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我抿了抿唇,喉咙微干,“有。” 凌晨吵醒后在窗前遇着他后,躺下几分钟就听到手机有短信,拿出来一看,居然一条短信来自——高城,他什么时候把电话号码输进我手机通讯录的? 点开短信,不由讪然。 标准的高城式语气:后知后觉而反应迟钝,你属乌龟,鉴定完毕。 讽刺我呢?不甘示弱地回了过去:不问自取乃为贼。 他的回复快速而简略:哈! 我几乎能想象得出他当时的表情是眉毛上扬,面带讥讽而不屑。 回神当下,当着警察的面不得不拨通他号码。彩铃是首英文曲子,我没有听过,响了好长一会,终于通了,暗哑咕哝的声音:“谁?” 低声答:“是我。”却听对面不客气地反问:“你是谁?” “......” 徐江伦在旁要求:“我来跟他说。”我只得把手机递过去,却见他直接开了免提,“你好,我是青城区警员徐江伦,在你房子外面,请立即开门。” “房子外面?我现在人不在屋里,上哪给你开门呢?”懒懒的语调里透着闷闷的鼻音。 众人面面相觑,眼见徐江伦身旁的那个冷面警察要发怒,我连忙道:“高城,别闹了,快出来开门!”想了想又加了句:“要不然我给你妈打电话了。” 这要挟出口,极明显的几道目光又射向我,连我自己都不由赧然,口吻就像教训不听话的孩子。见徐江伦欲言又止,连忙解释:“他母亲是我房东,在回老家前拜托我对他多照应。” 一声嘲讽的嗤笑响起,来自我的手机,随后听到高城以不屑的口吻冷嘲:“夏竹,你还真是狗拿耗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清晰的忙音尤外刺耳。 咬碎了牙,脸上还不能有啥表现,这小子讽刺我多管闲事呢。 第14章 询问 就在气氛僵凝时,喀的一声,面前那扇门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从高往低,都凝向门内坐在轮椅里......呃,头发飞扬,一脸困顿无精打采的人。我倒是不以为然,但看徐江伦他们惊异的表情,显然绝没想到门开后会是这幅场景。 小女孩最先忍不住惊疑出声:“你怎么是瘸子?昨天我看到你能站的啊?” 我蹙起眉,盯了女孩一眼。她感受到我目光后慑缩了下,似察觉自己失言,向徐江伦身后半退了一步。这时我才开口解释:“是这样的,他的腿本来受伤了,在家里都以轮椅代步,去外面时会坚持不坐轮椅。” 留意到在我说话时,原本耷拉着眼皮似要睡去的高城抬头飘了我一眼,表情莫名。 徐江伦听完我的解释后就与身旁那个冷面酷警对视了一眼,由冷面酷警向前迈出一步,俯视高城沉声开口:“你好,我是公安分局刑警张继,这里有一起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请你如实回答以下几个问题。” 闻言我暗暗吃惊,居然是刑警! 下意识就去看高城,却见他又低了头,睫羽半阖,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样,根本就没理会的意思。 冷面酷警张继面色一沉,再出声时语气变寒:“今天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你在哪?” “警官,三更半夜不在家睡觉,你说能去哪?” 我的额头顿冒黑线,还以为他会继续不搭理,却没想回了句这么欠扁的话。 果然,张继一声叱喝:“严肃点!回答我。” 高城抬头,眼内一片清明,哪里有困顿之色?他轻咬两字:“在家。” “有没有时间证人?” 我一看高城那嘴角弯起讥讽的弧度,就知他又要口出不逊了,连忙暗拉他衣袖想示意他老实点,却得来他垂眸关注。 顿时,刷刷几道目光都射掠而来,我尴尬地缩回爪子,手背炙烫。 高城露了个幸灾乐祸的浅笑,答:“没有。” 张继看他的眼神变得十分凌厉,一字一句问:“昨天下午5点半左右,有人看到你与一对父女在小区内起冲突,是否确有此事?” 高城不答反问:“谁说的?” 一个细小的声音冒了出来:“是我。”正是那个小姑娘,她站在徐江伦背后,结结巴巴地叙述:“我昨天从学校下课回来,刚好看到吴叔叔与这位哥哥扭在一块,然后小冰冰在旁边哭。我不敢上前,就躲在旁看,后来这位jiejie就过来了,吴叔叔抱着小冰冰走了,我看到他们走进了这幢楼。” 终于听出了点眉目,是在说昨天傍晚高城与那对父女起纠纷的事。 张继不再多询,直接下警令:“高先生,请你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我心中一急,拉住徐江伦问:“到底怎么了?”