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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想借此离开。”

    他笃定地下了结论。

    “是啊。”

    程榭之挑了下眉梢,没有否认,犹可从眉眼间窥见两分挑衅之色。

    他想离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实么?

    “……”

    沈寒琅看着他久久无言,半晌一字一句道:

    “你永远别想逃开我。”

    说罢拂袖而去。

    剩程榭之一人独留殿内。

    翻卷的疼痛已经被沈寒琅疏导的气息暂时平息,他得以能喘上一口气,静下心来思索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可能的局面。

    那句话沈寒琅在丹羽山上是说过一遍的,程榭之记得分明,只是辨不出哪个时候的沈寒琅更生气点。

    ……

    程榭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寒琅大概是真生气了。因为连着数日,沈寒琅都没有出现。

    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寒琅是来过的。程榭之撑着侧脸把玩供瓶中新换的桃花枝,艳丽的碧桃花在花枝上团成一簇一簇,灿烈得在枝头捧出一个春天。

    他看着这花枝,想了想又从袖袋里取出那枚自星际时代随他一同来到这个世界的桃花种子。

    是他和那个时代仅剩的唯一联系。

    他慢慢将摊平的掌心合拢,闭了闭眼睛。

    ……他似乎在这颗种子上感觉到了沈寒琅的气息。

    程榭之认真地思索自己的花种是否无意中流出去过,同一时刻,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间内沈寒琅也陷在思考中。

    被翻阅过的古籍在桌案上随手堆成一摞,微蹙的眉头代表他心情并不如看上去那般平静。

    他为程榭之设下的“屏障”万无一失,即使是天道也没有办法从这事上面动手脚。既然不是“屏障”的缘故,那就是别的原因了。

    反复斟酌,再三确认,沈寒琅终于搞清楚了其中的缘故。

    不是“屏障”失效,是程榭之自身出了别的问题。

    此界中人存活于世,都靠气运维系。程榭之并非此界中人,天道自然不会分给他几分气运,是沈寒琅的气运笼罩在程榭之身上,使他安然无恙到如今,否则程榭之来这个世界第一天,就被天道清除或驱赶了。

    但沈寒琅能分出去的气运有限,注定了他只能把程榭之强留到这个时间点——除非沈寒琅能真正获得天道的一切职权。

    气运完全衰竭的那一天,如果程榭之无法平安离开,就会如枝头的花一样彻底枯萎。

    难怪那天他无论如何渡给程榭之自己的气息,都没有办法修补好“屏障”。因为“屏障”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他将书反扣在桌案上,久久无言。

    这强求来的浮生绮梦终究要走到尽头。

    大梦终须醒。

    ……

    程榭之踏入殿中。

    沈寒琅抬眼看见他,竟有一丝的惊讶,没料到他居然会主动前来。

    气运的衰竭让程榭之看上去有种病态的苍白,加重了他仿佛能被一折就断的脆弱感。

    他开门见山地问拿出了那颗桃花种子。

    “你见过它吗?”

    沈寒琅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栖碧山种了很多桃花,自然也有许许多多的桃花种子,但他从未在哪一枚上刻下过自己的气息。

    也正是这枚种子,他才在一开始,对程榭之产生了好奇心。

    然后无路可退。

    程榭之又继续问:“你那几次都是靠着这枚桃花种子的气息找到我的吗?”

    枉他以为自己毫无破绽,却不想原来留了个这么大的漏洞。

    “嗯。”

    沈寒琅道。

    “种子上有与我同源的气息,我想定位到种子所在的位置很容易。”

    他嗓音淡淡,叫程榭之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原来如此。”

    程榭之早猜到答案,但从沈寒琅口中确认却依旧恼怒,恨不得同他那日一样拂袖而去。

    大抵很少在程榭之脸上看到这么鲜活的表情,沈寒琅不由得失笑,连近日的困恼都暂时淡去些许。

    程榭之:“……”

    呵。

    他抬步就走,被沈寒琅扯住半截衣袖。

    “生气了?”

    沈寒琅撑颌,笑吟吟地看着他。

    “没有。”

    程榭之冷着脸回答。

    他只是一想到他费心策划出逃,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眼中,自己不过是白费工,略有些恼怒。

    沈寒琅唇畔带笑,从桌案下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颗与程榭之手中别无二样的桃花种子。

    “这个没有我的气息,你不用担心被发现。”

    “我们交换一颗种子?”

    他温声询问。

    被程榭之冷冷拒绝:“不必了。”

    细听下他语气比先前更恼怒了一点。

    沈寒琅叹息一声,目送程榭之快步走出去。

    过了几日,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程榭之敲响房门:“你明日有时间吗?”

    沈寒琅走过去,想要迎他进屋。程榭之听到他的脚步,马上道:“不用给我开门。”

    沈寒琅闻言果然停住动作,程榭之便趁机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你明日有时间么?”

    他嗓音穿透雨幕,沉而冷。

    雨丝将桃花残片一同卷上他袍角,青色长衣如烟雾隐没在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