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节
可是后来大胜,她便开始忧心谢珣之事。 那日她偷听了先生和谢珣的谈话, 第二日, 甚至都没跟他打招呼, 便离开了将军府。 沈绛让人犒赏此番苦战的将士,更是请林度飞和郭文广两人,代为出席。 自己则是带上亲卫,马不停蹄的赶回将军府。 她一到府门口,下马就往里面冲。 谢珣这几日一直在院子里休整,他虽足不出户,却一切消息尽在掌握中。 特别是这些日子,他已经渐渐将京城的事情摸透。 或许是因为他不在京中,端王一系便以为他是因为眷念美色,甘愿放弃朝中权势。 他们行事起来,越发的肆无忌惮。 简直是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 就比如此番派人刺杀沈绛。 他们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偏偏错漏百出。 “这些人应该是与英国公有关,”晨晖在一旁说道。 谢珣坐在书桌后面,低头看着面前的证据,脸上浮起冷漠:“没想到沈芙绫居然真的不是沈侯的女儿,难怪当日在奉昭殿内,沈芙绫的生母韩氏,要不顾一切揭露阿绛的身世。” 晨晖正欲再说话,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这一次的脚步,轻快而又敏捷,与一般下人的脚步截然不同。 虽然人还未到跟前,谢珣脸上已然转变了表情。 原本沉着冷肃的神色,如同被春风化开,露出浅浅笑意。 即便屋外是寒冬酷烈,房中却因他的笑意,居然添了几分难见的盎然。 “三公子。” 沈绛推开进来,口中欢快的喊着他的名字。 只不过在看见晨晖也在时,沈绛赶紧收起脸上过分粲然的笑容。 好在晨晖十分懂得看眼色,立即恭敬道:“见过郡主,恭喜郡主大胜归来。” “同喜、同喜。”沈绛十分豪爽的挥挥手。 晨晖说完,也不废话,直接道:“属下先行告退。” 待他一走,沈绛整个人便如同归巢的倦鸟,飞扑般的冲了过来,抱住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只是谢珣未曾察觉的是,在她扑过去的瞬间,还是刻意收敛了自己的冲撞力。 谢珣伸手将她环住,虽没想到,她会如此热情。 也十分中意这样的热情。 “怎么了?”谢珣见她窝在自己的肩头,久久不言语。 自打京城郊外那一剑之后,沈绛便极少对他如此。 谢珣含笑低问,可是他不知道,他越是这般云淡风轻,沈绛越是心痛。 直到现在,他都未曾对自己说实话。 沈绛好想问他一句,他就打算一直瞒着她吗? 若非她无意中得知,都不知道自己爱的人,早已经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可沈绛却又无法将话问出口。 他这么苦心隐瞒,无非就是不想让她担心、难过、痛苦。 可是他也不想想,若是有一日,他真的在自己面前突然倒下,她该如何自处,该如何活下去。 沈绛低声说:“好累,行军打仗真的太累了。” 她说话时,眼角间已经微微湿润,泪意再次涌现。 谢珣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疲倦,即便是强壮的男子,在经历一场大战之后,都会疲倦不堪。 更何况是她呢。 这样的大胜看似痛快淋漓,却是用她的全部才换得。 谢珣心底轻叹一口气,若是他身体无恙,足可以代替沈绛前往战场。 可是自从上次,沈绛遇到杀手,他带兵救援,他再次服用了药物。 强行运功,导致自己的状况再度恶化。 如今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能再动武,否则只怕便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西北大营有那么多将军,不说那些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便是林度飞和左破虏二人,便足可领兵出征。” 谢珣对于西北大营的将军们,也是了如指掌。 沈绛微一叹气:“我若能率军亲自前往,必能鼓舞士气。” 因为她不仅仅代表着自己,还代表着沈作明。 如今西北大营的将士,早已经将她看成了沈作明的继承人,对他们而言,沈绛便是一个信念。 沈作明虽已身死殉国,可是他的精神却从未消失。 