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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难道,是钟侍郎怕我查出黄连翘案子的真相,所以他才想杀了我?”她喃喃自语,“偷走卷宗的人……”

    “消消气……”南行止温和地打断她的话,“钟子誉如今也被火烧得半死不活了。”

    成青云嗤然一笑,“那是他咎由自取。”

    南行止见她气消得很快,没再劝解,交代了秦慕铮几件事,便起身,说道:“我去换身衣裳,你在此等候。”

    成青云见他一身宽松飘逸的常服,行走在竹影楼阁之间,仿若与世隔绝的隐士。不过一会儿,他进了若水堂,身影消失了。

    她这才摊开手心,绞尽脑汁地回忆刚才他在自己手心里写下的字……

    到底是什么?这桩桩件件的案子,线索最终指向谁?

    片刻后,南行止换好了衣裳,走了出来。

    他身着天青色圆领长袍,窄袖束腰,衣前绘绣月中玉竹,腰间锦绣束带,镶嵌掐丝玉石。锦丝暗纹若隐若现,似月下流水,长袍里曾压花,外覆薄纱,飘逸轻灵,线条灵动,既方便行动,又清贵大气。

    成青云仔细看了几眼,忽然发现,南行止衣裳很多,几乎没有重复过。每每他要去不同的场合之前,总要说:“我要去换身衣裳。”

    他这身衣裳简单素雅,不知道是要穿着去什么地方。

    他吩咐人准备了些礼品和滋补的药物,才转身看向成青云。

    “走吧,”南行止对成青云说道。

    两人各自取了马,骑马离开王府,一路穿越街道缓缓而行,并没有带任何随从。

    成青云跟着南行止,终于见他在一处府邸前停下,下了马。

    守门的护卫立刻迎了出来,南行止亮了身份之后,那人不敢阻拦,恭恭敬敬地把他和成青云迎入府中。

    成青云一看府邸门口牌匾之上“钟府”两字,就知道这是钟子誉的府邸。他作为朝廷命官,朝廷会给他安排官邸。

    远远地,就见到一中年男子快速迎了出来,神色惶恐谨慎,到了跟前行礼拜见,自称是钟府的管家。

    南行止温和客气了几句,让管家带他去看钟子誉。

    管家不敢怠慢,立刻在前方引路。

    到了钟子誉所居住的正房,还没进屋,就闻到了浓烈的药味,正房之中,照料的下人和大夫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

    南行止径直走了进去,成青云见钟子誉躺在软榻上,精神似乎好了些,他脸上蒙着厚厚的纱布,看不出脸色,但那双带着伤痕的眼睛看到了南行止,顿时微微一惊。

    南行止看了他一眼,转身询问大夫,“钟侍郎的伤如何?”

    大夫恭敬谨慎,缓缓地说道:“钟侍郎被烧得严重,上身皮肤大部分被烧坏。重伤郁积,伤及内腑……”他顿了顿,“若是能够控制病情,恢复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么说,其实并没有生命危险?

    “他能开口说话了吗?”南行止问。

    “如今还不能,”大夫无奈地摇摇头,“但是能够发出模糊的声音了。”

    南行止问完,支走大夫和其他侍者,坐到床边,俯身看着钟子誉。

    钟子誉清醒着,眼睛里布着血丝,不知是因为全身太过疼痛,还是因为他被火烧得太严重而伤心绝望。

    他抬眼看着南行止,又看见了南行止身后的成青云,瞳孔陡然一缩,直直地呆了呆。

    “钟侍郎,你恐怕没想到吧,自己会无端落到这样的地步。”南行止很是惋惜地叹道,“你被火所烧,事出突然。但是,以你的机智聪明,可否知道,这到底是意外呢?还是蓄谋已久了呢?”

