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不，”方琼打断了她的话，“我是来看你的。” 方琼的目光落在唐可欣满是泪痕，根本遮不住的脸上，其中有着一种含着笑意的探索，“我听说你要跟他分手，又把他给气的狠了，料想到大概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的视线在一片乱糟糟的草坪上转了一圈，笑意未减。 “我担心发生了什么凶杀案，我还要被当作嫌疑人请到警局里面去喝茶。结果没想到，看到了一幕小三跟渣男分手，还把渣男给打的夺命而逃的好戏来。” 唐可欣强装起来的高傲，再次被“小三”这两个字刺的消弭，她觉得自己永远会因为这两个字在方琼的面前抬不起头来，而她无力辩解。 “既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我就走了，你自己好生保重。”方琼转身走了两步，复又顿住，略微偏头道，“不得不说，你让我觉得，有些惊讶。” 第6章 黑天鹅 06 唐可欣的作为确实是让方琼惊讶了一下，但这不代表她就要跟唐可欣两人抛弃前嫌，并且因为同一个渣男而相亲相爱、共同奋斗起来。 方琼会跟在乔乐生的后面，一路跟去了唐可欣的家里，其实原本是想要给乔乐生找一些麻烦的。毕竟乔乐生这样有空没空都来找她的事情，真的让方琼非常不喜。只是她也确实没有想到，会看见小三把渣男给轰走的好戏就是了。 唐可欣若是能够改邪归正自然是好的，但这些跟她有多少关系吗？ 方琼并不觉得如何。 把哭泣的唐可欣扔在那里，在贡献了一块方帕后，方琼就回来了。虽然没有找到机会给乔乐生找点麻烦，但能够看到那样的一出好戏，也是让人心情愉快的。 也是从那天起，总是会给她发短信、打电话、送花，有空的时候还会开着车在胡同外面绕一绕的乔乐生倒是没有再出现了。方琼听说，现在的乔乐生，已经看上了舞团里的另外一位新进的舞者，两人似乎已经看对了眼。 这件事情是舞团里的其他人告诉方琼，不论是关系好的或者不好的，都愿意把这件事情告诉方琼，就算现在的方琼在他们看来已经不能跳舞了也一样。而且乔乐生也已经对外高调宣布，自己跟方琼两人已经分手了，他现在要追求新的恋情。 在他人的眼中，乔乐生和方琼之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也有一些人小声的叹息着说：“看着这么好的一对金童玉女，也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分开了。” 但是并没有人对这件事情表达什么样的高见，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方琼已经不能够再像是曾经那样跳舞了。她已经失去了曾经的众多光环和美丽，她已经配不上乔乐生了。 乔乐生和他的新的恋人之间的恋情就这样展开了。 他的这位新恋人是今年刚进舞团的新人，毕竟舞团里少了一个台柱，团长为了整个舞团考虑就又花了不少的心思，到各大院校还有民间舞团全部走了一圈，找到了这么一位娇俏美丽，在舞蹈上同样非常有天赋的少女。 舞团的团长对于这位新来的少女非常关注，也培养的极为用心，看起来应该是跟当年的唐可欣一样，是要重点培养，最好可以培养成新的令人惊叹的舞者。 这位名叫小曼的少女也有着这样的潜质，但结果好像不是那么让人满意。因为跟方琼说这个的舞团里的张姐是舞团里的老人了，看人的眼神特别准，跟方琼前身的关系也很不错。 她在说到小曼的时候，两条眉毛皱的都要缠在了一起，连声叹气的说：“那个新来的小曼啊，比当年的唐可欣还要傲慢，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也不看看咱们舞团里，谁不比她练的时间更久？” “原本团长是对她非常看重的，刚开始也都还好，结果她现在跟乔乐生走到了一起，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哪里还有刚进舞团的时候那么谦虚努力，看到我们还都会乖乖的喊一声前辈的？” “你没看见所以不知道，她的那些表现简直能够气死你。也就她自己得意，却没发现团长现在对她都没有以前那么关注了。”说到这里，到方琼屋子这边来看方琼的张姐还略微小心的瞥了方琼一眼，见方琼面上神色从头到尾就没变过，于是略微放心的说起了后半句，“就是还有乔乐生被她迷的晕头转向，方方面面都挺维护她的。只怕……” 方琼接话：“只怕什么？”这话说一半，可还真是让人捉急。 