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薛池抽出看了看,她还是不习惯看竖版繁体字,看了几列就开始眼晕,连忙把书扣下,闲着无事又还是觉得有点没吃够,便开始就着茶水吃糕点,吃了好一阵,一盘子糕点都扫了个干净,实在受不了了,蹭到隔壁去找时谨。

    时谨正坐在桌案后按着袖子提笔回信,见她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去。

    薛池盯着他看了好一阵,觉得他这样专注写字的样子特别好看。

    她慢慢的走到桌边,歪着头去看他写字,她不懂品评书法,却见他玉白修长的手指执着墨玉笔杆,书写间如行云流水,自有一种优美的韵律感。

    时谨微叹口气,将笔一搁,写好的信纸放到一边去晾,转脸过来将她抱起来放在桌上:“你不能这样如狼似虎的盯着我看,明白吗?”

    果然见薛池又气得瞪眼鼓腮的,便低笑着吻她。

    薛池虽然气他说的话,但被他一吻就开始发飘,忍不住搂住了他的肩,尝试着配合,然而刚亲了两口,便觉不好,急急的想把头往旁边一偏,却仍是没来得及。

    她一下大力推开时谨,尴尬的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时谨也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薛池忍了又忍,实在是无法控制,一个嗝又冲了上来。

    时谨对外间扬声道:“冲盏消食素荷茶来!”

    外头应了一声,时谨转眼无奈的看着薛池:“多大的人了?食不可过饱不知道么?”

    这一两年在古代,薛池真是斯文秀气了许多,也跟着讲究些养生。但今日起太早,又和时谨在雪地里……,全身荷尔蒙沸腾那也是消耗精神体力的好不好!饿过头了也就吃过头了,促不及防的打起嗝来。

    实际这种事在现代的时候她没少做,当时不觉得什么,但今日,尤其是在和他接吻时打嗝,她还真觉得羞耻,一时低垂着眉眼不看他。

    时谨低笑着把她圈进怀中,让她把脸贴在他胸口,轻轻的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发生在你身上,我居然不觉得太离奇,接受起来也好似不大艰难。”他身边服侍的人那是连有半点异味的东西都不能吃的,谁像她一个嗝打在吻里。

    薛池默默流泪:这是说我拉低了你的下限么?

    最后的结果便是中午一桌子丰盛的美食她没吃两口,时谨也不刺激她,少少的用了些便让撤下,厨娘还等着打赏,今日却是白费了十八般功夫。

    薛池端着杯素荷茶慢慢的喝,好容易才止住了打嗝。

    时谨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问:“现在要去泡温泉么?”

    薛池微呛了一口,抬眼看他,表情有点扭曲。

    其实吧,她在海边长大,节假日男男女女穿着比基尼下饺子一般泡在海水里,何曾有过半点避讳的心思?

    可是……现在,让她和时谨一起泡水里,穿着衣服她都怕出事啊!

    ☆、第82章 阴云

    过了一会她使人去问,果然听人回禀说时谨已经上山了。她满是疑惑的在庄子上逛了起来,看到温泉,犹豫半晌忍不住,叫人竖起了屏障将温泉团团围住。穿了件薄绫衫子下了水,顿觉全身一片温暖,舒服到了四肢百骸,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时谨负着手站在雪松树下。前头的管事领着两个人扒开陷阱查看,一面心中疑惑:殿下最多也就是持了箭来狩猎,何曾关心过陷阱了?

    时谨抬手从松叶上握了把雪,松枝因为减轻了重量,微微的向上弹动了少许。他握着雪在手中团紧,微微叹了口气:再不能逗她了,差些令自己……早些去提亲吧。

    等时谨从山上下来,薛池已经重新梳过头发,被温泉泡得脸色红润,神情疏懒,正坐在炕上用手支着额昏昏欲睡。

    时谨在薰笼边坐了一阵,待身上没了寒意才坐到她身边,这动作一下就将她惊醒了:“你回来啦?你走得太急了,我还想一起去看看陷阱呢。”

    时谨笑笑:“没什么好看的,只得两只野兔,瞧着瘦骨嶙峋。”

    薛池噢了一声:“那,路程远,我们回城吧?”一大群人出门没问题,但她这样和时谨两人单独出游就有点问题了,也就融家现在急着攀龙附凤才不反对,可再同在外头过夜,将来恐怕就会有些闲言闲语。

    时谨握着她的手磨挲了一阵才说好。

    薛池其实很不想分开,现在整个融家她只和融语淮有些情份,她回去了也只是在继续想时谨而已。

    才刚互许情意,最是黏糊的时候。用科学解释就是多巴胺此刻主宰了两人,“爱让人疯狂”其实并不是句夸张的形容。爱情带来的迷狂在化学组成上,与人发疯的时候几乎完全一样。

    时谨从来人生顺利,因此并不如何收敛。

    薛池恰恰不是古代女子,比之古代女子她的行为无比大胆直接。

    直接的索取获得了直接的回应,心悸疯狂的感觉成倍的滋长,两人在无人看到的时候拥抱亲吻,却总嫌不够。

    马车在融府外停留了许久,时谨才松开了握着薛池的手,薛池亦是恋恋不舍的看了他数眼,磨磨蹭蹭的要下车,又返回来将手搭在他肩上。

    时谨叹了口气:“赶紧下车,再这样,我就要将你直接拉回王府去了。”