    钟子誉的手微微颤抖,似哽咽了一声,很模糊。

    南行止从袖中拿出一幅画,慢慢地展开,放到钟子誉眼前,说道:“钟侍郎,你可认得她?她是余麻钱店中花灯上的少女,听萧公子说,你正是看她看得入神,才被困火中的。”

    钟子誉立刻闭上了眼睛,被烧毁的眉头紧紧地蹙着,似感觉不到疼痛。

    南行止丝毫没有被他痛苦的神色所感染,反而强势又冷静地问:“你认得这个少女?”

    “你曾经断过她的案子……你自己心里清楚对不对?”南行止冷冷地问。

    钟子誉缓缓地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看着画中的黄连翘。

    第51章 逃之夭夭

    南行止慢慢地把画叠好,收回袖中,依旧泰然自若,“钟侍郎,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当真以为可以永远隐瞒真相?”他若有所思,“黄连翘真正的死因,并不是卷宗所记录的那样,对吧?”

    成青云呆怔地看着南行止,若有所思。

    钟子誉转眼艰难地看着南行止,张了张嘴,没发出清晰的声音来。

    南行止静默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自己的府邸固然是好,但是终究不是最好的。我会为你安排更好的养伤之处,待会儿就让人来把你带过去。”

    钟子誉眨了眨眼睛,眼中情绪难以揣度。

    室内一片安静,甚至有些窒息。成青云见南行止再没说话,与他一同离开。

    出了钟府,两人骑上马。成青云策马靠近南行止,轻声问道:“世子,这三起案子,是否可以结案了?”

    “你还必须找出证据,”南行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且,这个案子,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最好,能够通过此案,将一些人,连消带打,一一清除。”

    成青云抿唇,疑惑地看着他。

    街道之上,人声鼎沸喧嚣,南行止靠近她,轻声说道:“你再仔细想一想,你如今所推理出来的一切,能够得知的凶手,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你把他找出来了有什么用?”

    成青云气馁又不悦,“可是凶手,难道不应该被绳之以法?”

    “你别忘了,你已经不是捕头了。”南行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作为一个捕头,你抓住一个凶手,是你的职责。可是你若是想做一个公正严格的秋官,抓到凶手,不过就是断案的细枝末节而已。”

    成青云一怔,蹙眉沉思。

    “那就必须要查出连翘死亡的真相,”成青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我到底该怎么查呢?”

    南行止只是轻声一笑,意味深长。

    “凶手作案的手法太过高明,一来没有留下线索和证据,二来,就算有证据,也被火给烧没了。”成青云轻声一叹,“我也隐约知道这其中恐怕会牵扯出更多更隐秘的秘密,但是……”

    “你不用担心,”南行止轻声说道:“总会找出破绽的,只是早晚的事情。”

    成青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眼看着天色已晚,她拉住马缰,停下马,要与南行止告辞。

    南行止也没有留她,估摸着这里离卫宅也不远了,便让她离开回去了。

    成青云进入卫宅,推开门,就见清婉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先生……先生!”

    成青云险些被她扑倒,一个闪身躲开,稳住身形之后,拉住清婉的手,说道:“怎么了?这么紧张?”

    清婉脸色苍白,又惊又怕,抬手指着成青云的院子,说道:“来了一个好丑的男人……好恐怖……他、他进先生的院子了!”

    成青云愣了一瞬,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可能是胡柴,没事儿,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清婉一张小脸尽是惊恐未定,“先生有这样的朋友……?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胡柴面容丑陋,脸部溃烂凹凸不平,总会吓到人。成青云轻声一叹,说道:“他虽然长相丑陋,可他是个好人,他是瑞亲王世子安排给我的护卫,你为他准备一间房……若是怕他,不用理会他就好了。”反正胡柴也不会介意的。

    清婉一听是瑞亲王世子安排过来的,又是成青云的护卫,当即放心不少。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是也觉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成青云进了自己的院子,见胡柴坐在屋前的台阶上,走近他,说道:“胡柴,这院子还有一间房,我待会儿让清婉收拾一下,你住下就好。”

