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我自幼服侍我主人，主人出事之际，差他所养的一只地鼠送信给我，叫我快快逃走……”王业云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这和妖皇之心有什么关系？”苏芮不由问道。 “我主人是极纯净的雷灵根，他曾在九极海捕捉到一段混元雷，有混元雷在，那帮人无法让我主人魂飞魄散，但妖修中有一人是噬雷兽，由他出手最后将我主人的残魂封印在了沧园地底，有妖皇之心，便能解除这封印……可怜我主人已经被封印了一千多年了……” 若是元神有泪，王业云应已成沧海。 不过苏芮心中仍有几个疑问，正待问他，那魔火一跳，王业云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来不及了……” 事故之快，只是一闪之间，魔火中的那缕微弱的元神便消失了，苏芮有些不信，伸手抓住那团魔火，王业云真的烟消云散了。 其实已经足够久了，凡人的灵魂一处触魔火便会立即被焚化，就是金丹期修士，也不过能多撑盏茶功夫，从苏芮一路赶来到现在，不知王业云是如何撑下去的，而且若非她现出真身，王业云又到哪去找一个可以托付的对象？ 一千多年的隐忍等待，这样到死的坚持，就算他曾经想杀她夺走苏二，一瞬间，苏芮觉得没有那么痛恨王业云了。 苏存从苏芮肩上飞下，先射出一道风刃，叮当一声后，从地上捡起一片黝黑的铁片递给苏芮。 这是王业云消失之际从魔火中坠落出来的。 苏二抢了苏存的位置，从肩膀上看那铁片。 苏芮试着注入一缕神识，却只感觉到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你知道？”苏芮问苏二。 “吱，吱吱……吱吱吱！” 苏芮侧脸瞪眼在苏二的蛋壳上狠弹了一下，苏二一滚，没从肩上掉下去，反而滚落到了苏芮怀中，一动不动了。 苏芮想把它给掏出来，心头却浮现一股非常疲累的感觉，叹了口气便让它呆在那儿了。 苏存自然是不悦，苏芮轻轻捧起他搁在肩上，看了眼王业云已烧成灰烬的残体，就这样吧，若是动手掩埋，万一东方雨回来探查，又是麻烦。 她先往紫金峰而去，见那火山虽未爆发，溢出的岩浆已经把紫金砂都给掩埋了，道声可惜便往学院赶去。 路上仍是有几处想不明白，比如王业云是怎么活了那么长时间的。 “我从他那残骸上感知到一些不属于他的气息，有一种续命的功法非常邪恶，对自己也非常残忍，可以转接别人的寿命到自己身上，但同时遭来的天谴会令这个人活着的时候要忍受噬心的痛苦，或者身体的各个部位逐渐坏死失灵……” 苏芮立即想到王业云的独眼和驼背，一位旷世奇才所信任的仆人，应该不会是这种形象吧。 轻轻一声叹，白帝城已经在眼前了，宏伟的城市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露出黑色的轮廓，但以后会越来越亮…… 而苏芮，还有第三场比试。 沙小鸥今年也参加升级考核，不过他抽过签后发现自己排在了下午，便先去给好兄弟萧辰助威，当看到萧辰的对手时，沙小鸥有点吃惊，竟然是一直跟老大在一起的那个少年。 萧辰的脸色很不好看，自从去年收拾那帮小狗崽子不成，反而被收拾了之后，他一直觉得走到哪里，旁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充满同情和鄙视的。 加上他已经参加过一次升级考核了，所以这一年来他日夜不休地刻苦修炼，终于在前些日子进阶到筑基后期，离金丹大道只有一步之遥了，就指望着在这次考核中能一洗前耻。 但竟然遇到了这次考核中唯一的新弟子，好死不死，他还带着那头四阶风啸鳄。 萧辰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契约兽四阶白鹤，这一年来，他对白鹤的要求几近苛刻，可惜妖兽结丹并非一夕一朝，但白鹤的实力也大为提升，可此时，白鹤见萧辰看它，竟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 那是不安。