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冬生随意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什么摄像头，他后退几步，小跑起来纵身一跃，轻松跳到了铁门后面。 废弃的住院大楼上写满了大红色的‘拆’，楼下还立了一个醒目的牌子——危楼，禁止进入。 枯萎的爬山虎张牙舞爪的扒在大楼上，楼体隐隐能看到一些裂痕，阴冷的风从大楼的方向吹出来，冬生微微眯了眯眼睛。 司南笔直指向冬生正前面的大门，冬生抬腿就走了进去，他刚刚走进大厅，大门砰得一声就关上了。大厅内陡然阴暗下来，周围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昏暗中，隐隐有黑影飞快的闪过。 换个人来可能吓得屁滚尿流扭头就跑了，可惜来的人是冬生。 冬生眼睛里的眼白渐渐褪去，当漆黑的眼瞳填满他的眼眶时，周围的阴气全部暴动起来，争先恐后涌入他体内。 隐在黑暗中的老鬼终于忍不住了，飘到冬生面前，沙哑开口：“你是人还是鬼？”看到周围不断消失的阴气，老鬼气得心口疼，这些可是它好不容易收集到的！ 冬生微微歪了歪头，伸手一抓，数米之外的老鬼竟然被他抓在手中，动弹不得，“把袁春花交出来。” 老鬼死后多年，终于再一次体会到头皮发麻的感觉了，它哆嗦道：“你你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把袁春花交出来。”外面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冬生见好就收，眼瞳慢慢恢复正常，随即，雷声也渐渐消散。 而他掐在老鬼脖子上的手又紧了几分，早就遗忘了呼吸是什么滋味儿的老鬼，竟然感觉到了可怕的窒息，老鬼知道自己今天是踢到铁板了，连连告饶道：“俺真不知道，大人，您好歹先告诉俺袁春花到底是谁吧？” “生魂，七魄。” 老鬼死的时间久了，知道不少事情，冬生一说生魂、七魄，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它手上那个七魄之一，应该就是这个年轻人要找的东西，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收集的阴气没了，还要把好不容易才弄到手、垂涎半天都没舍得吞噬的七魄给交出去，老鬼相当不甘心，它略一犹豫，试图跟冬生讲条件：“把它交给您也不是不可以，您得答应俺一个……” “要么交出来，要么魂飞魄散，你自己看着办。”这要是签订鬼契，大家谈谈条件还差不多，对于没有签鬼契的厉鬼，冬生才没什么耐心跟它们磨叽。 形势比人强，老鬼迫于冬生的‘yin威’，只能垂头丧气地把生魂七魄之一给交了出来。 白色的光团中央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女人影子，这个光团正是袁春花丢失的三魄之一——吞贼。 冬生将袁春花的吞贼之魄，纳入一块百年柳木雕刻的木牌中，光芒一闪，白色的光团彻底融入了木牌之中。 老鬼饶是见多识广，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咋舌，这，这是传说中的玄门高人啊！ 冬生收了袁春花的吞贼之魄后，转身就走，老鬼犹豫了一下，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远远尾随在冬生背后，跟了上去。 冬生知道老鬼跟来了，却没有理会它，确定医院里没有袁春花其他魂魄后，冬生边往医院外走，边催动司南寻找下一个目标。 医院附近卖吃的多，不过余瞳对这一带不太熟，挑了几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店，买点些包子馒头馅饼以及特色酱牛rou。 冬生从医院出来，他也刚把东西买好，得知冬生找到了mama的吞贼之魄，余瞳心情大定，“冬生，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等我妈好了，我请你吃大餐。” 冬生点点头，拍拍余瞳的肩膀，没说什么。 余瞳老家的面点很有名，包子皮薄馅儿厚，馒头柔软微甜，馅儿饼皮酥rou嫩，再配上特色酱牛rou，简单又美味。余瞳惦记着自己老妈，没怎么吃，阿黄贪吃却胃口有限，一大堆东西，大半都进了冬生的肚子。 肚子填饱了，冬生拿起热乎乎的奶茶，刚喝了一口，就听到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郑昀曜发的微信：在做什么？想我了没有？想你了，怎么办？ “咳咳咳……”冬生神思一恍被喉咙里的奶茶呛个正着。 余瞳听到咳嗽声，扭头看他，只见冬生的耳朵和脸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这看着，不太像是给呛的啊？ 夜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躲在下水道里的肥老鼠悄悄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吱吱两声，唤醒打盹的独眼猫，两只小心翼翼从下水道里爬出来。肥老鼠抬头看了看周围，得，还是没任何印象。 “吱吱。”这边。肥老鼠凭着直觉挑了个方向。 瘦骨嶙峋的独眼猫跟在它后面，两只小心翼翼躲在阴影中，避过人群，不知跑了多久，它们终于来到一处高档小区外面。 胖老鼠瞅准机会，跟独眼猫一块溜了进去。 溜进小区后，胖老鼠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它跟独眼猫小心翼翼藏在花坛里面，没多久，它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第一百章 狐仙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 穿着粉色的大衣，如果不是大衣下微微凸起的肚子，很难看出她是一个孕妇。偶尔几个跟她错身而过的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 老鼠和猫的鼻子都比人类要灵敏得多，远远的，肥老鼠和独眼猫就闻到了她身上浓烈的香味儿, 以及香味儿遮掩下一股古怪的味道。 