    胡柴起身,抖了抖裤子上的灰,说道:“我没那么讲究,住哪儿都行。”

    成青云见到他,觉得很亲切,推开自己的房门请他进去坐,胡柴跟了一步,刚抬起脚,定了定,把脚收了回去。

    “进来啊,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成青云转头看了他一眼,一边进屋,为他倒了一杯茶。

    清婉做事周到细心,每天都会为她准备好热茶,她一回来就能喝。自从知道卫则风为她买的鱼死了之后,清婉还懂得了照顾鱼,天天过来喂鱼,给鱼换水。

    胡柴摇头,“不了,世子吩咐过了,我只是你的护卫,不能与你太亲近。”

    成青云挑眉,“为什么?你我是老乡,还是朋友。护卫怎么了?”

    胡柴恭恭敬敬地站着,神色肃然,正色道:“青云,我忠于世子,只听世子的话。”

    成青云怔愕,竟然无话可说。她张了张嘴,惊觉胡柴是南行止的人,而且月俸还是南行止给的,他当然只听南行止的。

    她放下茶杯,闷闷地自饮自酌,“既然这样,你也只能等清婉把房间收拾好之后去休息了。”

    胡柴毫不在乎一笑,如山一样站立在成青云房门口,说道:“既然是护卫,我必须随时警惕保护你的安全,不能松懈。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当我不存在好了。”他爽朗一笑,又带着几分悲怆,“这些年,我也是这样保护司马大人的……”

    成青云听出他话中的遗憾和拼命掩饰的伤感,也不勉强他。

    她现在,只要稍微静下来,就会想到南行止指尖如羽毛般划过手心的触觉……

    那份莫名的悸动,让她现在回想,都微微不安。

    她习惯性地拿出匣子中的笔墨纸砚,安静地分析记录案情。

    这一桩桩,一件件,终于可以水落石出,只要她让南行止准备三司公审,就能让凶手伏法。

    只是证据……证据,她如今手中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

    她抿唇,心头有些郁结,更有强烈的不甘,事情调查到如今这个地步,若是发生其他意外,就太恐怖了。

    思索间,突然听见胡柴厉声说道:“站住,你不能进去!”

    成青云抬头,见卫则风被胡柴拦在门口,她顿时有些无奈,抬手捏了捏眉心,说道:“胡柴,他是卫宅的主人,是我的房东,你让他进来吧。”

    胡柴这才放行,卫则风惊讶地看了胡柴一眼,赶紧走了进来。

    “青云,他是谁啊?”卫则风进门后,不敢看胡柴,轻声地问道。

    “他就是那晚我说的那个故人,就是划龙舟的那个……”成青云说。

    “哦,他可长得,有些吓人……站在门口,可以辟邪。”卫则风这才放心,又十分狐疑,“看他那样子,像个护卫一样。”

    成青云往门外看了胡柴一眼,看他那副架势,真的跟护卫一样。

    “他是世子的人,今天才来的。”

    卫则风顿时瞪大眼睛看着她,眼睛闪光,“那太好了,既然他是世子的人,我就不用担心他不付房租钱了。”

    成青云哭笑不得,又恨得牙痒,“卫兄,他住我的院子,这院子都是我租的,他的房租还另算?你也太……”她无语。

    卫则风乜了她一眼,“他和你一样吗?”他自己斟了一杯茶,“就算我收他房租,也是世子付钱,你担心什么?”

    成青云干笑几声,不知是无奈还是嘲笑,“你要是能让世子付钱,算你厉害。”

    卫则风脸色一僵,得意的脸色一凝,蹙着眉头,“我怎么没想到这茬?看来不能向世子要房租,得问那大块头护卫要房租。”

    成青云没有心力再和他争辩,她拿了些鱼食喂鱼,用手敲鱼缸,惊得鱼在水中乱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