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虎二华离去之后，小九继续啃rou饮酒，顺便和白衣出尘的周季本瞎侃：“待瞧完邱良的飞升典礼，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呐，我这五百年，基本不会怎么修行，大概会去逛逛东刹海。”她现在可用的神气，只有九号的大金葫芦，一旦用完了，就又要回到用仙晶修炼的苦日子，啧，为了老凤凰的一截乾坤鞭，她把额外的超级大奖都给弃了，唉，要是再有适合她的馅饼，从天而降就好喽。 已见识过小九无数变化的皮相，是以，哪怕她现在变成一个四岁的小女娃娃，周季本也能安之若素了：“留一百年时间用于修行，其余的日子，当然是和你培养感情。” ……周季本，你口味可真重！ 她用四岁小女孩的尊容，颇没形象的大口吃rou大口喝酒，都这个怪模怪样了，你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培养感情的话来呀，小九心中无语片刻，而后捧杯饮酒，语声淡淡：“你如此虚费大好光阴，但愿日后莫要后悔。” 周季本轻轻莞尔，眼神却深刻的坚毅：“把岁月花在值得的事情之上，我为什么要后悔。” 青云大陆的七大门派三大世家，都建有气势恢宏的飞升台，专供渡过仙劫的道君，办飞升典礼所用，这一日，正是逍遥派邱良道君的飞升之日，从各地赶来的高阶修士，纷纷停驻飞行的霞光，落在逍遥派建飞升台的半山腰。 来客颇多，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个抱孩子来观礼的白袍修士。 “不知前辈是哪派修士，可带了请帖？”负责迎客的某炼神后境修士，施礼问候道。 趴在周季本怀里的小九，眨巴眨巴眼睛，声音又甜又嫩道：“爹爹，你的徒子徒孙怎么不认识你啊。” 听到小九别开生面的新称呼，周季本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然后随手扔出一块玄色玉牌，负责迎客的逍遥派弟子忙接了，垂目一瞧，只见这块身份玉牌，乃是本派道君所用的规格，上头刻着‘季本’二字，迎客弟子顿时呆了一呆，失声道：“您是……季本太上长老？” 周季本五指微张，摄回自己的玄色玉牌，而后塞到小九手里，笑容十分和蔼：“乖宝贝，给你玩了。” 小九皱着脸蛋扔了玉牌，极是傲娇道：“不好玩，不要！” 周季本宠溺地笑了笑，脚下已迈开步伐：“那就扔了算了，我也不要了。” “……”负责迎客的弟子，在舒爽的清风中石化。 今日风头最盛的主人翁，乃是即将飞升的邱良道君，此时，这位吸引无数艳羡目光的主人翁，在知晓消失两千余年的周季本来了时，从一众恭贺道喜的宾客中抽身，亲下飞升台去迎周季本，待望到熟悉的面容时，邱良喜上眉梢唤道：“周师兄！” 周季本微微含笑，颔首道：“恭喜邱师弟荣登仙界。” 邱良的目光落在周季本怀中，只见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孩，乌溜溜着眼珠子四处打量，没有半丝惧怕之意，顿时又奇又疑道：“周师弟，她是？” 周季本轻轻‘唔’了一声，而后一脸云淡风轻道：“我女儿。” 邱良脑袋晕了晕，险些喷出一口心头血：“女儿？？！！！” 周季本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接着道：“今天是我女儿，明天兴许是我jiejie，后天大概可能是我小姑奶奶。” 邱良只觉又被劫雷劈了一遭，吐字略艰难道：“这都什么跟什么……” 清风拂过，周季本的雪白袍角翩然而飞，不给糊里糊涂的邱良解惑，只接着道：“到了仙界后，若是见到谢老头和我娘，帮我捎个话，至多五百年，我就去仙界。” 第47章 返仙路03 临至午正，空中蓦然响起一阵韵美仙乐，接着万道金光映彩霞，喷着祥瑞云雾的仙门缓缓打开，一道柔和的乳白色光柱洒下，将邱良挺拔的身躯笼罩其内，随即开始缓缓升空。 