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庄良珍循循善诱:“我身无分文,四处漂泊,总要有点东西傍身才安全,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比如用钱买。哦,对了,是不是也该把庄家的东西原样还给我呢?”

    但是被夺走的贞.洁与感情再也无法恢复了,她有瞬间的难过,但很快又将这种多余的情绪抛弃。

    良骁看了她一会儿:“东西都在良二夫人和老太君手里,我从未碰过属于你的东西。”

    妙哉,他真的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庄良珍不无佩服的看向他。

    他确实没碰过那些东西,但那些东西却因为他,全部到了良氏手中。

    “骁哥哥的伶牙俐齿,良珍自是望尘莫及。”她含笑施了一礼,肃穆道,“那玉佩呢,不会连这个也在她们手里?这是我阿爹留给阿娘的定情信物,于你们毫无意义,但却是我对亲人最后的念想!这个总要还给我吧!”

    人之常情,合情合理,一个女孩子要求这个并不过分。

    庄良珍状若哀婉,藏在袖中的手却微微发颤。

    其实玉佩——才是她此行最关键的目的之一。

    这是凝结了庄家几代人心血的东西。

    既是被人骗走的,那就再骗回来!庄良珍努力平静,心也渐渐冷静下来。

    “这是你送给我的。”良骁认真的看着她,“难道你不知送给别人的东西就不能再要?”

    那确实是她送的,但又何尝不是被骗的?演戏,她也会啊。庄良珍嗤笑一声,一脸无所谓道:“既然你喜欢就留着吧,咱们言归正传,你们考虑考虑如何向我提亲,我一点儿也不急,只要你们等得起,一年,两年,三年……”她掩口轻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能接受谢二姑娘,可不接受谢三,除非她愿意为妾。”

    谢二比较蠢,留在身边很好用,谢三太美了,性格又与良二夫人如出一辙,难保不是祸害。

    万一良骁怜香惜玉合起伙来对付她,也很麻烦呀。

    良骁问:“就这么点要求?”

    庄良珍想了想:“当然不是,但一时又想不了那么多,以后再补充。”

    “你这样掐尖要强,能做好宗妇?”他问。语气简洁,这就是一个问句,不存在暗讽。

    “不清楚。”她实话实说,“我想你们也不指望我做宗妇吧,而且像我这样的人做什么宗妇呀,我只要享受荣华富贵。主持中馈的话,挑三个能干的姨娘,有什么事过来跟我领对牌,做的好有赏,做不好挨板子,放心吧,总不会让你cao心的。”

    良骁坐在竹椅上,目光半晗,似在沉思。

    他哦了一声:“我忽然想起个事,你不要玉佩我还差点忘了,佛珠呢?”

    “有段时间缺钱,卖了。”她垂眸打量新修的指甲。

    很长时间他没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他语气稀松平常道:“你是白痴么,才卖两千两,那个在市面上已经不能用钱来衡量。”

    “我缺的就是钱,市面上不用钱衡量对我而言没意义。”

    良骁别过头,没说话,似在压抑怒火。

    少顷,他又抬眸,一脸平静道:“拿去,再卖一次我会杀了你。”

    佛珠竟然在他手里!

    他从右腕褪下,深红色,映得手背格外白皙,递给她。

    庄良珍瞥了一眼:“不必了,万一弄丢可就解释不清。”

    良骁握住佛珠,攥了攥,陷入沉默。

    ……

    此刻另一边,双槐巷的角门咔擦一声打开,吓了守门的婆子一跳,刚要尖声叫嚷,就被人堵住嘴。

    “叫什么叫,连你家二爷都不认得吗?”大苏压低声音道。

    余尘行表情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我就是刚好路过,懒得绕到正门,进去拿点东西,休要大惊小怪。”

    他进自己家,却要像个贼一样,别说守门婆子一头雾水,就是余尘行自己都不明白。

    明天万春山狩猎,他惯用的一只扳指碰巧在四宜阁,不用这个扳指拉弓不舒服,他必须来拿,一刻也不想耽误。

    大苏小声道:“二爷,何必如此呢,只要您知会一声,今晚我一准儿给您送去。”

    “这不正巧路过么。”余尘行道。

    也对,正巧路过。大苏点点头。

    余尘行脚步走的有些急,抄小路往四宜阁赶去,中途忽然向西拐了下,大苏拧了拧眉,走这面干啥,这条路铺了鹅卵石,您不是最讨厌走鹅卵石的路。

    鹅卵石小径两侧栽了不少木芙蓉,开的如火如荼,是当初芙蓉苑栽剩下的,前头就是芙蓉苑,不知庄姑娘在干啥。大苏一面走一面想。

    其实长公主府的翡翠扳指用起来也很不错,但余尘行就是想四宜阁的红玉扳指,不知道庄良珍在干嘛,贱人,不会是正在跟良骁……

    双槐巷的下人回禀他良世孙忽然造访那一瞬,余尘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噌地窜上了脑子。

    他就是很客套的说了句“你那小玩意儿我放双槐巷了,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这句话有很大的赌气成份,没想到良骁居然当真,也太……太无耻了吧!

