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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云娘其实也好奇,便顺着他的手转了回来。便见玉瀚在匣子两边轻轻地扭了一下,那匣子便打开了,里面光闪闪的一片,她定睛一看,正是一个江南美人,两道细细弯弯的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微张着嘴,便道:“这个美人比外面的那个好看。”

    一面说着,就见匣子里的美人也动了起来,靠近一看,那美人也向她看来,云娘猛然醒悟,原来这美人正是自己!

    见玉瀚正着看自己哈哈地笑,便不意思地道:“这镜子怎么能如此的真?”

    “这也是西洋进的,照起人来纤毫毕现。”

    云娘爱得不行,不由得又看了半晌,方想来道:“冯千户派了两个兵士千里迢迢地就为了送这镜子给你?”

    汤玉瀚自匣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其实他送的是这个。”

    这个匣子实在太过稀奇,也太过耀眼,是以云娘先看了匣子外面的图,便又去看那镜子,竟没有注意匣子里面放着好几个玉瓶。

    现在拿出一个打开,先闻到一股清雅的香气,再看瓶子里面,正是洁白如雪的脂膏,自然也明白了,“这就是按那古方做的脂膏?”

    汤玉瀚却打开夹在匣子里的一封信看,又道:“应该就是了。”说着将几张用桃花纸录了的许多方子递给云娘,“这正是那几页古籍的抄件,你留着吧。”

    云娘接了过来,见上面写了许多的方子,有做面脂的,用珍珠、麝香、丁香各几两,加入白鹅脂中;有做手膏的,用挑仁、杏仁、橘仁各几两,加入牛脑中;还有做口脂的,用朱砂、紫草、丁香等等,不一而足。

    再对着玉瓶中的脂粉,一样样地正是按这方子所做,比起先前自己用的和这些日子新买的,却要好上许多。云娘便十分欢喜,她一向爱惜自己的容颜,特别是嫁了玉瀚后更是日日用心修饰,现在有了这些,更觉锦上添花。

    又拿过那封信看,一笔流利俊雅的小字,上面的言辞十分地恳切,又有“虽曾尝鲈鱼莼菜之羹,却终无缘见嫂夫人一面,遥寄微物,略表寸心。”之语,云娘便想了起来,“去年你在巡检司烤rou宴客,便有冯千户?只是他怎么知道那鲈鱼莼菜是我做的?”

    汤玉瀚只笑,“你以为说是荼蘼做的,别人就信了?”

    云娘想起那时,其实自己就已经对玉瀚动心了,要么为什么会如此用心帮他宴客,便笑道:“这个冯千户,还真是好人呢,我们一定要好好谢他。”

    汤玉瀚却也想起当时冯湘吃到鲜美无比的鲈鱼莼菜,就说一定要去见那心思如此灵巧的女子,后来还是自己动了手才将他拦住,现在云娘却也赞他好。心里便无端地不舒服起来,冯湘可是最长于与女子打交道的,只说这一次,自己不过向他要两张脂粉方子,他却搞出如此的阵仗来,让云娘立即注意到了他,因此又有些后悔。

    立时便下定了决心,不要云娘再见他,便道:“你不必管了,我自然谢他。”

    也是,冯千户又不认得自己,这些东西他原本也是送玉瀚。可是东西毕竟是给自己用的,他又那般用心,信中又说得如此客气,云娘觉得还是应该亲自感谢一番,便笑道:“他亦知你不可能用这些,也是转送了我。所以我还是亲手为他做一样东西吧,你说做什么好呢?”

    什么也不必做!

    此时汤玉瀚又转念一想,再硬拦着反而不好,便笑道:“你随意做点什么都行,我来转交给他。”心里却想好了自己直接截下就好。

    云娘应了一声,其实她根本没有把什么冯千户放在心上。只是对那匣子依旧好奇,拿起来左看右看,就连匣子上面那袒胸的女子也看了几回,再打开照照自己。

    汤玉瀚见她只顾着那匣子,再不提下船散心的事,便笑道:“竟如此喜欢?可是今天不下船,明天起又要一连两三天不停了。”

    云娘忖度一回,毕竟匣子什么时候看都可以,便放了下来要走。可又转回来,却又用那块哆罗呢重新将匣子包了起来放到箱笼中,严严地锁好,“并不是怕丢,可是万一让别人过来看了那女子,岂不会笑我们!”

