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难道喜欢一个人就该默默的放心在里头,而不应该表达出来吗?”向俊松无法理解这种人的想法,既然喜欢那就说出来,不说谁会知道? 纪岩低头捏了捏车闸,‘吱嘎’声在夜里听起来份外刺耳。 “向老师想没想过,以后怎么办?在你说出这句喜欢之后?” “之后?”向俊松一怔:“你要是同意了,我们就可以正式交往了?” 纪岩冷哼了声:“正式交往?说的倒简单,我是学生,你是老师,师生恋哪学中学都是明令禁止的事情。向老师你刚才也说了,再过几天就调回市里了,分隔两地你打算怎么交往?一周还是一月见一次面?说说话,唠唠嗑,还是除了这些,再有别的打算?而这些都仅限于偷偷摸摸私下里进行,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人给发现了,恐怕老师你的工作就得丢了,哪家家长也不会允许一个跟自己学生谈恋爱的老师在该校任职。到那时,先不说你会不会因此牵怒对我心生怨恨,光是再找工作的艰难都会让你焦头烂额,失去了经济来源的你又拿什么来维系这份感情,更别提养家糊口了。”说到这里,语带轻蔑似的‘哧笑’声:“还是说向老师你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么远,不过就是报着玩儿玩儿的心思,跟我这样年纪的小女生,谈场毫无负担的恋爱,过把瘾就闪?向老师,不知道我说的这些对是不对,你觉得我有必要为了你一句话喜欢,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不顾了吗?如果你真是这样认为,那么我告诉你错得有多离谱。” 说话说多了也真心会累,纪岩长舒了口气,道:“好了,向老师,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报歉,你的喜欢我无法接受。”丢下这句后再不迟疑,跳上车骑着就走。 向俊松站在原地,一张帅气阳光的脸迎风龟裂石化,迟迟都回不过神儿来。 一吐为快的纪岩心情畅爽的蹬着车子,三两分钟就骑到了家。 十七八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加上初三课程紧,耗费大量的脑力,很多人都会在下了晚自习后回家吃上一顿,不然会肚子饿晚上睡不好觉。 纪岩也不例外,进家门儿第一件事就是掀开锅看看里头都给她留了什么饭菜。 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有鸡、有鱼、有菜、有汤,按照平时纪家可没这么铺张,多数时候也就是一饭两菜,像这样大盘大碗的弄个七八道的情况少之又少,除非是家里谁过生日,或者是过年过节,再不就是有客人来。 纪岩正在寻思着今天是什么日子的时候,就听见东屋里她妈周淑兰咳嗽了声:“是老闺女下课回来了吗?” 纪岩盖上了锅盖儿往东屋里去,边走边道:“妈,今天晚上怎么弄这么多菜?”几脚迈进屋里,抬头就看见炕头上坐着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奶奶,你怎么来了?!” 其实这句话也没什么问题,平常谁说话也不能照本宣课那么规范,纪岩无非就是略微惊讶随口而出,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可要就是成心挑剔,哪怕再好的话也是有错。老太太哼了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狠瞪了眼纪岩:“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这是我二儿子家,就是住在这里也没人敢说不是。” 这明显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成心说话带刺儿呢。纪岩看了眼周淑兰,不明情形的状况下她选择了默声不语。 纪老太太名叫马贵芬,一辈子就生了三个儿子,老大纪以文是县政府管林业的科员,一家住在县城里。老二纪以田和老三纪以胜都是姜家堡子的农民。 纪老头儿前些年因病过逝,老太太就跟着大儿子一起过,三个儿子里她也最中意老大,对另外两个儿子却不怎么得意,虽说打姜家堡里出去的,可是一年年不回来,更别说晚上睡在这里。 老太太性格也是独性,不但不喜欢两小儿子,连带着孙男娣女的也不待见。除了大儿子家里那一儿一女外,其他人从来都不亲。 纪梅和吴老九结婚,按说她这个当奶奶的哪怕关系再冷淡也应该到场走走过程,就是对外人来说也好看些,可她愣是连面儿都没露,大份儿家也就纪以文一人来了,却也是没待上半个小时匆匆就回去了。 纪家人关系处到这份儿上不能不说是种悲哀,老太太眼里最是瞧不上这个矮小窝囊的二儿子,突然说出住在这里的话,让谁都不得不起疑心,她究竟打着什么心思。 周淑兰知道纪岩在看她,也明白她现在正寻思着什么,可当着马贵芬的面儿又不好明了解释,只能继续刚才的话题,老闺女聪明,稍微听听就不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儿。 “妈,不是我不想给你这钱,是真的给不了。一万块可不是小数目,你也知道我们家条件什么样儿,到现在还住着草房,可这堡子里也找不出三家来,要是稍微有些钱至于让人家笑话吗,不早就把大瓦房盖上了?”周淑兰顿了下又接着道:“我大哥家那怎么说也住着楼呢,全家四口人都挣钱,打少了说吧一年怎么也能有个两万来块钱的收入,这么些年下来不攒不攒也能攒个十万二十万的,小涛子要结婚,我就不相信连三万块钱都拿不出来,还得劳动妈你过来要钱?” 纪岩把饭桌放上了,坐在那里低头吃饭,耳朵里可没空着,她妈的话听得一字不漏。到了这里也已经猜出了个大起概,小涛子是大爷纪以文家的儿子,在银行里上班,听说找了个对象是邮局的,两人条件倒是相当。 估摸着这是处了两年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老太太过来这是给她这大孙子张罗着钱来着。 纪岩可没忽略她妈口里说的是‘要’而不是‘借’,借了那就得还,可换成了要,那就多了强制的意味,还就别想了,这是给得也给,不给也得给啊。 一万块钱,让一家都是靠天吃饭的农民老二去帮全家公务员捧着铁饭碗的老大,老太太怎么寻思张的这个口?! 正文 第五十七章纪老太太(一更) 老太太马贵芬对待三个儿子的不同那是有目共睹,当妈的偏心也该有个限度,像她这样的也实属少见。 用纪以田的话说那就是,他这个妈是亲妈,可也就是叫个妈,前面那个亲字可有可无。 在这个矮小男人心里是有怨恨的,如果不是马贵芬这个妈偏心,把好东西全留给了大儿子,他也不至于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正长身体的时候硬是饿成了这么高。 尽管如此,在家里人面前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这种隐藏在心底的最真实情绪,每个年节他都会尽可能的拿些钱和东西孝敬爹妈,哪怕是在家里最穷的时候。 农村家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也就是些鸡、鸭、鹅蛋,再就是地里产的地瓜、土豆之类。马贵芬还住在堡子里的时候,见了这些东西顶多就是撇撇嘴,倒不至于说什么难听的话。 等到她跟大儿子住到县城里去,纪以田再背着口袋,拐着筐找上门去时,她是连损败带羞臊,嘴里连珠炮似的不停歇,骂得人都抬不起头。 人都是有脸的,纪以田挨过两次骂,哪还能不长记性,以后就再不去登门了,只是每个月依旧会托人给带钱过去。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日子久了不见面,纪以田这个当儿子的也挺掂记自己的老娘。这次见她突然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惊喜。 可这种心情没维持多久,在她开口替大份儿孙子要一万块钱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淑兰的一番话非但没让马贵芬生出任何的怜悯之心,反倒是惹得她越发不快,拉着长脸哼了声:“老二媳妇,你不用跟我苦穷,真当我不知道啊?”话风一转,朝着外屋地喊了嗓子:“老二,你给我滚出来,别逮个犄角旮旯像个耗子跟那窝着,打小就看不上你这熊样儿。” 纪以田在纪岩进屋时就躲到屋外墙根儿底下抽烟,被老太太这么一喊只能掐灭了烟头站起来。 这时候纪岩已经吃完了饭,收拾好了桌子,从书包里随便摸出本书低头在看,看着像挺用功,其实是想瞧瞧这老太太到底能作到什么程度? 西屋里纪香跟纪果原本都已经躺下了,听见老太太扯脖子喊这嗓子也都从被窝里爬起来,抻着脖子朝门外瞅。见纪岩看过来,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别跟那屋待着了,听着干生气儿。 纪岩只当没看见,坐得稳稳当当。 纪以田进了屋往炕沿上一偎,耷拉个脑袋不吭声儿。 马贵芬腰板一挺,摆了个教训人的姿式,尖了嗓子道:“老二,我问你,前两天你们是不是在山上挖着根棒槌,拿到县里头卖了好几万,有这事儿没有?” 此话一出,全家人都愣了,东屋三个都朝着老太太看过去,西屋那两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纪以田冲口就道:“妈,你怎么知道的?” 得,不打自招了。周淑兰在旁边张了张嘴,想拦着都没赶上趟儿。 马贵芬哼了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真以为能捂严实了?”斜眼撇了下又低回头去的纪岩,接着道:“那天你大嫂上街去买药,就看见你们家的两个丫头片子满脸都是笑的打药房里头出来,你大嫂正好跟那家药房的人认识,就随嘴问了句,这才知道棒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