    然而某个女人也不是好东西,只顾与男人私会,也不考虑考虑私贩战马的案子,到现在也没见她找他说说想法!余尘行攥了攥手心,疾步走向芙蓉苑。

    喘息不禁急促。

    奇怪,这是我的宅子,紧张什么啊,又不是来捉.jian!

    捉.jian?

    他愣了下,双眸顷刻要喷出火来,jian!夫!yin!妇!

    大苏目瞪口呆,二爷没走正门,从墙头翻了进去。

    ……

    芙蓉苑内,良骁从沉默中恢复,看了庄良珍片刻:“我的孩子呢?”

    终于,他还是问她了。

    庄良珍望着一丛木芙蓉发呆,似乎没听见。

    他很有耐心,起身来到她身边,也望着那一丛木芙蓉,等待她回答。

    “没了。”庄良珍用两个字湮灭了一场感情游戏的硝烟。

    良骁转眸看她。

    即使已经过去了半年多,这双饱含怨怒的眼,依然可怕,时常令她于噩梦中惊醒。

    庄良珍移开视线,两手一摊:“那么多人在后面追,我得跑啊,还总担心会不会没跑出上谷就被捉回去,孩子就跑没了。”

    如果有报应,就让良骁与她一起平分吧。

    但现在,她得好好活着。

    活着才能看别人痛苦,看别人去死啊!

    “为了烧掉经书,你也蛮拼的。”他低沉道,看不出喜怒,“但你欠我一个孩子,珍珍,你得还给我。”

    可他欠她的,何止一个孩子,一条命?

    “那得看你给多少好处,要不打死我?”庄良珍笑容无赖,眼眸平静如古井。

    “亲死你。”

    良骁垂眸吻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ps:忘记“玉佩”和“佛珠”的童鞋请参见007最后一段。

    男主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所以他的情绪就像平静海面下不断喷发的火山口,在字里行间汹涌澎湃,你们感受到了咩?

    感谢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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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7

    良骁倾身闭目,她也没躲。

    他亲她,既是安抚她心尖的伤痕,也是安抚自己失去孩子的怨怒。

    男女之间大抵如此,前一刻还撕咬的遍体鳞伤,往往做点事便又化干戈为玉帛。良骁缓缓睁开眼,眸中腾起一丝暖意。

    庄良珍也缓缓睁开眼,沉寂似一潭死水。

    以吻封缄这招现在对她不管用,倒是能让他温柔下来。

    结束之后,他抬头镇定呼吸,轻抚她的鬓角:“并非我不愿你进鲁公府,而是有些事还没结束,明年下半年再接你好吗?我给你的,一定是最好的,你恨的人……交给我。”

    如果不曾亲耳听他应下良谢婚事,不曾亲眼目睹他拂下谢三鬓畔一朵落花,甚至……揪住阿爹衣襟凶狠的表情,她此生都要被他粉色的谎言蒙蔽。

    庄良珍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也不是没有优点,比如——哄女孩子。

    良骁吻了吻她发顶,轻触她耳垂:“这些日子我心口都有些疼,分不清是想你想的还是恨你恨的,现在却不疼了,大概是又见到你的缘故。珍珍……我在双阙街给你买了栋宅子,以后每天都陪你,这样的诚意够不够?”

    先前考虑比较多,才不曾插手她的住处,但余尘行根本不会照顾人,又擅长撩拨女孩,时间一久,难免要生乱。

    “如果我还是不听话,会怎样?”她懒洋洋的问。

    不听话的孩子总要受些惩罚的。但颈间肌肤被那一蓬青丝拂的发痒,也抚平了怒意,他好声好气道:“珍珍,我有多疼你,难道你还不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他最疼她。

    她也清楚的记得心被他伤的有多疼,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但他又那么温柔,抱她在身边,犹如圈着一个小婴儿,哄得她忽略了他的可怕。

    可是阿爹自杀前那一夜,跪在地上抓住他的腿,痛心疾首道:我再也不跑了,不要伤害珍珍,我真的再也不跑了,她在你手里,我永远也跑不掉。

    刹那间,她便被冻结了。

    她的身体与真情,终究是错付了。

    庄良珍抹了把泪,重新振作起来。

    良骁看着她:“别哭,我会照顾好你的。”

    “可是骁哥哥很会照顾的人心痛。”

    她微弱的软语拂过耳畔,尾音千转。

    良骁僵了僵,侧过头看她,只能看见埋在胸口的脑袋,发丝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