    船行二十余日,便到了京城之外几十里处的通县,船方停下,便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带着两个小丫头上船来接。

    云娘先前便听玉瀚说过,知这妇人姓李,正是他的奶娘,平日在他院子里管事,并为他打点一应事务。这一次玉瀚特别将她接过来服侍云娘,就是李嬷嬷带来的两个小丫头也是按玉瀚的吩咐特别为她准备的。

    其实云娘虽然请了荼蘼帮忙做家事,却并不习惯别人服侍自己,可她亦知富贵人家的规矩便是如此,倒不好特立独行。且李嬷嬷本是当年武定侯世子夫人贴身的丫头,虽然是奴仆之流,却从小在侯府长大,对于汤家的事再清楚不过,正是自己的好帮手。

    李嬷嬷活了这么多年,又有什么不明白的,早知六爷唤了她来为的是扶持新六奶奶,如今见了六爷身边的娇娘,便赶着上前行礼,口中笑道:“给六爷六奶奶问好!”

    云娘也知自己进了侯府正要依仗李嬷嬷指点,且她又是玉瀚的奶娘,便对她并不当仆役之流看待,赶紧让了过去,只道:“李嬷嬷请起,我是小辈,并不用行此大礼的。”

    李嬷嬷便叫那两个小丫头,“赶紧给爷和奶奶行礼。”

    又向云娘笑道:“这两个虽然不是家生子,可却是人牙子专门挑性格和顺的小姑娘买了,又请人专门教导了几年,服侍人并不比家里长大的那些孩子差,且身契就在奶奶自己的手中,倒比家里那起子一窝窝有根有梢的下人要好得多。”

    云娘虽然不大懂侯府的事,一则有玉瀚告诉她,一则与钱夫人唐夫人交往时也明白了些,便知李嬷嬷所言不虚。自己一个农家出身的织娘,身边的人若不贴心,到了侯府恐怕更难,就算玉瀚肯护着自己,可是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李嬷嬷是玉瀚生母给他的人,是个可信的,而两个丫头的身契更是握在手中,自然要比侯府的下人要忠心。玉瀚替自己打算的,便正是如此。

    云娘便点了点头,“起来吧。”

    李嬷嬷便赶紧又道:“这两个丫头初到,请六奶奶为她们赐名。”

    云娘听了一怔,难道这两个丫头原来连名字都没有吗?却突然想到了钱夫人身边的桃儿、杏儿、莲儿几个,灵光一现,这些丫头不可能凑巧便有如此整齐的名字,一定是钱夫人起的。那么,自己也应该给这两个丫头们起个名子。

    只是说起来容易,其实却也难,因为云娘从没给别人起名字,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竟不知什么名字好。若是像钱夫人学,便叫桃儿和杏儿,她又不甘心。

    可这样的事去问玉瀚总是不好,思忖了一下,便道:“我先两日读诗,倒还记得一句写我们江南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便指着身材略高些,容长脸儿,细眉细眼的那个道:“你就叫江花。”又对另外那个皮肤略黑些的道:“你就叫如蓝吧。”

    汤玉瀚便在一旁赞,“果真雅得很,就这样罢。”

    那两个丫头也赶紧上前行礼,云娘因刚刚想到了桃儿,随即便想到了刘氏,心思转了一转便向他们三人道:“日后总要在一处了,别的都好说,只一样,若是生了背主的心思我是断不能容的!”

    初一见面,李嬷嬷一眼就看出新六夫人并非富贵人家出身,其实颇有些没瞧得上,只是她却是知道六爷的性子,并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敬。却不想六夫人随口一句话,却让她心里突地虚了起来,赶紧陪着笑行礼道:“六奶奶说得极是,我们连人俱都是六奶奶的,自然一切以六奶奶为重,决不敢做出背主的事来!”