无数岁月的勤修苦炼，都只为这一刻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待邱良跨进仙门之后，韵美的仙乐消散，璀璨的霞光隐匿，天地之间又恢复一派风平浪静，坐在周季本肩膀的小九，摩挲着rou嘟嘟的下巴，轻声嘀咕道：“原来这就是飞升之景，也没有特别震撼的感觉嘛。” 周季本望着云卷云舒的蓝天尽头，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一副闲散悠然的模样：“这数千年下来，我已看了好几遭，也没什么感觉了……唔，可是要直接去东刹海？” 小九甩着莲藕般的小短腿儿，嗓音甜嫩：“不，等二华回来了再去。”微微歪了脑袋，小九继续嘀咕道：“还要再和凤老头做一桩交易。”从葫芦殿里得到的那截乾坤鞭，予她也没什么用处，还是拿它和老凤凰交换消息吧，做好决定，小九戳戳周季本的脑袋：“你既回了逍遥派，好歹旧地重游一下，我还有件事要办。” 周季本目光轻闪，随即温声笑问：“要办我不方便跟着的事？”所以把他支开。 小九撇了撇嘴，随口道：“也没什么不方便，就是见个老头子，你若想去，就一起去喽。” 周季本将小九从肩膀扯回手臂，接着引诀而飞，待将逍遥山远远抛在了身后，周季本垂低眼眸，瞅着小女孩状的小九，口内笑着打趣道：“晓玖，你还没当够我女儿啊。” 小九rou呼呼的小巴掌，一拳捣在周季本的眉心，冷哼一声：“别以为我叫过你几回师父，我就不敢打你！” 倏然被打，周季本捂着被揍的眉心，微露苦笑道：“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小九摇身一变，瞬间化回用了数千年的少女模样，一身天水蓝的裙衫飘飘而舞，青丝如黛，柔婉的面容上却露出妖娆之意，眼尾斜斜挑起，唇角挂着冷笑：“翻脸又如何？我们妖族脾气大多不好，翻脸不认人，那是家常便饭，我今天不高兴，可以打你一顿出气，他朝若不高兴，也许就会杀了你解闷！” 周季本望着忽然性情大变的小九，先是微微一怔，既而浅浅微笑：“我不信你会杀了我。” “你不信？”小九眉峰微挑，衣袖一动间，右掌蓦然舒展，一团瑰丽的金黄色火焰凭空乍现，毫不犹豫地推掌送出，直直击向周季本的胸口，周季本气定神闲的不躲不闪，胸口骤遭火团重击之下，闷哼着吐了一大口鲜血，溅洒在雪白的衣襟上，蓬勃蔓延的火苗，也已燃着了衣裳。 小九轻飘飘地立在空中，看着受到重创的周季本，携着一身火苗和鲜血栽落地下，然后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拂袖飞走。 进阶仙人境之后，小九所修习的身外化身术，已可一身化八体，且八体同心，悄然从体内幻化出一个分|身，施上隐身术之后，去察看周季本的状况，小九的本体则继续前飞一阵，最后，落在一处清澈的潺潺溪水，溪边有树，因是暮春时节，正值花满枝头，秾艳灼灼。 缓缓坐在溪水边，小九垂眸看着右掌，良久不眨眼。 有风吹过，落英芬芳。 五天后，待确认周季本性命无虞了，小九便召回了分|身，又呆呆地坐了几日，方给凤隽用心神传音递出消息，然后，依旧待在原地不动弹，对于凤隽而言，小九的一切皆可查，无需报告位置，凤隽也能自个精确的寻来。 两天后，凤隽未出现在小九眼前，反倒是周季本先寻了来，隐在衣袖之下的拳头微握，小九冷着脸喝道：“周季本，你又来寻死了？” 那日突然发招，小九出手虽有分寸，不会伤及周季本性命，但让他重伤却难以避免，是以，周季本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失血，见小九冷着一张脸，周季本懒懒地倚着树杆，笑容有些无赖，道：“是啊，我仔细想了一想，觉着才死一次，还不够过瘾，所以就又来寻死了。” 小九眉心一抽：“你！” 周季本笑的灿若夏花，不怕死地继续挑衅道：“你快打死我吧，我还等着找阎王爷报道呢。” “滚！”小九额角一抽，衣袖一拂，澎湃的灵力呼啸着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将周季本远远掀飞。 