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工棚里居然空无一人。 杜三失声大喊道:“怎么会这样,我亲眼看见他们进了工棚的,我亲眼看见的。” 直到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大笑。 “若不是让你亲眼看见,怎么能教你上当。”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也在同时,周围传来纷杂脚步,光听这沉重脚步声,便知这些人身上定携有兵器。很快,周围的漫山遍野,出现了不少人。 刚才的空寂瞬间被打破。 为首的乃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一副书生模样,留着胡须。 “龚先生。”杜三的声音颤抖,他实在没想到此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龚先生面无表情望着杜三,冷冷道:“杜三,赵爷待你不薄,你居然敢背叛他。你可知背叛赵爷的下场?” “龚先生,我是被逼的,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全家老小吧。”杜三不住的磕头,他好像不要命似得,将额头磕在面前的地上,不平坦的地面将他的额头擦破,鲜血淋漓。 杜三苦苦哀求之后,突然抬手指着沈绛,说道:“都是这个女人,是她,是她威胁我。她给我下毒,她逼迫我。我真的是被逼的。” 事到如今,沈绛如何不明白。 这个铁矿中藏有高人,此人识破了杜三的小伎俩,却没有打草惊蛇,反而将计就计。 他让人假装喝下杜三下了迷药的酒,让杜三以为自己的计策得逞,等到杜三将沈绛等人引入铁矿之中,这人再带着铁矿守卫,将沈绛他们一网打尽。 高明。 沈绛一向擅长打猎,头一回还被人啄了眼睛。 她转头淡然望着杜三,声音平和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其实那天我喂你吃的,并非是毒药。只是普通的药丸罢了。” 杜三大怒,吼道:“你这个毒……” 可他还没骂完,沈绛的手臂突然抬了起来,杜三正要抱头,可是沈绛手臂却又急转方向,她一直藏在手中的袖箭,弹射而出。 ‘嗖’地一声尖鸣,利刃划破虚空的声音,响彻每个人的耳畔。 中年男子见状往旁闪躲,可是他毕竟是一介书生,斗智斗勇不再话下,面对这种暗箭,实在是难防。 擒贼先擒王。 沈绛虽落入敌人的陷阱,却也没有慌张。 对方人数上虽然数倍于他们,可是不管是沈绛身边的侍卫还是谢珣派给她的人,皆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哪怕他们就算赢不了,也可以拖。 只要谢珣能够迅速带人收下码头上的人,沈绛一定有信心,活到他来的那一刻。 只是书生虽身形缓慢,可一直站在书生身侧的男子,却拔刀而起,长刀横在中年男人的身前,‘叮’的一声,箭头砸在刀背上的声音。 沈绛微眯着眼睛望向对方,天色漆黑,周围又并无能照明之物。 此人却能准确挡住袭来的暗箭,凭的是过人的耳力,还有迅捷的身法。 对方是个高手。 沈绛知道袖箭第一次未中,之后便再难起到奇效,干脆将袖箭收起。 她望着对方,“你们利用无辜灾民,私开铁矿,如今还想杀人灭口,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怎么,这位姑娘还打算替天行道不成?”龚先生听着她的口气,一脸嗤笑。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也不瞧瞧此处乃是何地。 龚先生冷眼望过来:“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何处,从这个铁矿开挖以来,还没有一个人能活着逃出去。今日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沈绛举起手中长刀,雪亮刀背,在冷月银辉中,令人晃眼。 她将刀身侧竖在自己身前,望着龚先生,轻笑一声:“怎么,你主子在你来之前,没交代清楚?” 龚先生略显吃惊的望着沈绛,交代什么? “遇见我,你应该跑的远远的。”沈绛声音冷漠。 龚先生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竟敢夸下如此海口,当即大笑:“老夫虽不敢说是纵横四海,却也不至于被一个女娃娃吓破了胆。你今日已中了我的埋伏,就是想要拖延时间,也是枉然。” 沈绛嘲讽一笑:“哇,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她的声音过于戏谑,气得龚先生抬起手就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的身份,你是朱颜阁姓姚的掌柜,今日却带人意图攻击铁矿,待今日之后,我就让你的朱颜阁在扬州彻底灰飞烟灭。” 沈绛的刀在手中调转了方向,冷然道:“我可不姓姚。” “记住杀你人的名字,我叫沈绛。” 