    江花和如蓝便也道:“若是敢背叛六奶奶,但凭处置!”

    云娘便笑着让他们起来,“既然如此,日后我亦不会亏待你们。”

    李嬷嬷就笑道:“外头车马早准备好了,还请六奶奶上轿。”

    云娘便将紫貂的昭君帽戴上,外面罩一件红缎银鼠褂,走出船舱,原以为还是如先前一般走下船,却见一乘翠幄垂珠小轿已经抬到了门前,李嬷嬷便掀了轿帘,她瞧了一眼玉瀚,见他身自己点头,便坐了上去。

    等轿帘放下了,方有轿夫过来抬轿,下了船又放下,在一处围幛内换了一辆朱轮华盖的马车,云娘一脚踏上,便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原来车上用大红的毛毡铺满,那毛毡上的毛竟有半寸来长,脚踏上去便陷了下去。再坐下来,更觉得十分地宽敞舒适,手略一触,便知那坐褥是先前见过的多罗呢。

    这时李嬷嬷也上来,却在云娘的脚踏处半蹲半坐下来,先从车厢板壁的隔子里拿出一个珐琅手炉给云娘抱着,又端出热茶点心服侍云娘用。

    先前钱夫人便说过武定侯府与别处不一样,云娘自见了李嬷嬷也免不了暗自打量,却见她衣着打扮粗看皆十分不显眼,但细细瞧着却皆是上成之物,虽是仆妇之流,却远较杜家妇人穿戴好上许多。至于路上所备之物,无论是手炉还是茶点,更是不凡,便更知此番进京之不易了。

    忽又听马蹄声响,却在车旁慢了下来,正与自己的车同行,云娘便知是玉瀚来了。方才下船时,他正与唐县丞道别,又让自己先行。

    扭过身将那大红哆罗呢的帘子打开一半,果然就看到了他。

    云娘还是第一次见玉瀚骑马,真是气宇轩昂,英俊不凡,原来每次见他穿着官服带着腰刀站在巡检司的大船前头,都觉得没有比那再好看的人了,现在却又觉得他骑马倒比在船上还要出色。

    而这样出色的男人,却是倾慕自己的,他能不顾一切地带着自己回到京城,那么他们要面对的所有难处,其实都算不了什么了。

    第96章 能行

    云娘正脉脉含情注视着汤玉瀚,他却也看了过来,便在马上弯下腰正与她四目相对,笑道:“大约有半日便能进京城了。”

    云娘点头,却道:“你的马好高大啊!”比她在江南看过的马都要高大威猛。

    “这是西域的宝马,比寻常的马要高大一些,跑起来也快。”汤玉瀚按着马绺道:“骑马就要骑这种高头大马,现在太冷,等天气暖和了我找机会带你到郊外学骑马。”

    云娘看着那雄纠纠的大马,倒担心起来,“我能学会吗?”

    “我教你,自然能的。”汤玉瀚笑看着云娘,却又心疼,“外面这样冷,又刮着寒风,你赶紧将帘子放下,小心吹到了。”

    云娘果然放下帘子,却一转眼又打开了,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喂他喝了,“你暖暖身子。”

    接着是一块点心,“还热着呢。”

    又要把手炉给他,“我在车里面不冷。”

    汤玉瀚便哈哈笑了,“你看见抱着手炉过骑马的人吗?”

    又告诉她,“我自小就是在京城长大的,再冷的天也是骑马出来的,你不用担心,”说着将替她车帘放好,“你却是受不得冻,不许再打帘子了。”

    云娘只得坐了回去,这时发觉李嬷嬷一直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向她道:“嬷嬷,你有什么说的,只管说。”又见李嬷嬷依旧有几分迟疑,便笑道:“玉瀚应该也向你说过,我原是南边的人,第一次进京,这边的规矩一丝也不懂的,有什么不对的,你只管告诉我。”

    李嬷嬷便赶紧陪笑道:“六奶奶,我们京城里公侯之家的女眷们出门,都不许将车帘子掀开的,便是十分想看外面的,也只好打开一条细缝,更不必说与车外的人说话了。若是旁人看了,恐怕会被人笑。”