    薛池哈哈一笑,极快的在他唇角上一碰,轻盈的跳下了马车。

    时谨微笑着抬手摸了摸唇角:“回府。”马车这才缓缓启动远去。

    薛池一入融府,就被人请到了碧生堂。融家众人居然齐聚于此。

    融家老太太贺氏见薛池入内,忙向她招手:“妩儿,来祖母身边坐。”

    薛池扫了一眼,贺老太太望着她满目慈爱,便宜老爹亦是一副儒雅温润中带着父爱,其余几房的叔父婶娘脸上都是与有荣焉的样子,一群哥儿姑娘们有的笑着,有的尚且藏不住情绪。

    相反小曹氏倒是一脸冷冷淡淡,大曹氏木然的坐着,双眼深陷,目光中透着点灼热。

    薛池眉头一蹙:不是说大曹氏为母则强,为了找融语淮,已经恢复神智了么?怎么还是看着有点疯狂呢?

    贺老太太打断了她的思绪:“妩儿,发什么愣?”

    薛池哦了一声,快步走到贺老太太身侧,立即被她拉着坐下。

    老太太真是喜出望外,万万没料到这个半途接回来的孙女儿这样出息,居然搭上了摄政王,原先以为不过能做个小星儿,没想到今日靖国夫人过来递话,居然是要娶她为续弦!

    其实摄政王直接派媒人上门,她们岂有不应的?但偏偏要按规矩让人先探个话,可见摄政王对这丫头是上心得不得了。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当初小皇帝登基,融家虽然觉着不久就要大难临头,但那毕竟是数年后皇帝亲政后的事,而且有摄政王在,亲不亲得了政还要两说呢。

    实在是荣恩公府的老国公夫人不停的递话,又因融妩毕竟17了,再不接回来说亲,日后太后翻起旧帐来也实在说不过去,因此才接了回来。倒并不是畏惧太后到她一掌后宫就立即让小曹氏翻盘。

    如今看来,将这丫头接回来是融家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摄政王,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成国第一人,若小皇帝表现无能,摄政王持先帝遗旨都可令他禅位。

    与其攀着点拐了弯的关系做太后的侄女,不如融家直接就出了个摄政王妃呀!那日后融家这些子弟都少不了提拔!就是不提拔,仗着这重关系,谁还敢小瞧了融家去?原本已经跌出一流世家,如今被这么一拉拔,直接重回一流世家不说,荣华至少可保五十年,这五十年内子孙但有争气的,融家自是另一番景象了。

    贺老太太不是没有城府,然而实在抑制不住这份喜意:“妩丫头啊,今日靖国夫人过来闲聊,她向我家借两幅南甄绣品,要拿去给绣娘做个样子,替她家的小十四备嫁妆!”

    贺老太太说到这重重一叹:“她这一说,祖母才想起,你回府不过一年,这一年里你母亲身子不好,你父亲不理内宅的事儿,祖母年纪大了糊涂。一家子竟是忘了替你将嫁妆备起来。实在是不应该,你受委屈了……”说着就按了按眼角。

    薛池默然:……这不是喜出来的泪花吧?

    她因想着自己本就不是融家人,不管真情假意,其实都受不起,便笑着道:“不委屈,我竟从未想过这茬,你们也别放心上。”

    贺老太太欣慰的看着她。

    融伯爷点头道:“妩儿有如此胸襟,怪道被人高看一眼了。”

    二太太捂着嘴呵呵的笑:“可不是么!我初一见她就说这孩子是个心胸宽广的,吃了不少苦,还能笑呵呵的!”

    众人花团锦簇的将薛池称赞了一番,她都快受不住了,忙摆手道:“快别说了,听着竟不是我了,原来我竟有这般好!”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贺老太太才继续道:“妩儿也十八啦,现在备起已是太迟,并非一人能办得过来的。今日我做主,将此事放在首位,旁的都推一推。”

    薛池一怔:“无需如此兴师动众的,一切从简,从简。”

    贺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你不在府上长大,本就受了委屈,如何还能从简?”

