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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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问的人咬着筷子直乐,万小四在一边偷偷捅他,捂着嘴跟做贼似的哼出一句话:“我说的没错吧,这种小先生,见过没?” 一整个晚上,气氛都很好。 快到零点的时候,沈与尔被万小四扯住袖子,他对一扇铁艺门努努嘴:“小meimei,看你这么,呃……孤独的气质,给你推荐个地方。” 她看过去。 门被推开,冷风灌进来,吹开了些火锅余留的雾气,他伸手一指:“上面视野特别不错。” 孤……独吗?!用词不怎么讲究啊。 沈与尔也没纠正他,袖子一撸,揣着口袋就跑上去,就着冷风站在3层楼的屋顶。栏杆边一圈小彩灯忽明忽暗,远处万家灯火,而天边就炸开一片焰火。 爽! 两只手臂伸过来,撑在栏杆上,红色的袖子也放了下来。他的声音随后而至,就在旁边:“过瘾了吗?” “嗯。”回答的很轻,像要被风吹散一样。她洒脱地往台阶上一站,双手拢在嘴边,就这么倚着栏杆倾出去半截身子,大喊:“i’mthekingoftheworld.” 沈与尔笑,零点钟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将第三遍喊出口,眉飞色舞地跳下台阶,陈顾返这才把一直在后面揪住她帽子的手放下来。 笑起来真是好看。 这个小朋友即使跌入谷底,还是有一双坚定的眼睛,内心独立强大,像热爱阳光一样热爱生活。 鞭炮震天,她仰起头去看他的眼睛,在漫天的焰火下,他的轮廓就包裹在淡淡的光芒里,她说:“感觉,很棒!” 第二天,她就全身心投入到有机化学中。直到不知多少天以后,赵约掏出一个盒子丢到她的桌子上,她还在低着头对比几个验纯的试验,想也没想就伸出手要把盒子传给旁边的林丘。 “诶!”赵约呵住她的动作,林丘在一边轻轻地笑。 沈与尔拿着盒子尴尬:“怎么了?” 另一个包装更加漂亮的盒子被塞到手里。林丘抱住她的胳膊笑得软极了:“小尔,生日快乐。” 沈与尔恍惚了半天,才琢磨过来今天是二月十四,她把两只盒子装进书包,低头边写边笑:“中午给你俩一人加一根鸡腿。” 赵约曲起手指敲她的桌子:“谁稀罕!我们还要去过情人节。” 她半天才从试验中回神,一人看过去一眼,再次笑:“情人节快乐。” 晚上,沈与尔在爷爷笑眯眯的强迫下硬生生吞掉了一块蛋糕,还有一碗老人家亲自下的卧了两个蛋的面条。 现在她正闭眼趴在窗户上,呼吸夜晚带点潮湿泥土味道的空气,消化胃里的食物。下面一声低笑,已经很熟悉的笑声。 她一瞬张开眼睛,这个人站在院门口,一颗光秃秃的桃树下,晃了晃手里方方正正还系着一根彩带的盒子。 沈与尔怕吵醒睡着的爷爷,轻手轻脚摸出去。陈顾返拍拍小朋友的头,将盒子递过去:“小尔,生日快乐。给怪叔叔送了些东西,有点晚。” “现在……可以拆吗?”她用舌尖舔着左边的小虎牙。 又是这个小动作,小朋友心情很好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做出来。他笑:“当然。” 盒子不大,约莫一个试卷夹的大小。她小心翼翼掀开一条缝,不住往里偷瞄,就像一只发现新玩意的小猫,一点点试探。 “很漂亮。”她将食指从袖子里挤出来,一颗一颗去数里面精致到艺术品一样的巧克力糖果,每一颗都是一只颜色不同的小老鼠。她凑近了去看,样子也不同。 她的属相,正好16颗。 这么好看,怎么好下嘴!沈与尔咬着指头心里叹气。陈顾返抬手一拨,“啪”地给她合上盖子:“该睡觉了小朋友,上去吧!” 她还沉浸在16只萌翻的老鼠身上,只是听从他的话,就这么直愣愣地走回去,甚至连晚安都忘记说。 他靠在光秃秃的桃树上,两根手指捏着漂亮的火柴点了颗烟,眼睛略微眯着,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13章 跟着我 半个月,陈顾返拎起一小串葡萄,对着太阳,好看的眼角挑起来,他说:“长得不错。”