活生生的沈绛,便站在每一个将士的眼前。 谢珣闻言,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鬓,随后将她再次揽入怀中,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彼此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和温度,脉脉含情。 沈绛享受着在谢珣在身边的温柔,似乎这样便能抚平她的疲倦。 还有战争带来的复杂。 她虽恨北戎人夺走她父亲的生命,可是战争是无数性命填进去的,每一个战场便是一个毫无留情的、残酷的性命屠宰场。 在这里的士兵,将要刀剑相对,以命相博。 每个人都化身地狱里的修罗,拼命收割性命。 唯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沈绛才会忘记脑海中那些血腥、残忍、冷酷的画面。 许久之后,她从他怀中坐了起来,眼睛瞥见桌子上摆着的书信。 突然,她目光瞥到了熟悉的名字。 “沈殊音、韩氏?” 这两个名字已经许久没在沈绛跟前出现,以至于她险些忘记这世上还有这两人。 当韩氏的名字浮现后,那日在奉昭殿内发生的一幕幕,再次浮起。 那日所受的苦楚,仿佛一瞬间就回到心头。 无比清晰。 “她们怎么了?”沈绛问道。 谢珣低声说:“此乃事关沈侯,阿绛,你若听到切莫着急。” 沈绛点头:“嗯,我心中有数,你直接说吧。” “沈芙绫是英国公霍远思的女儿。” 谢珣话音落下,虽然沈绛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依旧有种如遭雷击的荒唐感。 她怔了怔,就听谢珣说:“韩氏当日指认你并非沈氏血脉,实非出于常理。她的女儿也是沈家女儿,若是沈家真的被曝出庇护谋逆之人的女儿,皇上势必会怪罪沈家。对韩氏和沈芙绫而言,这么做一定是必须要做的理由。” “所以我请你师兄一直调查此事。” 虽然这件事早已经是陈年旧事,但是对锦衣卫而言,只要他们想要查,便一定能查到。 “原来韩氏当年嫁入沈家时,便已经怀有身孕。因为沈芙绫的出生在韩氏嫁入长平侯府的第七个月中,虽然当时宣称沈芙绫乃是早产儿,但是当时给她接生的稳婆可还在呢。” 锦衣卫想要找一个人,即便对方死了,也能挖出尸骨。 “那个稳婆告诉傅柏林,沈芙绫绝非早产儿。当年韩氏给了她许多银子塞口,并未敢杀人灭口。” 沈绛这才又问道:“那又如何确定,沈芙绫就是霍远思的女儿?” “这便又要归功你师兄的厉害了,”谢珣轻声一笑,随后,他说:“因为他直接劫持了韩氏身边管事娘子的儿子,此人是个败家子,在赌场被你师兄轻松做局,砍了一根手指头送给他老母亲。” 傅柏林手段狠辣,岂是一个妾室身边的人能抵挡。 况且他之所以选择对方,是因为这个管事娘子本是韩氏的贴身侍女。 自幼便跟在韩氏身边,关于韩氏的一切秘密,她都知晓。 谢珣见沈绛始终没说话,不由开口说:“不过你也不必过分生气,因为此事你父亲和你母亲都是知晓的?” 沈绛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般匪夷所思的话,都能听到。 “韩家当年败落,韩氏的母亲对你祖母有恩,所以他们阖家被流放,韩氏母亲便求你祖母将她接入沈家,给个名分保她一条命。” 沈绛突然觉得,这会是父母做出的事情。 因为他们连自己这个卫氏余孽,都敢收留在身边。 沈绛低声说:“幸亏爹爹都是知晓的,要不然他多冤枉。” 三个女儿,竟只有一个嫡出长女是自己所生。 谢珣有些无奈,没想到这时候她考虑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韩氏之所以指认我,你觉得是受了霍远思的指使?” 沈绛扭头看着他,半信半疑道。 “可是为什么霍远思想要置我于死地?”沈绛对此有些不解。 若仅仅是因为沈绛陪着谢珣,一起调查了江南流民案,让端王的真面目暴露,可真正出手的是谢珣。 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也是谢珣。 毕竟谢珣凭借此案,一举掌握了都察院。 为何霍远思不想着对付三公子,偏偏要抓着她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