若是寻常妖鳄也就罢了，这是头变异的会飞的。 …… 苏芮看见萧辰时也有点吃惊，不过她是要升入二级学院的，当即眸子一沉，带着苏存跃上台去。 钟声响起，因为苏芮和风啸鳄连胜两场，苏芮这个台子已经成为最热的中心。 先冲上去的是苏存，他原先在苏芮肩上，还有人看不清楚，现出真身后，一分为二，变作两头通体雪白的巨鳄分别咬向萧辰和白鹤，登时让人目瞪口呆。 难怪东方家那位争的那么狠！ 这是苏存激发了金蝉脱壳后自行领悟的功法，他可以一分二，二分四，活许还能再分，不过限于修为不到。 苏存一打二，苏芮闲了出来，沿着比武台走走停停，撒下一些东西。 萧辰和眼前巨兽斗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这头是虚的，一拳碎了苏存虚体后便砸向苏芮。 苏芮刚撒完最后一粒，负手而立看萧辰攻向自己。 霎时比武台上腾起火焰，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将萧辰围在中央。 不是阵法引发的火焰，那些火焰是火荆棘的种子，苏芮由那元婴期修士处得到启发，加上她不想给人留下过多疑点，所以便想了个点子困住萧辰，这一场，等苏存解决了那白鹤，再把萧辰解决了就可以了。 见苏芮悠然自得，萧辰心中的恼怒可知，但脚下的阵法他前所未见，而火荆棘的种子燃起的火焰会吸收灵力，根本不能用自身灵力来熄灭。 这场比试，从此刻起已现胜负。 萧辰坚持了盏茶功夫，见白鹤已被风啸鳄扯住，又要向上次那样被拔光毛，无奈地阴着脸认输。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是姚美丽带着这批新人。 沙小鸥底下看着，碍于姚美丽也不敢说什么，正待陪着萧辰赶快离开这里，后背一紧，胸腹翻滚一样难受，一口血险些就喷了出来。 与此同时，姚美丽那边就惨了很多，许多新弟子扑通通地跪了一片。 苏芮还未下台，几个黑点迎面飞来。 为首一人，披头散发，全然没有平日的端庄威严，看见苏芮，就一声长吼：“孽障！还我慈儿命来！” 是陆北辰。 眼见陆北辰一击便至，幸得苏芮周身有阵法守护，饶是如此，苏芮仍觉喉头一甜。 但忽从陆北辰身后斜穿出一灰衣老者，强行拦住陆北辰道：“陆兄，稍安勿躁，云慈未必是此人所害！” 云慈死了？苏芮目露诧异。 第80章 问心塔 苏芮看着那灰衣老者拦下陆北辰，她并不知这老者是何人，为何要为她说话，直到殷少清匆匆赶来。 同行的还有两个面带悲戚的侍女，看待殷少清的眼神充满愤怒。 原来这老者是鸿钧道人，正是殷少清在二级学院的师傅。鸿钧道人刚刚出关，正巧有些事情要与陆北辰商讨，带着殷少清去陆北辰处时刚好撞到那两个侍女惊慌失措地向陆北辰汇报云慈死讯。 陆北辰震惊之余，顾不上鸿钧还在，亲自验过云慈尸身，已是回天无力，便凭在现场找到的一把灵剑推断云慈是遭了苏芮毒手，当即要来取苏芮性命为云慈报仇。 殷少清察觉有异，拦住本不想掺和此事的鸿钧道人，以性命作保求师尊拦住陆北辰，给苏芮一个解释的机会。 云慈死讯一出，所有比试都停了下来，冷玄就在比试现场，当即散去在场弟子，只留下几位同时担任三级学院执事的老师协助处理此事。 不过，与在悲愤中的陆北辰不同，冷玄虽然怀疑苏芮，但也觉得要给苏芮一个解释的机会。所以只是令人将苏芮拿下，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 这些老师修为最低也是金丹期，被围在中央，强行出手或者逃脱都是不理智的行为，故而那两位执事将手搭在她肩上时，她并未抵抗。 鸿钧道人与陆北辰修为相当，性子却极淡泊，少有为谁出头的情况，被鸿钧道人一拦，陆北辰心生恼怒却也寻回了一份冷静。 若是此人害了慈儿，那他不信他能逃得出学院。 鸿钧虽然拦住了陆北辰，但他是个寡言的人，又不太认得苏芮，故而略微一顿不知怎么说起。这时殷少清已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顾不上在场的都是师尊，冲到苏芮面前将云慈死讯和在云慈住处发现了苏芮的灵剑等情况都给苏芮说了。 “苏兄，你莫害怕，有我师尊在，他一定会保你清白！”殷少清最后道。 