张姐叹了口气：“只怕等到团在再次准备挑选跳黑天鹅的人选时，乔乐生会帮她。” 方琼手里捏着针往自己腿上扎的动作顿住，问：“团长想要再次重新排演黑天鹅了吗？” 方琼的这个团长是个非常厉害的男性舞者，以前跳的角色就是天鹅湖中的王子。虽然在天鹅湖的舞蹈表演中，男性舞者并不如女性舞者的舞蹈看起来那么的显眼，但就像是探戈的双人舞一般，一个优秀的男性舞者可以起到一个非常好的引领作用，他们的这个团长托举的动作尤为出色，在跳舞的时候也拥有一种独特的气势与魅力，无人可比。 跟团长的优秀相同，他对自己以及自己的舞团舞者的要求，也是极为严格。正是因为这样高标准的要求，所以他们的团队一直都是国内顶尖的，就算是在欧洲地区也不落人下。更何况黑天鹅这一部分，是天鹅湖的舞蹈中要求最高的一段。 由此可见，当初的孟思雨为了可以得到黑天鹅的角色，到底是有多么的拼命和优秀。 张姐点了点头，“自从那一次你出事，舞蹈表演中途停止之后，团长就一直没有放下过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医生说你真的不能跳舞了，团长根本不会放弃你。你可是他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的那个舞者。” “为了一个可以让他满意的黑天鹅，团长一定会不停的寻找和等下去，但是……团长的时间不多了……” 团长的时间不多了。 跟这件事情相关的一些记忆涌了上来，方琼立刻就想到团长的身体状况。他们的团长在很多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之后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会从一线退下开舞团，也是那时候起。这么些年来，身体的情况时好时坏，对于舞团里的事情，团长却一直都是尽心尽力。 “……团长的身体变得更严重了吗？”方琼问。 张姐颔首，不再多言，只是眼中的惋惜和担忧并未少过。 方琼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道：“再一次挑选黑天鹅这个角色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张姐：“你这算是问对人了，别人我现在还不能说，但跟你说的话我放心。其实要算算，也要不了多久了。团长跟我提这事的时候就说了，这一次挑选角色，团长要全面开放对外选角，要不了多久时间都会被公布出来。” “嗯？”方琼略微有些吃惊，这不像是他们团长会做出来的事情，因为他们团长更愿意自己培养出一个优秀的黑天鹅。不过想到团长的情况，也就释然了。 张姐开开心心的坐在那里：“你现在走了，唐可欣代替了你的位置，还来了一个小曼，但是咱们团长的眼睛可不瞎，大家的程度都到多少，他可都是看在眼睛里呢。这一次全面开放选角，要来参加的人肯定不少。只要是公平竞争，我就不信唐可欣和小曼这两个人能够被选的上。” 就是担心，私下里的那些关系各种牵扯，最后连他们的团长都后退一步，委曲求全了起来。 想到这个，张姐的心情又开始变的不好了起来。跟其他人相比，张姐还是非常喜欢方琼的，虽然现在感觉方琼的性格变了些。但张姐觉得现在的方琼性格也很不错，起码看着要比以前那种吃亏了都不知道吱声，就会一天到晚不停奋斗努力的样子好太多了。 方琼抬眼看张姐在那边莫名其妙的生起了闷气来，心中忍不住的觉得有些好笑，安慰道：“你也说咱们的团长特别重视这个角色，为了这个角色还有完美的表演，他已经做了这么多，自然不会让人毁了它。” “而且，就算有人想要做些以势压人的事情，但咱们的团长背后的关系也不小，到时候到底是谁压谁还不知道呢，你现在着什么急？” 张姐这么一听，想想也是这个理，他们的团长也不是没有关系的人，顿时心里就放松很多。心里这么以放松，她又想到了方琼现在的情况，跟着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起来，觉得命运这个东西，还真不是个东西。 那舞台上面的灯掉下来，怎么就正正好砸在了方琼的身上呢？ 这么努力的一个小姑娘，又那么的有才华，人生才刚刚开始，命运却跟她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不但不能跳舞了，连相恋多年的男朋友也变心了，家里还没个能安慰她的人，就自己这么一个人在京城里生活。 “张姐，”方琼一根根的把针灸的针，从自己的腿上拔了出来，好好放好。