世界只清静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周季本又回来了，脚步微有些蹒跚地走近小九，然后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望着潺潺流淌的溪水，片刻之后，周季本伸手触水，捞起几片落了水的花瓣，嗓音懒懒的：“我又回来了，怎么不继续杀我了。” 小九闷闷地低着头：“我哪里露了破绽？” 周季本捻了捻湿润的花瓣，然后再随手抛回溪里，看着鲜艳的花瓣顺水流向远方：“没什么破绽，我只是不相信，不相信你会真的杀我……我想一直陪着你，是不是叫你厌烦了？” 小九颇没好气道：“知道还问！” 周季本笑了一笑：“既然厌烦我，你还不真的杀了我，哪有你这样的龙妖？据我所知，龙族最是桀骜不驯，极度好战，杀念一起，绝不留情……你为何不舍得杀我？” 第48章 返仙路04 春风荡漾中，花自飘零，溪水自流。 小九望着落花流水之景，轻声叹气：“你与我又没有深仇大恨，我何必真的杀你，我只是……” “你只是想断了我对你的情念……”周季本接过话端，偏过头，看向秀发垂肩的小九，见她乌丽的长发在微风中簌簌而飘，有秾艳的花瓣落在上头，又缠绵不尽地零遗在地，春风一卷，便翻滚着跌入溪水之中，顺水飘走。 静了一静，周季本嘴角微扯：“这数月以来，你的所作所为，不都是在让我断了情念么，先前是软和的法子，现在改成铁硬的了，我虽性子懒散，却也心高气傲，你若想我知难而退，倒不如用折辱的法子。” 说着说着，周季本竟是自己给小九出起排忧解烦的主意来了。 小九无语地翻了翻白眼，语声淡淡：“人有人的尊严，妖有妖的尊严，我不会让别人践踏我的，自也不会随意去羞辱别人的……” 扭过脸来，小九看周季本脸色有些透明的苍白，抓过他的手腕：“让我看看，你的伤如何了？” 见小九在他腕间搭悬手指，聆听脉息，周季本垂眸轻笑，伸出另一只手，覆裹在小九的手背，声音是细雨敲落花的温柔：“我已调理过了，并无大碍……你不用羞辱我的法子，我就还要一直缠着你。” 小九抬起眼睛，眸光清澈见底。 周季本在里面找不到一丝动心的情愫，心中若是半点毫不在意，那自然是天大的假话，拉着小九的手，贴触在自己的面颊，周季本轻轻笑道：“或者，你还可以不告而别，兴许哪一天我找倦了找乏了，情念就断了散了。” 闻言，小九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这倒是个好法子，仙界广袤无边，想找一个相貌无常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就不相信，你还能跟在凡界一样，再叫你瞎猫碰到死耗子。” 周季本心口一滞，抓着小九的手倏然攥紧，目光几欲喷出熊熊大火，咬牙低斥道：“那咱们就试试，仙界虽然广袤无边，却也岁月无限，我就不相信，我找不到你。” 小九抽回自己被攥握的手，又淡淡地看向落花流水：“我不会用折辱你的法子，也不会再不告而别，凡事不能强求，正如我断不了你的情念，你也不曾让我动心动情……既如此，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周季本双眉微翘：“我现在的心中所愿，只是你不刻意避我，拒我于千里之外就好。” “你的伤势还未好全，再调理调理吧。”刚给周季本探过气脉的小九，端坐在清澈的溪水边，繁郁的花树下，再对周季本扔出一颗定心丸，神情平和：“我说话算话，你安心调理，我不会离开，我还要在这里，等个老朋友见面。” 周季本将脸凑在小九跟前，笑意盈眉：“晓玖，那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小九面色一寒，衣袖轻拂间，已将周季本掀飞到了溪水之中，雪浪似的水花四溅中，小九破口大骂道：“周季本，你少给姑奶奶得寸进尺，你别以为有了奇遇，得了仙身，我就拿你没办法，我告诉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现在渺小脆弱的不值一提，单是我，一掌就能要了你的命！” 