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等出了谷口,外面黑漆漆一片,空旷无声。 霍繁篓说过,他会在峡谷口等她的。 难道又被吴孝之捆住了? “霍繁篓!”顾若离喊了几声,可除了回音什么都没有,她不禁笑了起来,“他要在这里等她七天,才叫奇怪了!”话落,辩着方向,往延州方向去。 夜路难走,四周又都是隐隐绰绰的山峦,时常风从树梢钻过,发出嗡嗡的声响,顾若离走了一段便找了个土坡背靠着歇下来,打算天亮再走。 她刚落座,忽然山谷里一道道回声荡了过来:“霍神医……神医……” “谁?”顾若离站起来,远处有人骑着马往这边来,看不清人但听着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转眼间,那人从马上跳了下来,背上一个包袱几乎顶他两个半身那么大,摇摇晃晃的站稳,头发黏在脸上被风吹的跟鸟窝似的,望着她傻笑,虎牙明晃晃的,“霍神医,是我,张丙中!” “张大夫?”顾若离迎了过去,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没有走,可是有事?” 张丙中将腰上的包袱往地上一丢,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顾若离一拜:“明月在上,厚土在下,我张丙中从今天开始拜霍神医为师,望师父不嫌徒儿愚钝,敬收门下。”又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师父就是我张丙中的再生父母,此生我一定全心全意的孝敬,侍奉您左右!” 张丙中动作突然,一段话说的又急又快! 顾若离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把话说完,咚咚的磕了三个头,又从包袱里翻了坛酒举在头顶:“没有茶,只能请师父喝酒了!” “拜师?”顾若离看着被张丙中高举的酒坛子,半晌无语。 ☆、047 意外 看着比顾清源还要年长几岁的张丙中,顾若离哭笑不得。 “张大夫。”顾若离扶不起他,便让在一边,“我不收徒弟,也没有资格收徒弟。再说,你我的年纪,折煞晚辈了。” “大夫只论医德和医术,和年纪无关!”张丙中一脸坚定,“我张丙中信服您,所以愿意敬您为师,一辈子跟着您孝敬您老人家。” 你愿意,我不愿意啊。 顾若离无奈至极:“张大夫,你先起来。”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我教不了你,你也不能跟着我。快回去吧,别叫你家里人担心了。” 张丙中跪着不动,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的打算:“我没有成亲,双亲也早已离世,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父母,我伺候您孝敬您。” 莫说十三岁的顾若离,就是她没有穿越重生前,让她做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师父,她也接受不了:“我真不收徒弟,你快走吧。” “不走,您是师父,我是徒弟,还没有出师,徒儿不会离开师父的。”张丙中说着把酒坛子往前送了送,“师父,喝酒!” 顾若离毫无办法,她叹了口气道:“你不走,那我走了。”话落,转身就走。 张丙中跪在她身后,一动不动的挺着腰背,真诚恳切的喊着:“师父……您就收了我吧,我以后绝对不给您丢脸。” 顾若离头发都竖起来了,不由加快了步子。 张丙中在身后喊着:“师父,您就收了我吧!” 顾若离埋头走着,很怕张丙中追了上来,走了一刻她忽然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只见黑漆漆的官道上,凭空出现了一辆马车,车边立着三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抱着手臂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张丙中盯着顾若离的身影,正纠结着是继续跪,还是追上前去,却看到顾若离突然被人塞进一辆马车里。 车夫扬鞭,马车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劫匪?!”张丙中蹭的一下站起来,“师父,我来救你!”抱着包袱爬上马,追了过去。 顾若离在车里被摔的七荤八素的,她恼怒的掀开帘子,怒道:“停车!” “霍姑娘!”车前一人驾车,两人护在两边,听顾若离问,左边那人回头过来,“事急从权,多有得罪,等到延州城再和你细说。” “我让你们停车!”顾若离气的不得了,“不把话说清楚,我不会跟你们去延州城!”话落,她手伸向荷包,抓了把药粉在手中。 车并没有停,那人和旁边的两人对视一眼,开口解释道:“我们是延州杨氏的家丁,这一次是奉命来请姑娘去府中给我们老爷治病,我们在此等了姑娘三天,实在是太过着急,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姑娘见谅。” “杨氏?”顾若离没有印象,冷声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家丁这次没有犹豫,回答:“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至于其他的等姑娘进府后,再问我们主子吧。”话落,指了指车厢,“我们不会伤害姑娘,姑娘可以休息一会儿,等天亮我们就到了。” 顾若离没有动,风吹着帘子刷刷作响。 就在这时,身后有马蹄声传来,张丙中激亢高昂的喊道:“师父,我来救你!” 马车前面的几个人面色一紧顿时露出戒备之色,顾若离毫不迟疑,将手中的药粉朝三个人挥去! 缰绳一提,马车骤停了下来。 