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棱照射进来，窗户的影子打在她的眼眸上，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漂亮，她说：“我觉得自己的腿，好像好的差不多了。” 张姐愣了好半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句：“好的差不多了？” 方琼：“我觉得再过几天，我也能去参加选角了。” 张姐的眉头一皱，有些生气又担心的说：“思雨……不是小琼……哎！你这名字改了我还真是不习惯！反正你可别拿你自己的身体逞强，跳不了就是跳不了，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命了？！” 方琼抬眸，与张姐对视，笑着说：“不要担心，张姐，我没逞强。”她的腿，可不是真的好了。而她回去的时机，也就来的这么巧。 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虽然她这两条受伤严重的腿似乎恢复的太快了些，但她身体中对舞蹈和舞台有着强烈渴望的迸流的血液，饥渴的快要把她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第7章 黑天鹅 07 冯洛是京城冯洛芭蕾舞团的团长，也是方琼前身孟思雨的团长。 在方琼跟张姐说了也想去参加黑天鹅的选角，而张姐见自己怎么都劝不住方琼后，就把这件事情直接告诉了团长。 医生的诊断言犹在耳，当初的事故也是发生在大家的眼前。方琼现在说自己的双腿已经恢复到能够跳舞，根本就没有人相信。而且在《天鹅湖》之中，黑天鹅还有一幕32圈的甩鞭转，对于舞者腿部的力量和个人的技巧要求极为严格，能做到的舞者少之又少。 不但要转的看起来优雅自如，脚尖的移动范围还被限制的极小，光是这一幕，就没有人相信双腿受过那么严重的伤的方琼能够出色完成。 ——就算方琼凭借着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可以行走，就算大家也都听说，方琼没有放弃过对自己双腿的锻炼。 团长除了考虑到舞者是否能够成功演绎黑天鹅这个角色的问题之外，对于方琼的身体也非常担心。 曾经的方琼是团长花费了数年的心力培养出来的最为让他满意的，可以担任黑天鹅的舞者。这是他执着了十几年的梦想，却在快要实现的时候，随着加诸在方琼身上的噩耗，一同被打碎。 团长觉得自己还有可以视线梦想的可能，方琼却已经再也无法跳舞。他的心中所感受到的心痛和可惜，并不会比方琼自己少多少，毕竟曾经的方琼寄托了他的梦想。 发生在方琼身上的事情，非常令人惋惜，如同张姐还有其他人一样，团长也觉得方琼是在逞强，那个孩子到底有多么的喜爱舞蹈，为了舞蹈付出了多少，团长全部都看在眼中。但是时间无法后退，当初的方琼在被送到医院之后，能够被救回一条命都是从阎王的手中夺回来的，后来可以站起来行走也是一个奇迹。 但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它极为难以被实现。 团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许久，最后给方琼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就像是以前在舞团里对待曾经的方琼一样，严厉的喝斥她：“好好照顾你的身体！你能够重新站起来已经极为难得，不要把你的双腿真的给完全废了！” 在对待无关紧要的人时，团长很少会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就更不要说严格的要求、痛心疾首的喝斥了。他这样的态度让很多年轻人不喜，觉得团长是一个非常讨厌的人，但跟团长相处久了的老人们都知道，这是团长表示关心和重视的态度。 方琼在被训了一句之后眨了眨眼睛，突然就笑了起来。这几天她在疯狂的练习曾经孟思雨所学的那些舞蹈上的技巧，那些属于孟思雨的身体的记忆还有思维的记忆，随着她对舞蹈的练习不断的涌出来，让她渐渐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方琼，还是孟思雨。 明明她曾经知识一片虚无，根本从未跳过舞，明明这些人她从未见过，都是孟思雨认识的人，可她就那么自然的感到熟悉，舒展的身体是那么轻盈。 就连电话里团长的喝斥都感到亲切的不可思议。 