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小九一跺龙蹄，气势凛然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么！那上面又没有刻你的名字！我凭什么给你！” 九尾金凤眸光微转，环视洞内一圈，语态自若道：“这处洞府布有阵法，布阵者本事不错，在凡界，居然可以布出一丝仙气也不外泄之阵，以此躲避天地规则，也算是投机取巧了……你身在凡间，又是天生仙体，难怪……” 小九听九尾金凤说的一句不差，心中更是惊疑，这只刚从蛋里蹦出来的金凤，恐怕压根就不是只雏鸟，小九在龙西越留给她的《仙界全书》中看过有关凤凰的记载，有些涅槃浴火的凤凰，使用秘法重生之后，会保留前世的记忆，莫非…… 摁下心中猜测，小九嘴里不置可否道：“你懂的还挺多嘛。” 第5章 祁华山05 听到小九随意无谓的语调，九尾金凤再度缓缓垂搭上眼皮。 妖有四大贵族，凤凰作为其中一大贵族，贵族有贵姿，九尾金凤连淡淡瞌眸的动作，都格外雍容优雅，袅袅蕴散的贵气之音，接着娓娓而言：“仙界之力原不该出现在凡界，凡界灵气太过稀薄，若有高一界位的仙气流入，轻则地动山摇，空间扭曲，重则界位崩溃，生灵灭绝，此地的两个阵法，外阵可掩灵气溢泄，阵内埋有九块灵精，灵气自然逼人，比凡界之地不知浓郁多少倍，在此基础上，再用九九八十一颗定元珠，辅以可拘仙气之阵，来稳定这一处小小空间，不至仙气暴走，引来雷罚……” 略顿了一顿，九尾金凤又淡淡道：“看来，布阵者在仙界很有地位，也很有实力。” 小九这会儿十分确定，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雏鸟，而是一只地道的老鸟，知识很渊博，眼力也够毒辣，方才就那么随便一瞄，就能如此侃侃而谈，而且箭箭中靶，中的不是靶边，而是红艳艳的正靶心…… 这只老金凤基本算是妖族前辈，小九表现的立刻敬老不少：“你所言极是。” 在仙界，有仙人、天仙、金仙、玄仙四大境界的划分，每个境界又有六级，龙西越和龙海莲均是玄仙之境，龙西越是五级玄仙，龙海莲是四级玄仙，在仙界，确实相当有地位，因为实力决定地位。 爪子一翻，老金凤方才所提的那截玄色之物，便静静躺在小九爪心，小九嫩嫩的声音解述道：“这截东西是我捡的，予我而言，确实没有多大用处，你说是你的，我也可以给你，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些问题。” 依旧瞌着眼皮的九尾金凤，口气淡漠：“可以。” 只要愿意和她交流，哪怕把她忽视成空气，小九也忍了，神呐，她到底是有多缺伙伴说话，二华那头老虎精，一心就知道修炼，和她搭不了几句闲话，就转到劝她好好修炼的话题，简直不能愉快的交流…… 不再苛求存在感的小九，挥爪招出一方碧玉蒲|团，小小的金色身躯往上头一趴，大有和老金凤狠狠唠回嗑的架势：“你叫什么名字啊。” 静默片刻后，九尾金凤才恬淡回答：“凤隽。” 老金凤很合作的自报了家门，小九便也大大方方回敬道：“我叫小九。”问完姓名，便轮到年龄，小九于是又问：“那你多大啦。”为示敬意，小九先自报岁数：“我有五百零九岁。” 长久的沉默之后，九尾金凤才发音：“不记得了。” 小九抓抓自个儿的龙角，跳过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开始进入交谈主题：“你以前也是仙界的么。” 出乎小九的意料之外，老金凤的答案居然是：“不是。” 小九接下来原本要问的是‘那你为何出现在凡界’，听到预料之外的答案后，便先把这个有点冒昧的问题，默默吞回了肚子，毕竟，没有哪只凤凰，会无缘无故闲着浴火重生，小九正好改问：“那你以前是哪一界的？你懂那么多，肯定不是凡界的，你若不是仙界的，难道还是神界的？” 在如今小九的认知中，共有三个界位，如果凡界属于下界位，那比仙界还高一界位的神界，自然属于上界位。 小九随口的一个猜测，过了良久，却始终没有等到凤隽的回答，小九几乎都以为他又睡死过去了，可感知告诉小九，凤隽依然醒着，如果沉默等同于默认……小九强韧的龙肝儿，立时噗噗通通狂跳起来，难以置信的结巴道：“不……不会吧，你是神界的金凤啊？