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节目很快就播出了,经过剪辑,她们几人当真是没有剩余什么镜头,除了开场自我介绍有特写,其他出现时间都在远景中出现,甚至有粉丝统计,几个人中每人的镜头,包括远景中出现的,加起来不到两分钟。

    再没有知名度的艺人也有那么几个粉丝,就像喜欢沈良宴的粉丝们,满怀期待地去看了节目,结果根本没怎么看到自己爱豆,气得跑到明星对对碰官微下质问节目组。

    小笼包:贵节目标题写着“小主金安”,你告诉我小主呢?挂羊头卖狗rou还行不行了,都说你们是势利眼,名不虚传

    宴宴其羽:不想请就不要请,请了又不给镜头,何必呢

    绿豆糕:遇到红人就恭维一大堆,恨不得跪下,遇到新人就往死里作践,我就一句话,莫欺少年穷!专业势利眼你们等着日后打脸吧。

    也有路人留言:

    路人甲:冲着《一绾芳华》宣传来的,结果只看到白珊和几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拜托我想看这部剧里的新面孔啊,你们镜头剪得确实过分了吧。

    路人乙:广告也太长了,仗着垄断的独播权欺客,消磨观众耐心,预告与正片不符,你们节目迟早被自己作死。

    路人丙:拜托你们认清楚现实好吗?综艺节目也要收视率的,你们爱豆根本不火,能给节目带来什么热度?白珊人气高,节目给她最多的镜头也是为了留住观众,其他三个不是这个剧的演员,虽然人气不如白珊,好歹有一定知名度,你家爱豆一没知名度二没高人气,凭什么给你镜头?节目是要收益的,不是做慈善。

    那名网友的话如当头一棒打在粉丝身上,是啊,在娱乐圈这种名利场,不红,就没有人权。说好的来上节目,却没有给你镜头,是欺负了你,那又怎样呢?你不够红,我为什么要给你镜头,而且像你这种小透明艺人,能上这档王牌综艺节目,就已经很幸运了。想提要求?不好意思,不红的人没有话语权,等你红了,说话才有人会听。所以,先熬着吧,等你真正熬出了头,才会有人尊重你。

    沈良宴把微博关掉,不再看他们的评论,原本对节目组有些意见的心也沉静下来。她也如其他新人一样,想在这档节目上好好表现一番,却没想到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尴尬地在台上待了几个小时,就下来了。

    刚从台上下来那会儿,她确实有些失落,就好像你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以为你一定能抓住的东西,它却连经都没有经过你身边,她这时才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挤破脑袋,就算撞得头破血流,就算是黑红,也要凭借任何方式红起来。

    有后台的演员,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好的资源,粉丝没有?可以买职粉和水军,热度没有?通稿和热搜炒起来。而没有后台的演员,只能依靠自己的人气去签好的团队,去撕资源。但在资本至上的娱乐圈,最多的是她这种没有人气更没有后台的演员,凭一腔热血横冲直撞地在这个圈子里闯荡,从摸不清头脑到棱角渐渐磨圆,最后有些人妥协了,有些人不愿妥协。

    那些妥协的人,以各种搏出位的方式出现在大众眼里,他们认为,就算大众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很差,也比当初透明得没有人知道的好,只要出名了,就能慢慢洗白,找好时机换个形象,各种励志的、感人的通稿一发,总会有人黑转粉或者路转粉,粉粉黑黑纠缠不休,总比当初无人问津要好。

    而有些人不愿意妥协,就在苦水里慢慢熬着,时间长了,苦味总会散去,可能归于平淡,也可能是意外的甘甜。从小龙套熬成老龙套,从小配角熬成老戏骨,只要有那一身实实在在的演技,一辈子都不会缺戏演,可能一生也没几个为她加油呐喊的粉丝,但也算一辈子,为自己的梦想而活,做了许许多多年自己喜欢的事。

    沈良宴想要人气,更想要好好演戏。她不是那种愿意向现实妥协的人,她喜欢自己动手去改变现实。她觉得自己运气够好,得到了《一绾芳华》这个角色,这个行业有许多完全不尊重行业本身的人,也有少数的,例如陈铮导演、李书明制片人这样,真正热爱这里的人。他们给了她这个叩响演员这个职业大门的机会,不然她空有一身本领,也无法施展。

    她也相信,好的机遇加上好的演技,只待时光的打磨,她终有一天能回到那个令她备受冷遇的舞台,拥抱来自四面八方的欢呼与掌声。

    第12章 杀青

    芍药园内,美人饮下毒酒,倚着青石桌睡去,风吹落嫣红的花瓣,吹到她清瘦的身子上,仿佛怜她衣着简朴,给她披上一层花织披帛。她原本硬是忍回眼眶的泪终于落下,沿着苍白而冰冷的脸庞落到泥土中,带着她的爱恨长埋于这片禁锢她一生的、她也心甘情愿被禁锢一生的土地中。

    “很好!鼓风机停下来,撒花瓣的工作人员也暂时撤,薛贵妃最后一幕完成!”陈导兴奋地说道,沈良宴拍戏ng越来越少了,拍摄这种演员的戏份真是舒心又爽快啊。

    “演得比上次更到位了。”温和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了陈导一跳,瞪着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李墨白吼道。

    “站在你身边很久了,你自己没发现而已。我正好有空,过来把乔远之的戏份拍完。”李墨白前段时间忙着拍电影,乔远之的戏份基本没拍,良宴需要补拍的戏份也正是她和乔远之的那两幕。