    二太太也帮腔道:“这嫁妆薄了,拉出去也是丢了整个融府的脸面。”

    贺老太太点点头:“正是这么个说法。妩儿,原本嫁妆一事,不该说到你个姑娘家面前,只是前头亏欠你太多,此番也让你看看咱们一家子都是有意弥补。”

    薛池知道自己再反对也没有用,只得作罢。

    贺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说起了自己的安排:“我让你二叔父上西边去寻些好木头,那边或还可买得些降香黄檀。南边有不少舶来品,年轻人都最喜欢,你四叔父也就在这上头有些研究,让他去淘。”

    说着点了点三老爷:“老三,北边产玉,你仔细着去看看,别让人唬弄了。”

    薛池一听,果真是全家都为她动员起来了,不由冷汗淋漓。又听贺老太太将绣品布匹皮草委托给了二夫人,将古藉字画安排给了三夫人,香料委托给了四夫人。

    反倒是正主儿融伯爷和夫人大曹氏两个没担着事,贺老太太犹豫片刻,对融伯爷道:“好的头面一时也难得,我嫁妆里倒还有些,都拿出来你去寻了珍宝斋的先生,拆了重新打成时兴的样子。”到最末终还是略过了大曹氏。

    等众人都笑呵呵的散去,贺老太太拉着薛池私下里说话:“你从前吃了亏,往后祖母补贴你,祖母还有两座极好的庄子,私下里给你,免得你那些兄弟姐妹眼红。”

    薛池忙握了她的手:“祖母费心了。”不管怎么说,她受了实惠,此时良心上过意不去呢,只想着日后有能帮手的地方,还是要帮手的。

    贺老太太远远的往门边看了一眼。薛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是跟着自己的两个丫环青书、叠翠。

    贺老太太皱了皱眉:“我记得你身边常用的四个丫环,容貌都生得普通了些。”

    薛池笑道:“她们都是极能干忠心的。”荣恩公府当时送过来,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贺老太太叹口气:“这一时上那找些生得好又忠心的丫头来?这可是要从小养在身边儿才好呢。”

    薛池不解:“祖母这是什么话?要生得这般好做甚?”

    贺老太太看她一阵,确定她不懂:“可怜了我的妩儿,你亲娘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母亲又病歪歪的,也只得祖母替你cao这些心。”

    伤感了一阵才道:“傻丫头,这样的丫环是备在你屋里,在你不方便的时候伺候……姑爷的。”

    薛池半晌没说话,脸上的笑僵起来:“祖母,这样的丫头就不必了。”

    “怎么不用?”贺老太太先前还半遮半掩,这会儿索性说明白了:“王府不比别处,那些个庶妃姬妾都并无身契,若摄政王移了情,你拿捏不住她们可如何是好?不如屋里放几个漂亮丫头,捏着身契,拢住摄政王不往旁人屋里去。”

    薛池顿觉吃了只苍蝇般心里难受起来:“不用了祖母,我是绝不会替他张罗什么人的。”

    贺老太太诧异,她压低了嗓音:“你这孩子,你这孩子,终究不是在府里长大的,没人教过你,吃些小醋无妨,好妒成性可不成。再说,那可是摄政王,咱们融家可没这本事去替你撑腰,你拦得住他一时,拦不住一世,拦得住一个,拦不住另一个。只能尽量平衡着,把线头捏在手里……”

    贺老太爷过世多年,贺老太太在府中一直是威严慈和,再没想到自己还有教孙女儿房中琐事的一日。说得自己都颇有些尴尬,然而却强忍着做出一副无事的模样。

    孰料这孙女儿先还好好的,说到这个竟变了脸色,贺老太太禁不住道:“你这般如何嫁得摄政王你若只嫁个六、七品的小官儿,仗着我融家的势管束着他,倒有两分可能。然而也不免落个坏名声。如今要嫁的是摄政王,这性子快收一收,就是你再不甘,他府上不早都有几个了?多一个也是多,多一百个也是多,何必露了妒相。”

    薛池闻言不由一个哆嗦,艰难道:“原先有的,就算了。我觉着,我该是能忍得下……”她不是早做好心理准备,少许不如意,要忍了吗?这些女子好好的,难道她还要闹得鸡飞狗跳的令她们没个活路?该是能忍下的。

    贺老太太看她这样子,尽管心中火急火燎的,万没想到一桩天大的好事,偏她是这样的性子。这将来在王府吵闹起来,摄政王一翻脸,一个闹得不好融家还要跟着吃挂落呢。但也不好一下子逼急了,寻思着从互换庚贴下聘,到娶过门去,至少还得半年,这半年她就是用水磨的功夫,也要把她给磨变了。得让老大去说说小曹氏,亲娘去劝总是好些。

    ☆、第83章 吵嘴

    不过数日,王府便遣了长史和官媒携礼上门提亲,双方互换了庚贴,算是拉开了繁琐的六礼流程序幕。

    在这个过程中薛池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忙的都是别人了。

    时谨并不避讳,有了闲瑕仍旧接她出府去游玩,甚至他还带着薛池去进行了一次冬猎。

    这一日又接了薛池去北诚伯的冰雪园看冰雕。

    北诚伯家的这座园子每年都能引贵人一顾,因此他们家就算并无什么出色的人才,但也并没被人忘了去。就因为这,家里长年养着些工匠,每年冬里冻好了冰,做成各种冰雕和冰灯,把个冰雪园装扮得有如水晶宫一般,也算平城冬日里最有名的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