    云娘听了,却向外看一眼,李嬷嬷却懂得她的意思,“六爷一个男子,哪城会留心这些?他是不懂的。”

    汤玉瀚生性磊磊落落,才学十分深厚,外面的一应大事心中皆有决断,但却在许多内帏小事上完全不留心,云娘便笑了,“果真是嬷嬷奶大的,十分知道他,玉瀚果然如此。”又道:“嬷嬷,还有些什么,你只管说,我既然到了京城,自然要按这边的规矩。”

    其实大规矩什么的,云娘尽是知道的,就是有不知道的,她这些日子读书,又留神看钱家、奚家的作派,总也是明白些,但唯有日常的小事,她却是果真不懂。

    李嬷嬷自然要尽力奉承的,且六爷将她接回来也是为了如此这般之事,又见云娘说得恳切,便将京城里夫人小姐们的作派一一讲给云娘听。

    “刚刚我听官船上的人称六奶奶为汤夫人,这在我们京城却是不行的,”原来在京外,大家见了官家的太太便都称夫人,但其实夫人却不是随意叫的,只能由朝廷封了诰命才能叫夫人,“将来六奶奶在府里也好,府外也好,这个称呼上要小心呢。”

    云娘这才恍然大悟,无怪钱夫人说过大家胡乱叫呢,自己现在果真不是汤夫人。看来过去不在意的事情,以后在京城却都要小心起来。

    李嬷嬷见六奶奶听得入神,又频频点头,便越发兴起,便将自家小姐,也就是玉瀚母亲从小在永昌侯府受到的教养都告诉云娘,“我们小姐从小便请了宫里的嬷嬷管教着,十分地严格,略大一些,又读书识字,针凿刺绣,真真是大家闺秀,端庄娴静,温柔大度,且她最长于画画,六爷小时候也喜欢画便是像他母亲。”

    又说起了玉瀚的祖母,“老夫人也是侯府的嫡女,她最疼我们六爷的,自六爷三岁丧母之后便抱到了身边,每日就在老夫人的房里住着。汤家的儿子七八岁就要搬到外书房了,只有我们六爷,一直到十几岁才搬出去……”

    当然还有贤妃,“我随着夫人嫁到汤家的时候,贤妃娘娘已经进宫了。但是她又是我们府里老夫人的外甥女,年少时常到永昌侯府里玩,与我们小姐并几个少爷都极好的。我还记得有一次她与我们府里的少爷小姐们一同去栖霞山,因与二少爷赌气,自己一人进了林中,把我们二少爷急的……竟没想到她如此的淘气,却有这样大的福气,一朝进宫,便被封为皇妃。”

    “奶奶恐怕还不知道,前些日zigong里的贵妃病了,眼下正是我们贤妃娘娘管着六宫的事呢,由此可见皇上对我们家贤妃的信任……”

    云娘听着,却想到了一个人,却不直说,先倒了茶送过去,“嬷嬷喝几口润润喉。”

    李嬷嬷接了茶谢过六夫人,小口喝了又笑道:“六夫人果真宽厚慈善,无怪我们爷这样放在心尖上,原来从没想过的事也都想到了,又是买丫环又是让备江南厨子的。”

    云娘一听又不免担心,“可不要闹得沸沸扬扬的,让家里的长辈们知道了。”

    “这些老婆子自然都懂,丫头是在外面买的,只说是奶奶自己带来,厨子也悄悄备下的,只说是六爷吃惯了江南的菜肴。”

    云娘放了心,重新引着李嬷嬷讲,“嬷嬷果真是有见识,在永昌侯和武定侯府见过这许多贤淑女子,便将她们的事都讲给我听,我也好生学着。”

    李嬷嬷便又将汤府上许许多多女眷们的事都告诉云娘,“六爷的继母是江夏侯府的庶女,进门时六爷已经六岁了,又一直跟着老夫人,她便一直没开口要接六爷回来,估计也是打算着自己生儿子。结果却只生了两个女儿。不过这位继夫人现在守着寡,万事不管的,六奶奶只依礼敬着就就了。”