不同于澳洲带些口音的英语,这个长在这里,又在加州求学的人,嗓子里竟然发出纯正的伦敦口音。 万小四接过他手里的葡萄:“怎么总打喷嚏?” 他用手背挡住阳光:“可能小朋友想我了,怕她哭,没告别。” “会哭?”万小四吃惊的不得了,跟上他的脚步,“我觉得……有可能在骂你。” 他忽然停下来,就这么笑了,轻轻的,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喉咙里声音转低,说:“也许。” 兜兜转转一个下午,在这片酒庄的葡萄园里,连万小四都蹲在地上吐起舌头。他终于满意地停下来,两指一弹木架,摘下一颗葡萄直接丢进嘴里:“就这一小块儿,给我留下。” 沐浴在澳洲秋季的阳光里,这张脸上每一部分立体的五官都飞扬起来。 记住他手指划过的区域,万小四已经奄奄一息,不用问一定又是长势最好的一片。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珍藏?” 他看着葡萄笑:“这瓶,送给小朋友。” 算作这次不告而别的礼物。 万小四更加惊讶了,手扶着地面一下子就弹起来,想开口被陈顾返一只手懒洋洋地捏住两边脸颊,他就这么抬着嘴角,说:“干活。” 沈与尔也坐着,在自己家的地板上,蜷起手指托住脑袋,看小美人跟黑弟舔盘子里的鱼罐头。 见两只猫吃得并不怎么尽兴,她凑过去告诉两个家伙:“我说你们喜欢金枪鱼口味的,你们叔叔偏买来海洋鱼,太坏了。” 想到这个大人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掉,她把手里的小折刀一收转了个面,用镂空刀柄去磕两个家伙的盘子,凶巴巴地抗议:“真是太过分了!下次见到是不是应该说他?” 小东西舔着嘴抬起脑袋,眼睛瞪得溜圆。沈与尔又拆给它们一小盒罐头,在每个家伙头顶摸一把,说:“还是海洋鱼的,凑合吃吧,乖!” 她扶着地跳起来,拍拍手,去做化学试卷。 就这么晃晃悠悠挨到5月,学校将这批小娃娃们拉到cao场,条幅一扯:千人誓师大会,下面是校长最衷心的鼓励。与往年一样,每个学生在誓师结束后,都要在条幅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学校会将它作为荣誉保存在校史馆里。 沈与尔跟着慢悠悠的队伍一步一步挪到条幅边,她挑了一块相对空白的区域,潇洒地抬手几笔,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林丘挨着她规规矩矩写了一个小的,赵约签上一个更大的。他拎着条幅边缘品味半晌:“沈与尔,你这风格越来越向我小舅舅靠拢了。” 人张扬,字更张扬,落笔却深刻有力,像一种艺术造型。 有……吗?她也品味几秒钟,把笔帽一收顺着人群走掉。 放学,沈与尔先一步出去,趴在外面的窗台上等林丘,挖一口雪糕填进嘴里,然后她噎了一下。 赵约的低音听得很清晰,他抖着一张卷子说:“数学问我没戏,这题沈与尔会,去找她!”说完就用食指顶起篮球转了一圈要出门。 后面的男生喃喃自语:“可是她平时看起来太凶了,我不敢啊!” 怕被骂笨。 赵约不走了,他笑,越来越嚣张:“好,慧眼。”他拍比自己矮一头的男生肩膀,歪着脑袋大叫一声,“沈与尔,过来讲题了。” 沈与尔将手里的雪糕用小木勺子两口扒到嘴里,额角突突的。她过去把斜斜背着的双肩包一甩,看男生支支吾吾的样子,她又闭着嘴巴用牙齿咬自己的下嘴唇。 突然“啪”一声大响,男生吓得退一步。沈与尔收回拍在桌子上的手,说:“坐。” 她偷偷呲牙,好疼,这才叫凶!平时……只是,不太爱说话。 “好,好了。”男生把试卷跟草稿纸摊过去。 沈与尔做过这道题,她以为十五分钟可以解决,就给林丘打了个手势。半个小时的时候,男生终于恍然大悟,他说“谢谢”,又拎出一叠试卷询问地看过去:“还……有几道。” 她并不缺少耐心,风不停吹进来,她勾起夹试卷的铁夹子将挡眼睛的留海一股脑夹在头顶,点点头示意让他说。 又讲了整整1个小时,住校生都已经吃完晚饭,开始安安静静地回来上晚自习,她终于在男生满足的小眼神里挎着林丘离开。 