龚先生惊惧瞪大双眸:“你就是沈绛。” 这就是让魏王彻底失势的那个名字,如今甚至还被圈禁在府中,先前殿下写信曾几次三番提起的名字。 明明是一个女子的名字,却叫人不敢忽视。 沈绛再不管其他,率先冲向对方。 龚先生身边的那个高手,也是毫不犹豫,提刀冲了上来。 …… 扬州城内,码头旁。 这家酒楼乃是距离码头最近的一家,谢珣从马车下来,就被等在门口的人,迎到了楼上。他看了看楼上楼下,居然一桌客人都没有。 他问道:“今日这酒楼是打烊了吗?” 迎接他的管家笑道:“程公子说哪儿的话呢,是咱们赵爷嫌人多嘈杂,把整座酒楼都包了下来,也好让几位贵人安心用膳。” 谢珣抬头,望着楼上站着的护卫,面色依旧淡然,轻声一笑:“看来今日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也在。” 说完,他迈步上楼,从容淡然,走在最前方。 到了楼上大厅,因为窗子打开,冷风呼啸,但是码头上明亮的火把,将整个码头都照亮如白昼。 码头上停靠着的巨大船只,兵丁来来回回搬送箱子。 从这里看过去,如同成群结队的蚂蚁,正在紧锣密鼓的搬运东西。 “程公子,你可算来了。”赵忠朝穿的厚实,身上甚至还裹着一层大氅,坐在酒楼二楼,显得滑稽又有些可笑。 赵忠朝反而看着谢珣,一身简单的衣袍,白衣胜雪。 他摇摇头:“到底还是上了年纪,比不上程公子这样的年轻后生。” 谢珣落座后,转头望向窗外。 夜色浓稠,星月漫天,扬州城中,除夕夜的气氛格外浓重。 不知何处突然升起了一支烟花,烟火布满星空,就连码头上正在搬运货物的士兵,都忍不住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头顶上的烟花。 只是很快,周围监工的人,呵斥他们赶紧加快动作。 赵忠朝满意的喝着热酒,他今天身边罕见的没有带着女人。 “这批货物,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全部装到船上,这件事结束,我这心事也算彻底了了。”赵忠朝心满意足的喝酒,也在惋惜,此刻身边居然没有佳人。 谢珣依旧安稳坐在座位上。 他低声说:“还有一个时辰,所以如今这批东西已全数在码头上了?” “那是自然。” 没一会儿,赵忠朝似乎在酒楼上歇够了,看了一眼,有些奇怪道:“张大人今日怎么到现在还没到。” “张大人今日也要来?”谢珣问道。 赵忠朝点头。 原本已经打算动手的谢珣,还是决定再稍等片刻。 说起来这个张俭,才是扬州真正的主事人,赵忠朝再大的胆子,也不过是个商人。他如何能调动码头上的那些士兵。 码头上的士兵虽然并未身着兵丁服饰,可是有些人走路的姿势,泄露了他们的行伍的身份。 很快,酒楼下又有一辆马车停下。 张俭下车,他身边的人拎着两个酒坛,跟着他一起上来。 赵忠朝听见动静,圆鼓鼓的身体从椅子里爬了起来,“张大人,你可算是来了。” 张俭大步过来,朗声笑道:“赵兄,家中有些事被耽误了下,还望海涵。” 赵忠朝上前几步,走到张俭身侧,笑着说:“大人乃是扬州城的父母官,公务繁忙,理应是我们候着大人。”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谢珣冷眼旁观。 反而是张俭并未在意谢珣的淡然,而是挥挥手,指了指身后随从手中的两坛酒,说道:“特地带了两坛好酒,如此除夕佳节,咱们应该对饮一杯。” 待酒壶被端上来后,张俭亲自给其他两人倒酒。 谢珣低头望着面前的酒杯,缓缓举起,凑在鼻尖处,轻嗅了下。 “好酒。” 张俭笑着望向他:“看来程公子对酒也有研究。” 谢珣撇头,脸上浮起一抹似笑非笑:“可惜酒是好酒,打的主意却不是好主意。” 张俭听着谢珣开口说的这话,一脸惊讶疑惑,随后他略尴尬一笑:“程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带两坛好酒过来,莫非是坏主意不成?” 谢珣手中依旧握着甜白瓷小酒盏,细腻白瓷被捏在他手指中间,却反而把他手指衬托的越发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待他漫不经心将酒端起来,却没喝下,而是长臂一伸,倒在身边的空地。 酒水声落在地上,滴滴答答作响。 二楼大堂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 张俭方才还一副温文尔雅的父母模样,瞬间,整个人变了脸色,他咬着牙,脸色铁青道:“程婴,你究竟想要作何。” 谢珣抬眸,冲他睨了一眼:“张大人,给我们的酒里下毒,又是何意呢?” “下…下毒?”赵忠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 下一刻,他手中酒杯落在地上,啪一声摔的粉碎。 赵忠朝猛地站起来:“张俭,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俭懒得多看一眼这个蠢货,只是望着谢珣,面无表情道:“我倒是小看了你,本来我也想留你一命,可惜你命数该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