难怪……难怪你有九根尾羽……” “还有别的问题么？”沉默良久的凤隽，忽然主动问道。 从震惊中回神的小九，心情既激动又兴奋，金尾巴都甩起来了：“有！到了神界之后，还会遭雷劈么！” 凤隽闭着双目，凤音清越：“你若能飞升神界，日后自会知晓。” 答了等于没答—— 小九对这个答案极不满意，撇了撇龙嘴后，随即放开仙识，内视腹中的空间仙器，心念一动间，一大盘五颜六色的仙果凭空出现，鲜红的火荔果，晶紫的腊葡果，青翠的碧瑙果，黄肥的香梅果……小九十分热情好客道：“凤……凤老兄，你也尝尝我们仙界的果子。” 凤隽甩都不甩，仍然瞌眸假寐。 小九的心情立刻很不爽，自打变成兽类，她的脾气比之前差了好多，虽然她很努力的压制，大概是兽性使然，一遇到不如心意的事情，小九就有暴走倾向，此刻见凤隽如此态度，小九不免怒上心头：“喂，你就算瞧不上我的仙果，好歹也吭一声，随便说个多谢你的好意也成啊！” 凤隽仍瞌眼不睁，伏在绿婆叶上一动不动。 小九火气更盛，将那截玄色的长方体，狠狠摔在凤隽的金羽边，冷哼一声：“给你！” 再翻出一大玛瑙碗仙泉水，声音重重地搁在地面，小九忍不住又阴阳怪气道：“爱吃吃，爱喝喝，不吃不喝，死了拉倒！姑奶奶的看家本事，就是喷的一口好火，等你饿死了，就一口火把你烧成灰，一根羽毛一块骨头都不剩！” 拉碴出一长串兽性大发之语后，小九随即飞身一跃，直接纵回素日修炼的白玉床上，挥爪布下防御结界，那结界看起来只是薄薄一层，其面色彩变幻，盈澈如镜，小九深呼吸十次后，再次翻出四块上品仙晶，慢慢敛神入定。 时如逝水，转眼便是三个月后。 小九看着突然传送回来的虎二华，嘴角微抽，心底很有种一万头神兽狂奔而过的凌乱：“老虎，你怎么这幅模样回来了。”虽说被劈八十一道雷后，模样会特别凄惨，可你也不能完全……裸着回来呀，好歹弄块遮羞布啊，她这正好好看紫霄花呢，你突然正面全|裸出境，想害她长针眼呐。 才渡完第三重化形雷劫的虎二华，差点又喷出一团艳烈的老血，格老子的，他虎大王一心修仙，哪怕混上了七大妖王的位置，也没找母妖兽开过荤，到现在，还是一头十分冰清玉洁的汉子，没想到，今天阴沟里翻船，居然被一头年幼的小金龙，瞧了个精光精光，若是头小公龙还罢了，可她是只母的！母的！ 虎二华顿时羞怒不已，瞪着一双虎眼，冲眼神炯炯的小九发飙道：“你还看！还不给老子扭过头去！” 小九被吼的有点懵，醒过神之后，一利爪狠击在地面，怒喝道：“虎二华！你想让本公主烤死你、挠死你、还是咒死你！你是谁老子！我老子是你么！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气势蓬勃威霸的虎二华，立时蔫成一只温顺的家猫，顺嘴溜出一句：“九公主，对不住，属下被雷劈的还有点晕，我得去静静……” 第6章 祁华山06 一天后，冷静完毕重新出洞的虎二华，对盘曲在紫霄树上的小九道：“九公主。” 恢复完心情的虎二华，默默感慨着‘兽比兽，气死兽’这句话，他勤修苦炼近两万年，才拼死拼活迈入炼仙初境，而这头小金龙呢，他每次出关，都看到她在懒洋洋地打盹儿，就这种懒惰散漫的修炼态度，却在短短五百年内，已进入到炼仙巅峰境，格老子的啊，他三个月前离开时，她明明还只是炼仙后境，他出去被雷劈一顿的功夫，怎么就又升级了！ 小九懒洋洋地趴在树梢，随爪打落一朵薄绡的紫霄花，瞥着树下立着的高大汉子：“老虎，你这么快就不头晕了？看来化形雷劫劈得不够狠呐。” 完全化形后的虎二华，有一幅很正派的相貌，浓眉虎眼，高大帅气，十足的阳刚气魄，既威武又爷们，听到小九龙嘴里吐出的话，嘴角细微的抽了抽，才一脸肃穆认真道：“九公主，非雷劫不够狠，属下有极品灵器护体，又有万年灵液补充灵力，才未劫后太过重伤。” 饶是有了如此强大的助力，他依旧被劈的血花飘飘，风采了一回。 “没有劫后重伤，那你为何还回来的那么狼狈？”小九摆着金尾巴，接着问道，若是有惊无险渡过雷劫，自是要收拾妥帖了，才该返回祁华山呐，虎二华昨天回来时的模样，活似半道被打劫了一般。 虎二华眸色一深，咬牙吐字道：“该死的人修！” 小九默了一默，心情极是微妙的问道：“难道有人修……趁火打劫了？” 