只是与吴先生起矛盾,应该不至于上警局吧,难道昨天傍晚在我到之前,高城把人给打伤了?脑中闪过半夜警车与救护车忽闪的画面,隐约有不祥的预感。 却听徐江伦用沉重的声音说:“今天凌晨两点左右,吴炎、吴冰父女从11楼坠楼而亡了。”我全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这...... 下一刻陡然意识到,他们是在怀疑高城是凶手?怎么可能? 我惊惶地转眸去看门内坐在轮椅里的人,他好似仍旧漫不经心状,可是眉宇已微微蹙起。某个画面跳入脑中,我急切地开口:“昨晚,哦不,是早上凌晨那会,我起来倒水喝,有看到他在阳台上。这能不能算不在场的时间证人?” 话声一落,我又成功地成为焦点。 第15章 悔之晚矣 “凌晨几点?” 我默了下来,等再开口时有些涩然:“我是被警铃声吵醒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后来看短信时的时间为将近凌晨四点。 预期中的,那冷面警察张继看我的眼神多了森冷,而徐江伦则拍了拍我肩膀道:“夏竹,这事与你无关,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又转首对高城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 高城并没多分辨,只丢了句:“我换件衣服。”确实他身上还穿着睡衣,张继和徐江伦都没提出反对。轱辘滚动,身影消失在门前,短短几分钟,高城再次出现时又得来众人惊异的目光,因为他着一件黑色风衣外套,是......大步走来的。 徐江伦终于也耐不住迟疑地问:“你的腿......” 高城挑了挑眉,“假如你们不介意帮我搬轮椅下去的话,我无所谓的。” 不忍去看徐江伦被噎错愕的表情,暗叹在心中。在高城掠过我身旁时,突然顿住低头盯着我,以为他有什么事要交代,却听他问:“就是他?送花使者?” 我也错愕了。 他将徐江伦重新扫视,然后扭头对我道:“不接受是对的。” 一整天我都坐立不安,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高城出了这事,我到底该不该打电话给房东太太?承诺了要照应,可不过两天,他就被“请”到局子里去了,还与一通命案有关。 并不太觉得吴家父女的坠楼会与高城有关,尽管曾亲眼目睹他们起争执,应该没有人就因为一点口角而去......害人吧。尤其是他来小区不过几天,与吴先生根本谈不上什么仇怨的。 想了想,还是拨通徐江伦的电话,已经不止一次拨过去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高城仍在审讯室内。早上高城被带走时,委实令人尴尬,也不知道他如何看出徐江伦就是在生日送我花的人,然后他那不留情面的话出来后,徐江伦立即就涨红了脸。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徐江伦透过来的声音已是无奈:“夏竹,还没出结果呢。” 我略一沉吟,探问:“能告诉我为什么把高城锁定为嫌疑人吗?” “......夏竹,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该打听这些的。” “可是......” “听着,”徐江伦打断我,“你只不过是承了房东的情对她儿子照应,但你不是他的监护人,事实上他早过了未成年的年纪,也不需要监护人,所以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心中一沉,“你的意思是他真可能是......” 徐江伦又一次打断我:“不,夏竹,我什么都没说。这个案子上级很重视,透露一点内部信息给你,在案发现场有被清理过足印的痕迹以及还有残余的打斗痕迹,所以我们警方有理由怀疑这不是一起意外事故,而是,谋杀。夏竹,你认为你还有能力来管这事吗?” 沉默了下来,似乎真的已非我能力所及。 到了晚上,徐江伦又主动打电话来:“高城那小子是不是回去了?下午我没跟你说,他被我们请进局子后起先是由张继审问的,后来局长过来进审讯室亲自审问,这一审就是一下午,期间连张继等人都被遣了出来。一直到傍晚,那扇门才开,却见局长对那小子很是和蔼的样子,还把人给送出力量门。随后就下令撤销对高城的嫌疑,诶,我说夏竹,你那房东到底是什么路数呢?” “你的意思是......” “不用说,肯定中间通了路子,要不然有目击证人指证他与死者起纠纷,死者死亡时间间断他又没时间证人,哪可能这么快就撤销嫌疑。