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真不是谁养着谁的问题，而且我也没给他买什么特别贵的东西啊。” “没买？！拜托你去看看他的人，这人现在从头到脚，哪样不是你买的？就连游戏里，你都快把他包养成彻头彻尾的人民币玩家了，加起来怎么也万把了吧——真不是我说，就许旭那种货色，出去卖一年能卖到一万吗？也就你蠢，他说两句好的，你就肯在他身上花那么多钱！” 纵然肖昊说的那一条条都是事实，可周筑琛也实在是不觉得许旭肯跟自己是看上自己的钱。 如果非要用这个逻辑，那陈都看上肖昊也是因为肖昊有钱了？ 明显不是这样的嘛。 “话说回来，你到现在还没睡过他，对不对？” 周筑琛摇头。 “都花了这么多钱，可以睡了！你还在等什么？就他那种小混混，要脸没脸要气质没气质的，还不给艹，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东西！赶紧上完甩了拉倒！说不定到床上他就要跟你说他对男人不行了，也就你够蠢的！” “这不是睡不睡的问题……”就算要睡，也得感情到了那一步自然而然发生才行啊。 可是自己跟许旭到了那一步了么？周筑琛还不知道。 确实和许旭在一起很开心，可是这样的感情，并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好像也没有什么花前月下，究竟有没有情比金坚的韧性，周筑琛还不能确认。 那个时候的周筑琛，还觉得爱情是一件很神圣的事，上床更是一件很神圣的事。 是什么所谓灵与rou的结合，绝对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做的事情。 何况，这才大一而已啊。将来的时间还久着呢，不急这一会儿吧？ 肖昊走在大马路上，一双大长腿突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周筑琛。 “我问你啊，你是不是真心喜欢许旭，特别喜欢他，没有他就不行？” “……”周筑琛纠结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不知道。 毕竟这才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恋爱，没有比较，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他天生没有那么好的直觉，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生仅有一次”的那种恋爱。 数年后的周筑琛，回想到这个时候自己那单纯而愚蠢内心世界，真恨不得一口吐沫淹死那个过去的自己。 还什么一生仅有一次的恋爱，拜托，您老是在搞笑呢？ 马蛋，不堪回首，自己竟然真的那么蠢过。 “既然不是那么喜欢，那就……赶快跟他分手吧。” 肖昊的脸逆着光，周筑琛看不到那上面的表情。 “周筑琛，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在许旭他们学校有个初中同学，跟许旭关系不错。是他学给我听的——许旭私底下跟他说过，他之所以跟你玩甚至跟你好，不过就是看你有点钱能包养他吃穿而已。” “他根本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不过在骗你的钱玩儿而已，也就你蠢，被人耍得团团转。” —— 周筑琛并不是个火爆脾气的人。相反，他比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要淡定和冷静。 太过淡定了以至于之后好多几天周筑琛都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找许旭把话说清楚。 当面去质问他——跟我表白，只是把我当笨蛋在玩弄我么？ 虽然肖昊那么说之前，他从来没有往这种糟糕的方面想过许旭对他的感情。 可人就是这样。一去想不好的事情，就钻牛角尖地停不下来。 周筑琛回想过去的这一年，虽然每天几乎都能见到许旭，虽然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可是许旭确实没有对自己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动作——拉手，拥抱，亲吻，全部都是自己主动。 明明一开始，是许旭先告白的呀。 明明是因为你说喜欢我，我才说想要跟你试试看的。 纠结几天几夜的结果，是周筑琛的种种疑惑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问出口，许旭那边先单方面地减少了两人的联络。 短信不回，电话怠慢，整个态度彻底冷淡了下来。 之后的一两个月，周筑琛偶尔发短信、打电话过去，对方不是在忙，就是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对此许旭的解释，在周筑琛看来，已不能更加敷衍。 第9章 对此许旭的解释，在周筑琛看来，已不能更加敷衍。 “我最近比较忙。因为……学长突然辞职的关系，我补当了学校部门的部长。这是不错的机会，下学期，我想要竞选学生会长。我觉得，既然过不了几年我们就要走上社会，现在的时间也要锻炼一下，不能一天天那样无所事事地虚度下去了。” 纵然是周筑琛，听到这种毫不用心的说辞，也忍不住笑了。 “虚度？玩学生会就不是虚度了？你那不就是个什么破技术学院么，竞选学生会长有意思么？选上了又能怎么样？