鸿钧道人木头脸没有表情，心里将殷少清骂了上百遍，从未见徒弟这么信任过谁，而且这小子一路竟是用腿奔来的，轮椅都丢在了陆北辰那儿！ “少清过来，此事自有冷玄院长按院规处置。”鸿钧道人冷道，并不想让他人误会自己有庇护苏芮的意思。 冷玄已将情况弄了个明白，盯着苏芮道：“按照院规，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你有什么可说的？” 听见这话，陆北辰的眼光简直能把苏芮射出两个洞来。 苏芮却似没瞧见陆北辰那吃人的眼光，因被人拧着手，故而直接回答：“弟子并未杀害云慈，还请院长查明真相。” 苏芮刚说完，就有一侍女上前哭道：“撒谎，在我家少爷的房里，发现了你的灵剑，不是你还有谁？” 这是云慈的贴身侍女红芍，女孩眼肿的像个核桃，她一开口，陆北辰满头乌发几乎根根竖立起来。 冷玄忙道：“那你如何解释你的灵剑为何在云慈处？而且你昨夜在何处？有何人为证？” 苏芮暗暗叫苦，因那红芍立即哭道“我家少爷不是昨夜身亡，而是前夜！少爷说他被人打败，要在房内静思，不许我们打搅。但方才我们路过少爷屋外，发现少爷的窗纸烂了一个洞，从洞中无意中看见少爷倒在床上，进去一看，少爷他……” 若是昨夜还好，姚美丽还来找过她，可是前夜，是她同王业云一同前往紫金峰的那夜，王业云已经死了，谁来给她作证？ 而且那打败云慈的人不是她还是谁？ 苏芮心中苦笑：“不知那把灵剑在哪？诸位又如何知道它是我的东西？” 殷少清想说话，鸿钧道人却是伸臂一拦，将他挡在身后。 陆北辰眼里闪过憎恶之光，朝冷玄道：“他是你们三级学院的人，还请冷院长移步云慈居所，也省得有人说我徇私枉法。” 这句话摆明了对冷玄和鸿钧的不满，冷玄只作不知，沉声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苏芮仍由人押着前往云慈暂时居住的蕴灵阁。 一进院子，浓郁的灵气便扑面而来，这种地方就算本院弟子也未必能享受得到，却安排给云慈一个尚不算学院弟子的人，跟随而来的几位执事心有微词，不过谁敢说什么，尤其陆北辰正在盛怒之中。 云慈生前并未住在正房，而是看院子里的一株玉兰开的正好，所以选择了东厢的书房静思。此时书房门口跪着几个正在哭泣的下人，瞧见陆北辰，哭的声音更大了。 若不是鸿钧在，陆北辰几乎想徒手把苏芮给撕碎了，此时陆云两家还不知云慈出事，他要怎么给大哥大嫂交代？ 房间不大，冷玄亲自押了苏芮进去，只见靠墙摆着一张矮榻，直挺挺躺着一个人，正是已经死去的云慈。 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张写了一些字的纸。 修士们少有动笔写字的，看这少年的字迹，非常的潇洒飘逸，一瞬间，苏芮心头也滑过可惜。 陆北辰无法控制自己，狂暴的威压释放出来，苏芮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这就是你的剑，老夫已经问过了，整个学院只有你会用邪法把玄铁锻造的绵软至极。冷院长，你来看我家慈儿的伤口，从前胸贯入，后胸而出，却不是一剑而成，而是绞碎了他的五脏六腑，这正是软剑的特征，你，好毒的手！” 陆北辰虽是对冷玄说话，苏芮却觉得自己不受控制地滚向云慈躺着的那张床榻，许是云慈之死过于仓促，下人们还来不及为他更衣梳洗，他前襟大敞，露着可怖的伤口，苏芮扶住床榻的时候，那伤口便撞入眼底。 可下一刻，她便被死死压着跪在云慈面前。 “冷院长，我要看那把灵剑。”苏芮不得不挣扎道。 殷少清听见苏芮的声音，着急想进去，却被鸿钧给拦在外面。 冷玄这时已有些相信陆北辰的话，他先前对苏芮并不了解，不过云慈在三级学院的作为倒是清楚，故而虽不知云慈为何三番两次与苏芮不对，但两人确有矛盾。 不过本着公平，冷玄仍是将那把灵剑扔到了苏芮面前。 过手的瞬间，冷玄还扫到了剑身上的“苏”字，只看苏芮还有何狡辩。 灵剑入手，苏芮眉梢忍不住闪过喜悦，陆北辰一直在盯着苏芮，捕捉到她神色的细微变化，嘶声竭地吼道：“孽畜！莫非你还想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