思考怎么说服他。 直到沈绛突然眼睛一亮,笑着说:“我请公子吃羊rou炉吧。” 谢珣眉峰微挑。 沈绛有些难为情,却还是说道:“上次破庙中,也是这般下着雨。我说这样的天气吃羊rou炉正好,公子不是还说,是个好主意。” 她睁着一双秋水明眸看向他,眼底水光潋滟。 谢珣也不知为何,突然开口说:“那我便叨扰三姑娘了。” “不叨扰,不叨扰。”沈绛听他答应,心底格外开心。 卓定赶着马车走在前头,清明在后面跟着,心头嘀嘀咕咕,却不敢开口问一句。 羊rou炉?这世间他家公子什么没吃过,非要去吃什么劳什子羊rou炉。 那有什么好吃的。 可是想着,清明突然咽了下口水。 * 故衣胡同。 阿鸢听到外面敲门声,赶紧拎了雨伞过去迎人。谁知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人,共打着一把伞。 伞下的人,一个是她家姑娘,另外一个却是…… “程公子。”阿鸢在看见谢珣的脸时,惊喜的失声喊道。 沈绛看着阿鸢过分开心的模样,又想起之前阿鸢曾将她和程婴凑对的事情,不由有些头疼。 不过好在这丫头,还是有几分侯府丫鬟的素养,知道这时候不该多问。 她赶紧将程婴领进了屋里。 待收了伞放在外面,阿鸢才注意到他们身上,竟湿透了。 “姑娘这是遭雨了?”阿鸢问道。 沈绛吩咐她:“赶紧烧些热水,给程公子梳洗一下。” 阿鸢赶紧应下,就去了厨房。 清明将车上的衣服拿出来,沈绛让卓定带他们到旁边的东厢房更衣。待他们离开后,沈绛又去了厨房。 阿鸢见她过来:“小姐,您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多烧点热水,以备程公子要。”沈绛叮嘱。 阿鸢在炉子里添了柴火,赶紧拉着沈绛回房更衣。 只是刚到房内,她又开启小喜鹊模式,叽叽喳喳问道:“姑娘,你怎么会跟程公子一起回来?你们在哪儿遇上了?程公子如今住在哪里呀?” “我与程公子是在大街上遇见的,我们拉货的马车陷入泥坑里,是程公子帮忙推出来的。所以他才会全身都淋湿。”沈绛这次倒是满足了阿鸢的好奇心。 阿鸢拿出衣裳,伺候沈绛穿衣时:“我就说这位程公子,看着便是好性子的。” 跟那个什么楚公子,一点都不一样。 虽然当着沈绛的面儿不敢说,可阿鸢早已对自家小姐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厌弃不已。 堂堂伯府的少爷,竟与贫民女子私奔。 哪比得上程公子一根手指头哦。 沈绛见她这么说,笑道:“我答应了程公子,要请他吃羊rou炉。你既然觉得程公子这么好,待会得拿出看家本领,好生款待人家。” 阿鸢一听这话,伺候完沈绛换好衣服,就去厨房准备羊rou炉。 待沈绛将头发洗完擦干,这才到了堂屋。 程婴的衣服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素袍,头发看似也洗过,并未全部束起,而是半束着,却丝毫不嫌失仪,反而有种洒脱不羁。 “还望三姑娘见谅。”程婴轻笑。 沈绛指了指自己的长发,她一头乌发,此时也是并未束起,“我也同样,所以程公子就不要客气了。” 程婴望着她,低声说:“三姑娘直接叫我程婴便好。” 沈绛在心头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程婴。 长得好看,倒是连名字都这样别致。 突然沈绛想起,之前她在破庙中,好像并未告诉程婴,自己的名字。 那时,她还满心戒备,此刻她不由脸颊一红,开口道:“还未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程婴抬头看向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沈绛说:“我姓沈,名绛。” “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三姑娘的名字,极好。” 沈绛没想到,他竟是一下猜到了她的名是哪个字。 羊rou炉被抬上来后,阿鸢不仅将切好洗净的食物端上,还把调至好的酱料端上。 其中有一道菇,阿鸢特地说道:“这个菇我本以为是咱们衢州才有的,没想到京城也能见着。” 程婴拿筷子的手一顿,许久,他不着痕迹道:“原来三姑娘是衢州人。” 沈绛轻笑说:“我此番来京是为了寻亲。” 衢州,沈氏。 程婴眼底划过一丝异色。 炉子的热气很快冒起,对面的程婴似乎有些受不住,头微撇过去,掏出帕子抵在唇边。 沈绛想起之前清明说的话,问道:“你之前落水,可是遇到什么事情?” 他道:“落水只是意外而已,我去伯父家做客,一时不慎。三姑娘不用担心。” 听着他温柔的话语,沈绛眉头却一蹙。 沈绛突然问道:“可是有人为难你?” 倒不怪她多想,去伯父家做客,若不是有人为难,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落水呢。难道是有人欺负他如今落魄? 毕竟程婴气质清冷出尘,偏偏瞧着穿着打扮皆是普通。 十足落魄贵公子模样。 “不碍事的,三姑娘不必为我忧心。”程婴透着锅内袅袅升起的热气,看向沈绛,神色更加温和无害。 突然,沈绛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这样温润如玉谪仙一样的人,居然也有人为难。 第19章 沈绛听着心底难过,所以在布菜时,便多将羊rou放在程婴那边。 “虽说已过了冬天,但是京城早春的倒春寒也颇为厉害,多吃些羊rou,可祛除身上的湿气。” 特别是他,刚落水没几天的,食补最好。 谢珣听着她的叮嘱,心底一笑,“沈姑娘既是寻亲,为何会住在这里?” 沈绛一怔,待她平静的将刚才阿鸢说的那道菇,放进锅子里。 “我要寻的亲戚,如今出了些事情。所以我带着阿鸢租了这处小院,暂时住下。”沈绛对自己的境遇倒也没有自怨自怜,反而极为坦荡。 谢珣再次看向眼前的姑娘。 她虽一身简单衣袍,与这南城中许多平民女子穿着相差无几,可是她的容貌之艳绝,却是荆钗布衣,也无法掩饰的。 就像是春日里漫天遍野鲜花竞相盛放,云蒸霞蔚之景,叫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 这样的美,是藏不住也掩不住的。 所以沈绛这样的容貌气度,便不是寻常家庭能养出来的。 关于她的身份,谢珣心底已隐隐有了猜测。 “京城生活颇为艰难,三姑娘,可做好了准备?”谢珣望着她,柔声问道。 也不知为何,他的一句话,竟叫沈绛想起她在衢州,决定离开远赴京城时的心情。 无法抑制的忐忑和惶然,日复一日的在她心底疯狂蔓延生长。 哪怕她身边最亲近的阿鸢,她都不曾透露过一丝不安。 偏偏在此刻,明明她已在京城初步站稳了脚跟,却被他的一句话,心头再次翻江倒海,许久,她终于敛起来突涌的复杂情绪,轻声说:“没关系,我不怕。” 谢珣突然端起面前的酒杯,冲着沈绛:“那我提前祝三姑娘,能得偿所愿。” 沈绛听到这话,突然笑问:“你可知我的心愿?” “不管是何,我都愿三姑娘得偿所愿。” 沈绛心头一热,将杯中酒豪气的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