在社会上谁认你这个东西？” 许旭冷着脸低着头，并没有说话。 原本曾经无话不谈的两个人，居然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变得无话可说了。 从那天之后，周筑琛的生活里就这么突然少了个人。 “我就说他不过是利用你而已！看，我说的没错吧？估计啊，是找到更厉害的金主了，你就下岗了。真看不出来，长得一般般的，技能倒是挺高端的嘛~” 说实话，肖昊搂着陈都，脸上带着赤裸裸的高高在上特意前来讥讽嘲笑，这副落井下石的嘴脸，让周筑琛很是没有颜面。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告诉自己说别跟他一般见识，并安慰自己说肖昊虽然嘴巴毒了点，好歹出发点是好的。 失去了许旭，周筑琛本来还想说不要紧，自己还有肖昊陈都他们，许旭不在了又怎么样呢？ 反正虽然名义上是“男朋友”，但是按照肖昊的说法，连床都没上过，其实并不能算数的，不是么？ 然而，不过几天时间而已，没有许旭的日子，周筑琛就发现自己完全不习惯也不能适应了。 …… 周筑琛有时候觉得，自己也真是挺贱的。 在这交往的一年多的时间，他同许旭的交往总是有意无意带着一大堆电灯泡，他十八九岁少年心性，总觉得一群人玩在一起的时候才最开心。 到头来那么长的时间，他却连自己到底只是顺水推舟随波逐流，还是逐渐真的喜欢上了许旭，都没有清晰地考虑过。 直至如今关系急转直下，他才猛然发觉，如果就此分手的话，这段关系里，竟然没有分毫能够回忆起来的属于两个人甜蜜。 没有海誓山盟，更没有刻骨铭心的回忆。所有可以想到的，就只是和许旭一起同大家一切玩、一起笑、一起闹的一幕幕而已。 甚至说，除了最初收到的那封情书外，连一句像样的甜言蜜语都没有。 这“恋爱”谈的，也实在是不像话。 分明只是普通地一天天，得过且过。 继而，周筑琛便尝到了拥有的时候没有珍惜，而失去了之后却辗转反侧的纠结。 一点一滴的思念，都是在许旭不在身边了之后，一点一点缓缓露出苗头的。 最初只浮现在周筑琛需要许旭的时候——比如游戏里没有了强力主奶的灵魂带领，其他人等瞬间成了一盘散沙，不管多么努力去拼，也都只能被对方一波两波三波地完虐；再比如，打牌的时候，突然没有了那个总能莫名打出专喂自己对子的人；又或者，ktv里点了他拿手的歌，却发现没人唱；烧烤摊上点了他最喜欢吃的rou，却发现他并不在身边。 本来，这样阴魂不散的思念是死不了人的。 但是明明没有说分手，却在周筑琛一次次拿起电话打给许旭，一次次得到十分冷淡的回应之后，他才突然觉察，自己马上就要失去这个人了。 为什么呢？我……我做错了什么？ 周筑琛不明白。他仍旧不太相信肖昊所谓的许旭找到新的金主一类的话，然而左思右想，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对不起许旭的事情以至于受到这样的待遇。 那么，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惹了他，为什么毫无征兆地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他想不出，因此更加纠结。 而给这样的日思夜想火上浇油的，更是随后而来的不甘心。 不甘心的情绪，是在周筑琛偷偷去许旭的学校探望他的时候发酵出来的—— 时隔半个学期，周筑琛再度看到许旭的时候，许旭已经成为了那所学校学生会的副会长。 周筑琛站在礼堂的门口，有些讶异地看着许旭穿着像模像样的深色西装，戴着自己没见过的眼镜，条理清晰地在布置工作。 有一种极为微妙的陌生感。 周筑琛突然发觉，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见过许旭那副精干而意气风发的样子。 过去的许旭，虽然算是长得不错，但是气质这个东西，肯定是没有的。 穿衣没品位这样的事情暂且不提，就说许旭这人平常站着总也是站不直，走路一晃一晃，时刻都有点吊儿郎当的感觉。 周筑琛并不介意许旭没有气质，也觉得这一切不能怪他。 要知道，一个成绩糟糕家境又不好的男生，成天不是被家长骂就是被老师批，如果还没有天生昂藏八尺的块头或一定的武力值的话，能不落得畏首畏尾就算不错了，本来就是不太可能基因突变出什么不错的气质的。 可是谁能想到，在这所录取分数低到无底线的学校里，曾经的差生许旭，竟然摇身一变跃居金字塔的顶端。 在这所学校里，他是毫无疑问的聪明能干的优等生，师长的热切目光，同学的仰望和崇拜，全部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在这里，他收获了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信心和崇拜，整个人也变得舒展了起来。 他出落得更帅了。更成熟了，更闪闪发光了。 …… 周筑琛毕竟只是个凡人而已。 在此情此境下看到这样的许旭，他可做不到发自内心地替许旭感到高兴。 过去，面对这个人，周筑琛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但是在心理上其实是一直处于一种相对自信满满的地位的。 虽然周筑琛知道自己人长得是一般了点，但是好歹一直以来，许旭的功课都是他教，作业都是他帮，日常生活费也是他补贴，乃至后来表白也是许旭先表白的。 无论怎么看，都该是许旭离不开他周筑琛。 可是许旭却最终离开他了。 而且离开他了之后，过得比之前还要好。 反倒是周筑琛自己的日子，变得食之无味起来了。 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