虎二华淡淡‘嗯’了一声，神色相当不快，两道浓黑的墨眉紧堆而起，几乎在眉心揪出一个愤恨的疙瘩：“属下选荒僻之地渡劫，就是不想受到干扰，未料，雷劫动静过大，还是引来不少人修，他们见属下既有极品灵器护体，又有可瞬间补足灵力的灵液……” 冷冷地哼了一声后，虎二华才继续道：“属下身具这等珍稀之物，他们自然生出杀我夺宝之心，我一边苦渡雷劫，还要应对他们的偷袭，腹背受敌，若非属下有主人留下的特制传送符，在雷劫之后可瞬间远离当地，只怕少不得要一番苦战了……” 小九默默的不吭声了：在凡界，妖修和人修的关系，就像是天敌，而在仙界，虽不似凡界这般苦大仇深，关系也是挺紧张、挺有芥蒂的。 虎二华说完话，瞅了瞅趴在树梢的小金龙，这画风莫名新鲜，又注意到紫霄树下的大石头，此刻已不在原处，不禁奇怪道：“九公主，树下那块大石头呢。”你不是最爱趴那上面睡懒觉嘛，都好几百年的习惯了，怎么突然换了口味。 小九声无感情道：“我把它砸碎了。” 虎二华心中更奇：“那块石头不是弄不碎么？”作为曾被弄来碎大石的当事人，那块大石头的坚硬程度，确实非同寻常。 小九哼了一哼，却从树梢飞跃而起，只丢给正自纳闷的虎二华一句话：“我回洞里修炼了。” 虎二华顿时更莫名其妙了：这小金龙吃了什么药，居然开始变勤奋了。 小九洞府的入口处，一阵轻微的空间扭曲后，金色小龙的身影便消失不见，金光一闪，小九已凭空出现在洞内，小九眸光朝角落一瞥，只见那只华美异常的老金凤，依旧在闭眼假寐。 俗话说的好，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凤凰不如鸡。 可惜，小九貌似没当坏角色的潜质，给她当下属的老虎精，她除了常常口头威胁之外，压根没动过虎二华一根虎毛，还有这只老金凤—— 自打小九把那截玄色之物，摔给凤隽之后，这位凤先生便彻底再不睁眼，也不再理她半句话，却偏偏将她留下的仙果和仙泉，吃喝了个一干二净，小九十分气闷外加鄙视，很想给他蹦出一句‘你的凤骨呢，有本事，你别吃别喝呀’，话到嘴边，小九又努力将这等刻薄讥语吞咽了回去。 她应该把这只骗吃骗喝的老金凤，丢到洞府之外的，但是——小九很认命地又甩出一大盘仙果，外加一大碗仙气四溢的泉水，算了，就当做善事吧，虽然这里不流行‘爱护动物，人人有责’，可谁让她曾经当过二十多年的人，心中有一道善恶的经纬线呢。 再瞥一眼趴地假寐的老金凤，小九腹诽：就当……养了只宠物吧，反正她仙泉仙果也多的很。 虽说，她现在嘴巴变毒了，脾气也变坏了，但这不是被环境憋的嘛，活了五百来年，就只有一头老虎精伴着，她已被无情的岁月渐渐磨扭曲了，孙猴子大闹天宫后，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她却要在这祁华山，待上整整一万年！ 一万年！！一万年呐！！！ 唉！还是加紧修炼吧，要是龙西越一万年后归来，她没在天仙境修出点火候，就要打断她的四条龙腿，还有拆了她的龙骨，小九很相信，龙西越这厮绝对下得去手。 小九破壳而出，变成龙的第二天，龙西越就揪着她飞天遁地，变成龙的第五天，龙西越就开始给她灌输修炼之法，天使啊，她还没从变成龙的惊骇中镇定下来，就已被撵上了修炼大道，若修炼中有偷懒行为，被龙西越拳打脚踢一顿，那都是最轻的，龙老头火爆的脾气上来时，直接就喷熊熊大火烧她，扬言要把她变成小烤龙…… 小九严重怀疑，她嘴巴变毒，脾气变坏，就是被龙西越荼毒十年的后遗症。 更让小九泪奔的是，每当龙西越家暴她时，龙海莲看见了也当没看见，这都什么亲生爹妈呐，她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小龙女啊，据说在仙界，她还有四个龙哥哥四个龙jiejie，他们也都是这种待遇么，真的没有被玩死么…… 回到白玉床上趴好，挥爪布下结界，小九接着四肢一翻，各捏了一块仙晶在爪，闭上眼睛，再度投入到枯燥乏味的修炼中。 常语有言：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一百年后，勤奋刻苦的小九，修为并未按部就班驶入仙人境，而是极坑姐的……跌回了炼气初境。 六百年苦修一朝化为东流水，无异于一个富翁，在一夜之间突然倾家荡产时的心情，小九情绪激动的直接暴走了，尖声大怒道：“我是下界俗物，哪里识得什么同心果离心果！