    “现在六爷上辈还没有分家,所以几个叔叔婶娘们都住在府里,二婶娘是济宁侯府的嫡女,原本痴心妄想侯府嫡枝单薄,庶长子或能不同,不想终生无望,总是一脸不快;三婶子倒是知道守着本份,四婶子是武将家的女儿,说话做事十分地爽快;五婶子是因为五叔有残疾才娶了他生母姨娘兄弟的女儿,做事向来倒三不着两的……六爷还有几个庶兄,并许多的堂兄弟,以及妯娌们,一时也说不完。”

    “这些婶子、堂兄弟妯娌们,六夫人也不必多理会,将来自然会分家出去。只有大夫人子,也就是现在如今的世子夫人,那可是我们六爷一母同胞亲兄长家里的,眼下正由她打理府里的中馈,平日对六爷也不同一般的兄弟,你们妯娌却要亲密些。”

    又叹道:“先前几年,爵位被夺,大爷被囚,大夫人留在府中十分地不容易,可就是这样,她端庄的模样也一丝不改,将府里依旧管得铁桶似的,对庶出的儿女也十分宽厚,家里上下没有不敬服她的。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世子出来了,她也被封为世子夫人。”

    “眼下世子夫人正在给大少爷相看亲事,先前许多人家都不愿意的,现在却又都上赶着想把女儿嫁进来,每日里承恩侯夫人、永兴侯夫人、汝南侯夫人几个走马灯地来……”

    云娘一直听李嬷嬷将世子夫人未来的大儿媳人选都一一讲了一回,也没有听到她想听的那个人,却又不好直说,只得再转了弯问道:“当娘的给儿女相看亲事自然是十分用心,当年太婆婆给玉瀚相看时也一样的吧?”

    “自然是一样的。”李嬷嬷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却又转回,“我们小姐生了世子爷之后许久便再没有身孕,过了十几年,不意却有了六爷,十分地欢喜,六爷生下来更是爱如珍宝。偏我们六爷也争气,三岁上便识了好几百个字,贤妃娘娘听了只不信,抱到宫里一拭果然不假,也喜欢得不成……”

    说了半晌,其实还是没有一句。云娘又想法子绕了几回,却依旧没有丝毫结果,便也知道李嬷嬷是个精明的,自己不可能探问到什么了。

    原本在盛泽镇时,云娘几乎没有想到过那人,当时的她,只一心与玉瀚在一起过着甜蜜的日子,完全不会在意其余的一切。

    因为要进京,不知不觉地就想到了,与京城相关的那些事,那些人,她自然便是其中的一个。

    玉瀚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提他前房夫人,云娘听人传言是生孩子时没了,一尸两命,想来也是极伤痛的。玉瀚之所以一直没娶,自然是在为她守孝,就是他当时说要娶自己时,也曾道要再等些时日,后来他们成亲的日子,算起正好在三年妻孝结束。

    男子为妻子守孝并没有一定之礼,有不过百天就再娶了的,也有过了一年娶的,至于能等到三年的,那便是极少的,也说明夫妻之情极深。

    想来玉瀚也是对她爱极了的,且又因为生子才离世,便更是不舍……

    云娘懂得自己是继室,在前房牌位前是要行礼的,她也心甘情愿行礼,毕竟玉瀚先娶了那个,且又是为了给玉瀚生子才走的,可是不论怎样明白,她心里也都免不了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意。

    尤其现在谁也不肯提到她,是不是因为她实在太好了,自己根本比不得她的一分?

    云娘是明理的,知道自己如此不对,便用力压住心中翻滚的思绪,再不探问那些不该问的,只与李嬷嬷又说些闲话儿。

    快到京城时,他们在一处客栈歇了一回,云娘重新洗了脸,又打开匣子,对着那面镜子仔细地上妆,又再三照了,终觉得没有一丝不妥之处方才合上匣子,“我们走吧。”

    汤玉瀚自然看出云娘的紧张,便讲了几个笑话,却见云娘连一点笑意都没有,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便又笑道:“有诗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你为何不问一问我呢?”

    云娘勉强笑了一笑,却道:“一会儿要拜见家里的长辈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