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啊?”

    “真没有。”可可思考了片刻,“反正到目前为止,我没有感受到月神的指引,就是你们常说的成年体的冲动?”

    “这样啊。”丽莎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头,“应该是因为您的寿命漫长的缘故,所以大概距离成年还有一阵子。”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话题忽然转回来,可这次丽莎露出了几分窘迫的神色:“我、我也许会有一阵子,不能服侍于您的左右……”

    “哦~”可可一点就通,露出恍然之色。

    小恶魔的寿命和人类近似,因此成年期也差不多。曾经丽莎被收服的时候,可可就发现了,这个仆从与其说是混着小恶魔血统的人类,倒不如说是掺了点人类血统的小恶魔。因此各种行为习性都更接近于体内的魔物血统。而这种浓厚的血统在未成年期很难发现,但接近成年时候,就很难掩饰得住,尤其是在红月祭奠上。

    这一天,所有魔物体内的血液会在露娜莉亚的引导下如潮汐那般,遇月圆而涨,直至极盛。

    据说他们的欲|望也会因此攀至巅峰,因此红月祭奠亦是寻找伴侣,获得强大力量的最佳时期。

    “你找好对象了?”可可兴致勃勃地问道。

    “还……还没有……”丽莎先是脸红,但立刻像想到了什么一般予以拼命否认,“不不不不不,不是大人您想的那样。我……我已经下定决心终身侍奉于您!”

    “啊?”

    “我……我只是担心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恩,提前找到了个地方躲起来。”丽莎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注意可可的神情。

    “这样啊。”可可点头表示理解了,“那你就去吧。”

    “真的?”丽莎顿时小脸一亮,“那大人您要一起吗?”

    “不。”可可摇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她需要好好养伤,清点库存,看看这段时间兽栏里的食物长得怎么样了。成年什么的,还太遥远了。

    “这样啊……”丽莎有些失落。

    “不用担心。”可可表现出身为上位者的体贴一面,“等祭奠结束,我们看看能不能找点新食物。”

    ——我们!

    丽莎几乎热泪盈眶。

    她来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看看,大人是不是真的抛下她不管了。既然大人打算一直等她回来。现在看来,大人不仅没有抛弃她,还将她当作了心腹。

    就这样,丽莎带着无限美好的憧憬,开开心心地离开了阴郁的地下室。

    “你以为她会把伴侣一起带回来?”只有墨菲斯光靠听也能明了可可的心思,对此毫不客气地嗤之以鼻。

    “谁知道呢?”可可毫不在意,小恶魔繁殖能力确实强。但这么多年了,她也确实是吃腻了。所谓rou干什么的,算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吧。

    “说起来,她刚才说的话提醒了我。”墨菲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圆肚水晶瓶中正在逐渐澄清的深蓝液体,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一会儿这个拿去。”

    “咦?”可可走到墨菲斯身边,不在意老师超边上挪了一小步,直接挨着他挤在了瓶子面前,“这是什么?”

    “第二血统抑制剂。”墨菲斯仿佛屏住了呼吸一般,声音格外的轻,甚至听起来有了几分格外温柔的意味,“这样无论你是谁,都可以正常度过红月祭奠了。”

    ……

    祈祷之间里寂静无声。

    穿着亚麻白袍的少年赤足站在雪白的大理石板地板上,仰脸凝望圣坛上的塑像。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只有一头垂及腰部的金色长发倾泻如瀑,落在他初初长成的挺拔肩背上,就如同天光落于面前的圣像上,明明是极致的洁净,却让人生出一种无法逼视的炫目之感。

    ——他在想什么呢?

    马芬凝视着圣坛上面容模糊的塑像,出神地想。

    三柱神中,主神迦那不允许信徒塑像,月神露娜莉亚可以塑像,但塑像有千种面容,至于在地上拥有最多信徒的日神奥菲里克,其塑像则总是眉眼依稀,面容模糊不清。

    偶尔在祷告中,他会不受控制地想到,人们所理解的神恩与神谕,是否只是自己的臆想?正如奥菲里克的面容,可以有千般揣测,甚至比月神的变化更加多端。

    正如同此刻,他已经连续在祈祷之间祷告了三日,每日只进饮一餐清水面包,希望能得到日神的启示,却一无所得。

    不,不是日神的原因。

    马芬明白,因为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知道什么,或者祈求什么。

    关于梦?关于自己的欢喜与渴望?关于不可言说的惊惧与不安?

    他不知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奥菲里克到目前也没有半点给予指示的意思吧?

    这样模糊而又不坚定的念头。

    马芬甚至为自己感到羞愧。

    他隐隐感到,自己或许正站在某个路口上,只是路口仿佛雾气弥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有怎样的选择。

    这样的迷茫,真的不适合一个未来光明的继承人吧?

    他想。

    只是不知道,曾经来过这里的人们,包括他的导师,还有更久远的时候,创立这座学院的、更加伟大的那位是否曾有过和他类似的迷惑呢?

    他凝视着圣像,凝视着那张模糊的面容,凝视着面容上柔和的光,还有五官之间浅淡的阴影,直到眼睛酸涩。

    许久,他终于还是感到累了。

    仿佛受到牵引般,他慢慢走到圣像前,伏倒在它的脚下,神色安静,如同一只温顺的羔羊跪伏于引导者的袍角边。

    光落在身上,他感到温暖,如同感受曾经来自导师的、温柔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