三个人抱住头捂住眼睛,跌倒在地上。 “张大夫!”顾若离一刻不耽误,从车里跳了出来,“快走!” “师父……”张丙中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可不等他动手,就见顾若离已经将三个人撂倒在地,他挫败的耷拉了脑袋,“我来救您啊。” “别废话。”顾若离指了指他的马,“拉我上去。” 张丙中眼睛一亮,一使劲儿就将顾若离拉上去,夹着马腹部冲了出去。 身后,三个杨家的家丁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捧着肿起来的脸,一边喊着:“霍姑娘……霍姑娘!” 风在耳边呼啸,顾若离坐在马上跑了许久,才暗暗松了口气。 “师父!”张丙中缓了口气,回头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您?” 顾若离要是知道也不会这样狼狈了:“说是延州杨府的人,请我去给他们老爷治病!” “杨府?”张丙中好像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惊奇的道,“是牌坊胡同杨文雍府上吧。” 顾若离一愣,问道:“很有来头?” “当然了啊。”张丙中回道,“杨文雍可是前次辅,要不是那年额森攻京都时他得罪圣上被削官,现在说不定是首辅了啊。”顿了顿又道,“首辅啊,多大的官!” 杨文雍,她有印象,似乎听父亲提过,早年间还有位姓杨的人去过几回府中。 只是她一向不喜欢和外人接触,所以并没有见过。 “师父啊。”张丙中笑着道,“您不用担心,这个杨大人名声还挺不错的。既然来请您,就说明知道您的医术了得,特意来求诊啊。” 就是来找她才奇怪。 她根本没有和杨府接触过,他们却在这里等着她,谁告诉他们她在这里的?! 还有,她到今天为止也不过行了三次医,莫说名字都没有和别人说清楚,便是说了,他们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管不住这样的人死活。”顾若离皱眉,对这个杨府满心戒备,话落又想到什么,“你别叫我师父。”她哪来资格收徒。 张丙中嘿嘿笑了起来,硕大的包袱背在后背上,挤的顾若离不得不抓紧了才不会从马后面滑下去。 “没事,没事。”张丙中一副我不在乎的样子,“您不收我没关系,在我心目中,您就是我师父。”一副打骂不走的架势。 顾若离抚额,实在纠缠不过。 “师父啊。”张丙中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还要去延州吗。” 顾若离颔首道:“嗯,先去看看再说。”她打算去打听一下杨府。 繁篓也还在同福客栈。 “成,那您坐好了。”张丙中一扬鞭子,身下的马儿速度越加快了起来,天才露着白时,他们就到了延州城外! 那几个人家丁再没有追上来。 顾若离下马,和张丙中两人进城,在一家面摊上一人吃了一碗臊子面,听到左右食客都在议论杨大人的病情,传着他熬不过这两日了…… 两人付银子离开,顾若离请张丙中去同福客栈帮她找霍繁篓。 张丙中对延州很熟,轻车熟路的一会儿就返了回来。 “找到人了吗?”她奇怪霍繁篓没有和张丙中一起回来。 张丙中摇着头道:“我进去打听了,里头的人说这个人五天前就没有再回来了,不过他的同伴还在里面。是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头,人很轻浮,整天在街上闲逛,您要不要去找他?” 霍繁篓不在同福客栈,没有和吴孝之在一起?! 那他能去哪里。 ☆、048 诊金 “不找。”顾若离不想和吴孝之见面,“先去杨府打探一下虚实。” 张丙中点着头,拍着胸脯道:“这事儿我最在行,您且等着,我这就给您打探去!”背着包袱栓好马,和顾若离一起往杨府而去。 “杨府就在前面。”两人避在一个胡同口,张丙中指着不远处的三座牌坊,“师父,看到那三座牌坊了吗。都是那位杨大人的,延州数百年来,第一位三元及第,官至宰辅的人。” 顾若离顺着他手看去,果然看到三座巍峨庄严的牌坊,能想象当年这三座牌坊一座座立起来时,是多么的荣耀和辉煌。 “杨府在后面?”顺着视线看去,牌坊后能看见一幢占地很广的宅邸,添着朱漆,嵌着铜钉,很有气势! 此时,正有三三两两提着药箱,大夫模样的人往外走,边走边议论着什么,很是热闹。 张丙中点头:“那就是杨府。”他将身上的包袱丢在地上,“您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过去打听。” 顾若离一向不擅这件事,就不拦着张丙中:“有劳你了,小心一些。” “放心。”张丙中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整理了一番衣裳,理了理发髻,大摇大摆的穿过三座牌坊去了杨府。 顾若离怕被人发现,小心探头看着,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张丙中从里头出来。 “师父!”张丙中小跑过来,喘着气道,“我打听到了,杨大人真的病了,听说后事都准备好了。” 这么说,昨天晚上那几个人是真的打算请她来看病的。 可是他们是怎么找到她的? “要不要去看看?”张丙中眼睛雪亮,泛着兴奋的光,“我还打听到,杨大人得的疟疾,拉了半个月了,连脓血都拉出来了。” 这样的人家,肯定请了许多大夫会诊过了,既然这样都治不好,她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用。 “不去了。”顾若离摆手,“先寻地方住两天,找到霍繁篓再说!” 张丙中哦了一声,抄起包袱牵着马随着顾若离往回走! “怎么着。”忽然,身后有道声音传来,似笑非笑的打趣着,“出一趟门,还捡了个人回来?!” 顾若离一怔忙回头去看,就看到墙头上趴着一人,眼眸狭长,剑眉微挑,吊儿郎当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