脑袋顶着花瓣的周季本，在溪水里眉花眼笑地拱手致谢：“多谢龙姑奶奶手下留情。”接着，身形蓦得消失不见，且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对此诡异的情景，小九眉毛都没有抖一下，小九如此神色淡定，并非是她司空见惯，而是周季本在凡间修了仙身，怎会没有适合的修炼之所，对于这点，她十分有发言权。 每个修仙者都有属于自己的奇遇，自己的把握好，别人的不深究，修士都有自己的*秘密，周季本敢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要么是对她有足够的信任，要么便是确认她抢不走，可是…… 小九一想到自己的窘境，就郁闷地想拔凤凰毛，闷上心头，遂再给凤隽发消息：“凤老头！明天正午之前，你若还是不出现，乾坤鞭你就别想再要了！” 次日晨，朝霞满天，旭日东升。 周季本踩着映满霞光的溪水，回到浅溪之岸，看了会倚树而眠的小九，见她没有睁眼和自己交谈聊天的打算，也不出声打扰，只静静坐到水边，施法捉了条肥鱼在手，剖肚，剔鳞，洗干净，然后撒上调味之料，掌中生了火，慢条斯理地烤起鱼来。 溪水静淌，落花闲飘，宛若还是天汀峰时的旧日之景。 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待烤鱼的鲜香味四散飘逸，倚树而靠的小九，才缓缓睁开眼睛：“周季本，你都半只脚踏进仙界的人了，怎么还如此重视口腹之欲，居然还随身携带着调味之料，真是……” 周季本扭转了头，摇了摇手中金黄色的烤鱼，笑容温和：“那你要不要吃，这只烤鱼，可是我用小火一点一点烤的，绝对保证口感。” 小九举起手来，道：“你既这么有闲情雅致，那不如多烤几条，一条……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第49章 返仙路05 “你母亲的祖父谢云鹤，你不也是谢老头谢老头的叫么？”嘴里嚼着烤鱼的小九，从花树根端站起了身，对掌心火已灭的周季本道：“我去做桩小交易，一会儿就回来……你不用惊讶，我这个老朋友，一惯神出鬼没，迹无可寻，我都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何况是你。” 简略解释了两句后，小九便啃着烤鱼去找凤隽了，周季本微垂了眼帘，隐去眸内两簇惊疑难定的惑光。 朋友逢面后的寒暄客套，在凤隽这里压根行不通，你就是说了，他也不会理睬，遂小九也不多费那个唇舌，直接掏出那截乾坤鞭，开门见山道：“这东西是真是假，想必你一观便知，回答我两个问题，这截东西就给你，成交否？” 凤隽无视小九一边啃烤鱼、一边手抛乾坤鞭的不雅之态，只颔首疏淡：“你问。” 小九脑袋微歪，脆声道：“第一个问题，《归元诀》的修炼之法，与别的功法大相径庭，我想听解释。” 时隔数千年，凤隽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依旧是十一个字：“无需解释，你以后自会明白。” 小九额筋一蹦，略想跳脚，眯着眼睛语出威胁道：“你这是不想要乾坤鞭了？！” 凤隽神色不变，只道：“说第二个问题。” 小九喉间噎了一噎，居然如此淡定地不受她威胁，好吧，虽然《归元诀》之异令她稀里糊涂，但是恁，却带来好处多多，呃，不答便不答吧，不过，心头终归有些不爽，便不阴不阳地继续道：“什么是无根神水？” 凤隽一脸波澜不惊道：“神界极少落雨，故神界的雨水，又称无根神水。” ……纪念品果然是纪念品，就是中看不中用，她若能到达神界，谁还闲着种葫芦啊，算了，她还是将那颗九彩葫芦种子当收藏品得了，两个问题皆已问完，小九遂将手中的乾坤鞭抛给凤隽：“东西给你，再见。”说罢，一边啃着已露出半幅骨架的烤鱼，一边毫无迟疑地转身离去。 转身踱出两步之后，凤隽袅然清越的嗓音很悦耳地响起：“本王将要离开凡界，位于不同的界位，心神传音再无效用，予你知晓，莫再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