    “正好啊,就是这个场景,待会收拾收拾造型直接开拍!”芍药园正是薛贵妃和乔远之相遇那两幕的场景,因为这里正是通往皇上政务殿的必经之路,所以乔远之去和皇上议事常从此经过。薛贵妃和皇上初次相遇于此,因而薛贵妃常来这里赏景怀念,两人相遇也在情理之中。

    “那个鼓风机先放着,待会还得用,剩下花瓣也正好不会浪费了,化妆师带他们俩去换造型!”陈导一边指挥着工作人员,一边把李墨白赶去换装。

    良宴换上了一身绣芍药的朱红色对襟宽袖宫装,长发挽起,插上一支金步摇,步摇上别致的珠饰一直垂到莹润如玉的耳边,又从刚刚那个清瘦失势的废妃变为高高在上、明艳动人的贵妃娘娘。

    她和李墨白一起坐在化妆室,等待造型完成,正当她闭着眼在脑中构想待会儿的戏要怎么走位、怎么抠细节时,旁边的李墨白突然出声:

    “刚刚的戏比上次试镜时演得好。”温润的声音带着令人无法忽略的赞赏。

    沈良宴惊讶地睁开了眼,不等她回答,李墨白继续说道:

    “你怎么会想到最后多加一滴眼泪?”

    沈良宴没想到他观察得这么仔细,便认真答道:

    “之前我以为,薛贵妃为人骄傲,不会在这种场合哭泣。但是这段时间慢慢演过来,发现她外表刚强,其实内心柔软敏感得很,如果按我原来那样演,有些太过刚强,所以就折中在她死后加了一滴眼泪,保全她骄傲的形象,也能表现她命运的悲惨,令人心生同情。”

    “你演了一段时间,收获还挺多的。”他转过头看向良宴,微微一笑,玉冠竖起墨发,即便穿着沉稳老气的官服也依旧俊朗不凡。

    “好了,造型完成了。”给他化妆的造型师话音刚落,他便迅速换了一副神态,从温润如玉的气质变成疏狂不羁,一身傲骨的乔远之出现了。

    良宴的妆容要精细些,所以花费时间更长,不过在李墨白离开不久后,也完成了。

    盛装佳人长裙曳地,绣着金丝芍药的朱红色裙摆沾染到地上嫣红的芍药花瓣,给自己染上一缕幽香,她卸下以往繁琐精致的华冠,只插着几支简单别致的珠花,和一支长而华美的步摇,只为搭配那两朵制作精细而逼真的芍药绢花,那是她心上人特意命人为她定制的。

    她微抬着下巴,高傲神色下,难掩欣喜羞涩,可是前面突然走过来一人。

    他穿着藏蓝色的官袍,墨发如泉,只简单地以玉冠竖起,剑眉斜飞如鬓,眼眸清寒如星,虽面色疲惫却依旧身姿挺直,好像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弯下脊梁。

    风吹着清甜而嫣红的花瓣,吹过两人的发梢,两双眼睛对视,不知情的人远远望去,只道是才子佳人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他见到来人,轻笑一声,随意地行了个揖礼,衣袖划出风声,如幽深的泉水、恣意的流云经过:

    “臣乔远之见过贵妃。”

    美人却仿佛不领情,见到他不悦地轻蹙着眉,名门的家教让她克制住自己不留下一个嫌弃厌恶的眼神,轻轻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并未应他一句。

    陈导看着摄像机中的画面,才子佳人擦肩而过,他清俊的眉目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她高傲的神色下含着即将要见到心上人的娇羞,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却异常和谐养眼,陈导连忙招手让鼓风机继续靠近吹,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再命令摄影师将镜头拉远,最终定格在两人背对背,走在开满芍药的花_径上,发丝被风吹起,好像要纠缠到一起,但最终也没能缠绕在一起,只有几片花瓣,挟带着她乌发的幽香,又拂过他的发丝。

    “好的,群众演员下来,换下走位,咱们继续拍下一幕。”陈导让良宴站在芍药开得最繁茂的花丛中,她云鬓之上的红色芍药绢花依旧灼灼生姿,同这一园的芍药一同盛放。而她却远不如上次明艳,妆容依旧精致,穿着依旧华美,只是她神色寥落,两眼空洞得仿佛压着暴雨之前的沉沉乌云。

    还是穿着藏蓝色官袍的俊秀男子从□□走过来,他英姿勃发,因为辞官而即将脱离这片压抑的城池,他感觉浑身轻松自在,如今的他看见上次那个高傲得对他不屑一顾的贵妃娘娘,也不愿再弯腰行礼了。

    两人对视,丽人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心伤,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那个刚刚被他惹怒,气得摔桌离去的人,他看她,复杂神色中亦有几分怜悯,怜她一生在此画地为牢,空耗这青春好年华,看不见江山万里貌。

    至此,沈良宴戏份全部杀青。相熟的工作人员纷纷恭喜,陈导还带着李墨白赶着拍别的戏份,把工作人员都带去附近别的拍摄场地了,良宴和他打过招呼后,就和来看她的唐俏在这园子里赏玩,聊天谈心。

    “今天你没有戏份吗?”沈良宴还未将华服换下,戏份杀青,一时有些不舍。

    “嗯!今天确实没什么事,你不是今天杀青吗,我就过来看看。”唐俏穿着常服,陪良宴在□□中散步。想到刚刚那一幕,戏谑地说道:

    “和影帝对戏的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