赵约抱住篮球靠着校门的柱子,林丘跟两人说:“她们说从那边胡同过去的文具店进了特别多好看的同学录,去看看?” 三个人过去,在乌漆墨黑的胡同口,就开始觉出不对劲。 被人尾随了,越来越近,而且不止一个人。 “怎……么办?”林丘开始紧张,抓紧赵约的校服袖子,“不让带手机,连报警的机会都没有。” 赵约安慰她:“人少就揍,人多就跑。丘丘一会儿你先跑,我跟沈与尔都能躲。” 她说,不行。把沈与尔的胳膊抱紧了些。 话音刚落,三个人懵逼了。 将近……二十来号人,前后胡同口一堵,这么偏僻,再没外人。 赵约也开始发憷,这些人手里都拎着家伙,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他把两个女生挡在墙边,心里琢磨这是招惹谁了。 沈与尔认出其中一个带着粗金链子,连脖子上都是纹身的男人。上次跟沈双翼亲在一起的,给万小四开瓢的,知道自己学校地址的那个人。 她握住林丘都是汗的手,在后面轻声把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遍,赵约暗咒一句,特别无奈:“后来交给小巴叔叔做的?小舅舅要是回来得怒。” 纹身男人得意极了,手里的伸缩棍甩的“啪啪”直响:“小meimei,以为给我弄局子里就万事大吉了?”他露着牙齿笑得凶神恶煞,棍子打在墙上,落下一块墙皮,“老子被大哥给弄出来了,一中的嘛……终于让老子给堵到了。” 沈与尔环顾四周,看到他说的大哥,矮矮胖胖的,油光满面。前后二十来个小弟一身黑色紧身衣吊儿郎当,还有人在地上吐了口痰。 “来,我们看看今天怎么玩?”他将棍子一收一缩地走过来,“一条胳膊?一条腿?还是……” “让特么你玩!”赵约跟他个子差不多,抢先一步揪住他的领子,一拳就挥过去,“装什么黑老大,我们家在上海混的时候,还没你祖爷爷。” 这么多人堵着,反正跑不掉了。 沈与尔要去捂他的嘴,这家伙触底线了啊。 纹身男怎么也没料到这个高中生这么有胆,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二十来个小弟一窝蜂涌上来,赵约一脚踩在他身上,夺过他的棍子:“她们家在香港开赌场的时候,还没你祖奶奶,你问我怎么玩?” 沈与尔凑过去使劲提醒他,冷静,冷静! 大哥远远走过来,特别猥琐的笑:“吹牛谁不会,瞧不起我们?”他自认为很漂亮地挥挥手,二十来个小伙子抡起棍子就要往赵约身上招呼。 这就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 赵约也知道,尽量护着头,能还一下是一下,他还是很理智地挡在两个女生前面。林丘吓哭了,不自觉就要去救他,捂着嘴巴一个劲叫他的名字。 在这里,正要拆迁的地方,连路人都没有一个。 “沈与尔,你拉住她。”赵约给她做了个手势,她明白让俩人找机会先跑。 沈与尔脱下校服外套紧紧握在手里,折刀就在口袋。接着两人眼睛瞪圆了,真是打起来不要命,竟然有人直接抡起棍子照着赵约小脑狠狠砸过去。 还能听见划出的风声。 林丘什么都顾不上,踉跄着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他,这一下砸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胳膊垂下来,另一只手臂还是抱着他死活不放。 第二下砸过来,沈与尔匆忙踢开那个人的手,手肘捅到另一人的小腹,紧接着就要向第三个人的裆部踢过去。林丘惨叫,她循着声音回头望过去,这个平时连说话都软绵绵的女生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力度。 只是回头的工夫,她抽口气,胳膊上火辣辣的疼,棍子这么多,防不胜防,从手肘到手腕已经是一条红肿的痕迹。刚踢弯这个人的膝盖,又有人甩在她的额头上,右上角发际线的位置,极重的一下,有黏黏的东西流出来。 靠!三个人真是要残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