而且你想啊,这起案子虽然严峻,但张继可是刑警里有‘神探’之称的,这种案子他最有经验,哪需要局长亲自抄刀的?” 徐江伦似乎越说越觉得不妥,语重心长地对我吩咐:“夏竹,你以后还是别管那小子了,最好是离他远点。要知道他有个能遮天的爹娘,你可没有,别引火上身了。” 此刻我就十分懊悔没听徐江伦的劝,果真引火上身了。 只因站在楼上看到疑似高城的身影出没在吴先生坠楼地点处,就鬼迷心窍地跑下了楼,最后变成现在的局面。 这算不算是,一脚踏错,步步错,然后悔之晚矣。 第16章 影像由来 “是我下巴完美到让你不忍转离视线吗?”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旁冒出,随即肩膀上一轻,那本熟睡的人已经直坐起身,同时也松了箍在我腰间的手。 我定定看他,发现“尴尬”、“抱歉”这些词汇在他脸上根本找不到,反而是理所当然地伸展手脚,还低低抱怨了句:“都是骨头,一点也不舒服。”我恁是隔了四五秒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埋汰我身材呢,掀了掀眉,不予理会。 等他终于算是活动完筋骨后,指了指桌面上还一团乱的报告和照片问:“怎么样?看出点啥了?”我侧转眼看着他眼睛轻声说:“假如我说我看到于秀萍被杀前的画面了,你信吗?” “看到?”高城斜勾唇角,“又是感受到吧,看来功力进步了啊,之前还要到现场,现在只需对着照片就有感觉了。” 我讪讪地移转目光,“不相信就算了。” 却听他说:“谁说我不信的?你要没这天赋,我让他们把资料拿来给你看什么?”惊异地回眸,看他不像说假,“可是你又说......”他直接不耐烦地摆手打断我:“先说说你感受到于秀萍被杀的场景吧,陈述时注重细节。” 我纯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当听他认可我的思想后,就又一次认真地回想过程,将情景一点点描述。在我讲述完毕后,高城只给出五字评价:“毫无建树性。” 悻悻然地撇转头,听他在耳后问:“怎么?不服气?”我轻哼出声,很是憋闷。扰人的“苍蝇”还在叫:“就你所述的两段影像,我都可从现场了解到,甚至获悉更多,因为这个凶手已经将这些展露在法医与痕迹专家面前。我甚至可以说,你所感受到的画面是人脑在文字与照片综合反射下的结果,你觉得可以当成依据吗?” 原本想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去置理,可听到后面实在忍不住回身恼怒反驳:“你胡说!光是文字表面与几张照片,怎么可能反射出那么一长段影像?而且在吴先生阳台时,哪里有照片和文字呈现给我,那时的影像你又作何解释?” 高城却波澜不动:“这就恼羞成怒了?就事论事而已。我要告诉你的是,但凡出口要有理可据,而不是不切实际的空想。通过表相感受现场,是犯罪学心理中的一门基本课程,假如你没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只能说你有这天赋,与你本身职业有着密切关系。但追其根本,不能代表什么,明白了吗?大画家。” 最后那“大画家”三字,极浅白地表达了他的鄙夷。 但我却并没因此而怒意升腾,反而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他的话。试着揣摩他意思:“你是说,我之所以有那些影像在脑中出现,是因为我本身是个画者,对细节的观察力以及丰富的想象空间,与案发现场场景产生了碰触反应?” 高城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总算开窍了。” 我仍有不懂,“那这些影像所呈现的,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就只是虚幻的想象?” “这个就要问它们了。” “它们?”我讶异地看到高城目光转向桌面上的那些照片,言语中是他惯常的不羁:“它们意指的范围不光是桌上这些,而是——证据!一切都以证据说话。” 凝着他的侧脸,我徒生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专擅于这个领域,而不是那个靠父母关系、在国外学校混不下去被退学的坏小子。 第17章 三个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