你不是自诩来自神界么，怎么连你们神界的果子都不认得！” 被小九一蹦三尺高咆哮的对象，是一个人，他脸部轮廓分明，面容极致俊华，只着一身石青色的束腰长袍，通身别无任何配饰，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身装扮，却有一种无能匹敌的尊贵优雅…… 凤隽望着眼前暴跳如雷的五爪小金龙，只语气淡淡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小九怒极反笑，金色的双眸死死盯着凤隽，童音极是清脆悦耳，语调却不符年纪的老气横秋：“真是好笑了！姑奶奶六百年修为尽散，又要一点一滴从头开始练起，到你嘴里，怎么好像还占了便宜似的，你倒说说，我能得到什么后福啊！” 凤隽淡然凝坐，眉峰不动：“本王方才已同你解释过，何为同心果。” 时间倒回一年前—— 小九在空间内摘仙果，看到一株绿意婆娑的果树上，结出了一对红艳艳的果子，模样十分甜美可爱，便随意摘了下来，龙西越将种有果园的空间仙器，留给小九时说过，那里头成熟的果子，她可以随便摘着吃，多吃有助于修行。 因这一百年来，九尾金凤一直蔫蔫的伏地假寐，虽然它基本从不说话，但是有个活生生的伙伴，感觉也还不错，小九便不吝仙果仙泉，每当她修炼一阵子后，就会在它身前搁一些饮食，凤隽每回也都如数纳入腹中，时间久了，只要小九不心烦气躁的兽性大发，这一对禽兽处的基本也算和谐。 一模一样的两只果子，小九随爪给凤隽放了一只，凤隽眼睛睁都不睁，便伸爪子捉了塞到口内，龙小九爪子一动，也将另一只果子抛进口内，成熟的仙果中蕴藏着浓郁的仙气，是不能在封仙阵之外吃的。 再平常不过的吃仙果习惯，哪知果入腹中之际，小九心口忽然漫上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 与此同时，一百年趴地不起的九尾金凤，忽然伸直了优美的脖颈，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同心果？！你怎么会有同心果！！！” 小九正自稀罕纳闷，却猛然间发出一声雷打霹雳似的龙吟，不知为何，果子落在腹中的地方，忽然间疼痛灼热万分，似被火烧，被刀砍，被剑戳，整个身子几乎要裂开一般，不过两吸的功夫，小九已痛苦的满地打滚，半死不活之际，耳边忽然传来凤隽清晰的声音：“小金龙，你若不想死，就给我一滴心头血。” 龙西越老爹说过，五爪金龙的精血极为珍贵，不要轻易流一滴血，值此性命攸关之际，小九哪管得了那么多，便狠狠一拍龙心所在之处，逼射出一滴金光闪闪的龙血，后头的事，小九也不大明朗，混混沌沌之中，似乎又有一滴金血飞回口内，并非自己原汁原味的龙血，已裹含着另一种陌生的味道，接着，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起，一直飘到一个人的双膝之上。 意识朦胧之际，小九看到一张完美无瑕的陌生人脸，石青衣，墨黑发…… 一年后，小九从沉睡中醒来。 小九怎么也想不到，这回的果子一口吞下去，她六百年修为赔得精光，而吞下果子的凤隽，却化出了小九梦寐以求的人形，凤隽解释说，那一对果子，是神界的同心果。 据凤隽微黑着脸解释—— 同心果，乃是神界的姻缘果，有意愿结为神侣的修道者，只要一同吃下并蒂而结的同心果，再建立血之契约，便可心意相通，双修之时易事半功倍，对双方都大有益处，又因同心果内蕴含极丰沛的神力，可一次性大幅度提升服下者的修为，很多神界修行者在修为久滞不前时，常以此为契机，用来冲破瓶颈。 对于小九而言，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同心果一经吃下，必须建立血之契约，倘若不建契约，居然要被天降神雷劈一顿，以示戏耍老天爷的惩罚——不想结为神侣，你吃个毛的同心果？！ 凤隽说，倘若他俩不建契约，他因体内法力极少，绝对无法抵挡神雷，大概会被劈回石蛋继续沉睡，而小九……肯定直接被劈死。 两害相权取其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