电话那头的团长一听方琼的笑声一阵沉默，方琼想，团长大概以为她疯了吧？ 方琼歇了笑声说：“冯老师，好久不见，你最近的身子怎么样了？托张姐给您带的东西可收到了？”其他的人一般都喊他们团长为冯洛老师，方琼他们这些团员，大多就喊冯老师或者团长。 “……收到了，”团长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之前那么严厉了，但该说的问题可不能不说，“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方琼立刻乖巧的表示自己听见了，在团长的面前她毕竟是小辈，乖巧一点长辈都会喜欢些。而且在这些关心自己的人面前，方琼也愿意如此。感觉到团长态度软化，方琼立刻就来了一句：“冯老师，我想帮你实现你的梦想，那也是我的梦想。” 团长：“你这是勇于认错，死不悔改是吧？” 方琼立刻道：“冯老师您别生气，您先听我说，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而且，我这一次不单想跳黑天鹅……冯老师，你知道的，最为完美的天鹅湖……” 《天鹅湖》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芭蕾舞剧，也是所有的芭蕾舞剧团保留剧目。 故事是说一名叫做奥杰塔的公主被恶魔诅咒变为天鹅，夜晚的时候才可变回少女的模样，只有当某位男子真心的爱上她，诅咒才能被破除。 王子齐格弗里德在生日宴之前去天鹅湖捕猎天鹅，与公主相爱。但是在他生日宴会那一天，恶魔把自己的女儿黑天鹅奥吉莉娅化为公主的模样带来宴会，王子被迷惑并与奥吉莉娅缔结婚姻。 结局是王子发现真相，前往天鹅湖求得奥杰塔的原谅，并且打败了恶魔。 根据舞蹈编剧的不同，故事结尾分为圆满结局以及王子和公主双双殉情的悲剧收场。 因为在故事中的奥吉莉娅出场，跟白天鹅奥杰塔是相同的容貌，最为完美的天鹅湖便是让一人分饰两角。但至今为止能够真正成功演绎出白天鹅的纯洁爱恋和黑天鹅的残忍冰冷的舞者，五根指头都数得过来。 那些强行分饰两角，却演绎的不伦不类的舞者，不提也罢。 黑天鹅的32圈甩鞭转也是当年饰演黑天鹅的顶尖舞团中的首席舞者独门绝迹，被保留下来的女性独舞部分。 光是想要练好这一招，就已经可以去除绝大部分的舞者，若是再精益求精一些，大概也只有那些世界顶尖的芭蕾舞者可以做到了。所以在这样要求的前提下，再要求同一个舞者完美的分饰两角，根本就是难之又难。 团长不是不想这么做，而是根本没有这样的条件。若是强行让舞者分饰两角，最后的效果也只是一场失败的表演。 所以他跟很多优秀舞团在《天鹅湖》中，对白天鹅与黑天鹅的处理相同，是让两个优秀的女舞者分别演绎。 而现在，方琼竟然提到了这样的话。 团长了解方琼，毕竟这是一个被自己倾注心血培养了这么久的优秀舞者。 如果说，方琼非要来参加选角还是一种无法承认现实的表现，还想要再一次凭借自己的意志力站上舞台，想要再次亲眼证实自己到底还能不能跳。那么，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的。 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着，方琼有着极大的把握。 想到这里，团长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都快了许多，手心里顿时冒出了汗来。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要做到最为完美，让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舞团，即使不在了，但是当人们提到《天鹅湖》的表演，就一定会提到他们。 但是这真的可能吗？ 就算是以前的方琼，能够演绎出黑天鹅的冷漠与压抑，或者白天鹅的温柔，却也无法做到同时分饰两角，那种转变时的强烈对比、令人激动到无法自拔的感觉。 团长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是相信还是怀疑了。 但是他的内心是愿意相信的，因为他也是那么的渴望。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方琼怎么可能会做到呢？即使说的再怎么酌定，听起来是那么的有底气，但站在现实的角度来看，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