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贺帖
门口出现了个探头探脑的小二,不用说正是三厘。他小心翼翼地道,“各位爷和小姐,打扰一下。现在镇海楼那边出了英雄帖各路英雄人士,但凡是对自己文采有点信心的,都可以献上贺帖。最后选出三甲,张府准备了豪礼相赠。”他看众人没什么反应,又补充到,“我不是说几位爷是缺钱之人,这,看着也不像啊。只是这场婚礼整个姑苏城都在看着,要是贺帖进了三甲,也是个出名的事儿。要不,几位爷考虑一下。” 木叶生怕柳若虚又受了刺激,出声说道,“多谢你好意告知,我们只是路过,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三厘见他如此说,哈了个腰便准备退出去。 “慢着。”发声的竟是柳若虚。 众人不明就里,齐齐看向他。“小二哥,你们这可有纸笔?”三厘忙点头,“小店虽没有上等的纸墨,但如果公子不嫌弃,粗纸糙墨总是备有一些的。” “那便劳烦你去取一些给我吧。” 柳若虚将笔一收。“好了”他双手捧起纸卷,待墨稍干,便合起交给了三厘。三厘恭恭敬敬地接过,转身便奔去镇海楼。 这边来赴宴的宾客们已经就位,觥筹交盏的间隙,童子呈上初选后贺帖。张天安请在场的官员先选出了前三,然后交与女婿来点定顺序。高尧推说自己一介粗人,不通文墨,请求拿去让夫人来定夺。张天安素知女儿爱好诗词歌赋,也想趁此机会让她展露一下,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洞房红烛之下,张家小姐雍倩坐在床前,头上还盖着红盖头。贴身丫环敲门入内,呈上了那三甲贺帖。 雍倩随手翻阅了前两个,刚看到第三张帖子,猛一下子揭开了头盖。她抓住了丫环的手,“这是谁写的,哪个人现在在哪里?”,声音中有些发抖。小丫环有些被吓坏了,“小,小姐,你怎么了?这些帖子是城中各酒楼的人献给小姐结婚的贺帖,这三帖是老爷们选过的,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雍倩觉察到自己失态,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待我好好看一下这几个帖子,选好了再告诉你。” 门口小厮将淇心等人迎入内,在前面大摇大摆走着的,正是那渡船上的船夫张大饼。他身边跟着一个妙龄少女,其他几人却没有跟着入座,而是站到大厅后面和这些达官贵人们带来的家仆站在一起。 半个时辰前,三厘前来通报,若虚所写贺帖被张府点为头魁,张府现在邀请到镇海楼赴宴。 众人本不欲露面,只是淇心见这张家如此势利忘义,心生一计,便要好好戏弄这些人。 淇心在大饼身后望过去,大厅里坐得满满的都是人,欢言笑语,气氛热闹。领路的小厮将他们引到中间一张桌子坐下,那桌上已经坐了几人,有一中年发福书生,摇着扇子晃着脑袋;见到淇心两人,说了声哎哟,请坐请坐,终于见到正主了,主位给你们留着呢。其他几人也客套了一下。淇心哪里管这些小人,便撺着大饼坐了。 大饼这一辈子也进过这么好的酒楼,眼见此间诸人都衣着光彩亮丽,大有派头,自己却是一介粗人,连衣服都还是那套撑船时穿的粗布衣裳,一时间表情举止极不自在。几箸之后,那中年书生便咳嗽了几声说道,“刚才咱听说中这头魁的是位男子笔迹,却未曾想到是位姑娘写的。”淇心皱了皱眉,“并不是我写的,乃是我身边这位张大叔的手笔。” 桌上大伙的目光又一次投到了张大饼身上,只见此人五短身材,身上那套粗布衣服还打了补丁,一张大脸上是饱经风餐露宿的痕迹,哪里像是写出那样精妙的诗句的样子。大饼看众人看他,便只低头吃饭。 那人岂肯如此放过,他咬定了此人是个完完全全的粗人,不知从何处得到这样一张字帖,便偷着献来评选。他知一会张天安等人必会过来敬酒,正谋略着如何揭发这人。他忽然猛地拍了一下自己大腿,笑道,“是了是了,是我一时糊涂。如此仙妙好句,一看便知是出自张世兄之手。只不知张世兄现今在何处高就?” 张大饼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在河上当船夫,给来往的客人撑船的。”那白面男子一听,更知自己的猜测不假,一会只须在众大人物面前吓他一吓,他必将事实说出来。眼下他仍笑不离嘴,“我原先就想张世兄此等好文采,又生得如此孔武有力,想来必是时常与江月清风相伴的。大家看我猜得准是不准?”其余几句食客忙出声附合。 这边宴席之上,高尧在一桌桌地敬酒。他出身军营,与手下称兄道弟,用的就是实打实的酒量。纵是一杯一杯地敬下来,也是面不改色。 敬到徐知府处,高尧朗声说道,“属下听太子提起,莒王的外家在名冠江南,两位舅舅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今日终于得以一见,也是晚生三生有幸了。”厅下角落处站着一些家仆,垂手而立。其中有一位,听到高尧的话以后猛然睁大了眼睛,“舅舅”。原来此人正是现任姑苏知府的曹莲舟,也是寻玉母亲的胞弟。 寻玉听得是舅舅,心里不由得激动万分。他悄悄地混入人群中,站到了离那一桌不远的一个柱子旁。只听得曹知府笑笑说道,“高尧将军过谦了。将军年轻有为,老夫远离京城也得闻其名。太子殿下更是深得所望,治理有方。我外甥,能有幸得承太子栽培,也是他的福分啊。” “曹知府这是哪里的话,太子与莒王血脉相连,又自小一块在宫中长大,兄弟情深。只是这几年大家各在一方难得相见,太子也时常向皇上请命,想要莒王殿下多回京聚聚呢。” 曹莲舟听得出他话中的试探之意,他笑笑不以为意,“是啊,亲人间还是应该多聚聚为是。曹某家中老母年事已高,也常想念这唯一的外孙,但莒王公务在身,难以相见。然大丈夫社稷为重,又岂可顾及这私情。”高尧一招不中,一仰头,干了手中的酒。 寻玉眼眶早已微湿,高尧句句话都带着试探之意,而舅舅的回答显然都是斟酌过,一个字也不落话柄。他虽是第一次见舅舅,但见舅舅谦谦君子,对未曾谋面的自己又如此爱护,心中又是亲切又是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