肥老鼠和独眼猫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女人渐渐走近, 肥老鼠小心翼翼扒在花坛边上, 悄悄探出脑袋, 下一秒，肥老鼠呆住了—— 天哪, 它看到了什么！ 那个女人的脸下面竟然还有一张脸, 她的影子上居然有一条蓬松的尾巴！ 狐狸精。 肥老鼠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来, 伴随这个词而来的，是满脑子熊熊燃烧的烈火。 弄死这个贱人！它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它。这个女人有古怪，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大声说。 两个声音在袁春花脑子里吵得它头痛，等它回过神来，女人已经走远了。而袁春花也彻底冷静了下来，它快速穿梭在花坛中，尾随女人一路跟到一栋公寓楼下。高档公寓的物业管理非常严格，必须得刷业主卡才能进去，进去以后，大厅里还有物业工作人员，它这么大一只，肯定混不进去。 眼巴巴的看着女人扭腰摆臀妖妖娆娆的走了进去，不敢轻举妄动的肥老鼠急得团团转，直咬自己的尾巴。 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女人转过头来，视线落在肥老鼠藏身的花坛中，肥老鼠本能的感觉到了一股恐惧，吓得它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夜色、花坛边缘以及枯掉的花木成功挡住了肥老鼠的身体，女人皱了皱眉，转身走进了电梯。 过了好一会儿，肥老鼠才缓过气儿来，一屁股坐在花坛里面，长长嘘出一口气，十分人性化的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如果有的话。 妈的，吓死老娘了！ 等等，老娘干嘛要怕那个死狐狸精？！就算怕，也该是那个贱人怕它才对啊！ 肥老鼠的心有余悸很快转化成了愤愤不平，这时候又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过来。袁春花完全记不来这人是谁了，但它总觉得这个人不应该长现在这样，应该——比这胖很多，皮肤黑但应该是透着红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灰死灰的比它的皮还难看，腰背应该是挺直的而不是像这样佝偻着。 男人拎了一个很大的口袋，口袋里似乎有活物在动，肥老鼠隐隐闻到了口袋里传来的……鸡屎味。 别问它怎么知道那是鸡屎味儿，反正它觉得错不了。 肥老鼠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整只的小鸡儿肚子里塞上红枣、冰糖、莲子等，放在蒸锅上蒸熟，甜味儿全部蒸到的鸡rou里，蒸汽凝成原汁原味儿的甜鸡汤……肥老鼠吸溜吸溜口水摸摸肥肚皮，叹了口气，好像有点儿饿了。 随着冰糖蒸鸡的出现，袁春花脑子里又闪过一些别的画面，地下停车场，安全楼道……肥老鼠想到溜进公寓的办法了，它吱吱几声，让独眼猫在原地等它，它撒丫子跑到地下停车场入口。趁着保安低头玩手机的功夫，肥老鼠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咻得一下冲了进去，巨大的地下停车场对肥老鼠来说就像一个迷宫，它凭着直觉和潜意识里的经验，很快跑进了其中一个安全楼道。 看到一节节楼梯，肥老鼠低头看看自己的肥肚皮和完全不成比例的短短的四肢，傻眼了。 这，这要怎么爬？ 勉强爬了几节楼梯，肥老鼠累得瘫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时候，下水管道后面传来几声细弱的吱吱声，如果转化成人类的语言，大概可以翻译为哈哈哈，哈哈哈。 肥老鼠没把‘同类’的嘲笑放在心上，转而尝试从楼梯扶手上往上爬，摔得胖了一圈以后，肥老鼠终于成功掌握了种族天赋技能，成功克服各种路障，一路爬到二十几层。就在袁春花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找错地方的时候，它再一次嗅到了古怪的香水味和鸡屎味，顺着这股味道，它来到一套公寓门口，这时候，屋内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门缝后面透出一股nongnong的血腥味。 不一会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男人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扔在门口，然后他反手又将门给关上了。 肥老鼠悄悄从阴影中钻了出来，它小心翼翼来到塑料袋前面，将其打开，里面是三只头颈分离的死鸡，鸡的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活活咬断然后吸干了血，断口处有一股特别奇怪的味道。 不仅死鸡的身上有这股味道，房子的门缝里也隐隐传来同样的味道。 肥老鼠在门口蹲守了半天，又在周围转了一大全，最终没能找到溜进去的机会，它只好原路返回去找独眼猫。忙活了大半宿，肥老鼠又累又饿，趁着夜色，它摸进附近一家牛rou店，偷了好大一块卤牛rou出来，跟独眼猫一块儿饱餐了一顿。 袁春花还惦记着要去找瞳瞳，但是它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总觉得应该找人盯着那个狐狸精和老男人。 作为一只老鼠，找人肯定是找不着的，但是要找流浪猫和老鼠就容易多了。袁春花把周围好几家餐馆‘洗劫’了一遍，凭着一身蛮力偷了不少好东西打包带出来，它用这些东西和强大的武力值，收服了十来只老鼠和五只独眼猫找来的流浪猫。天亮以后，妖娆古怪的女人和精神萎靡的男人挽着胳膊，无比亲热的从公寓里走了出来。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就是这两个人，帮我盯着他们。 十几只大小各异的老鼠一脸跃跃欲试的点头了，五只流浪猫则答应得不情不愿的。 不用肥老鼠额外叮嘱，老鼠和流浪猫们就自己找地方藏了起来。 肥老鼠折腾了一晚上没合过眼，它打了个哈欠，找地方藏起来，准备先睡一觉，等晚上的时候再去找儿子。肥老鼠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一只老鼠过来通风报信，“吱吱吱吱。”出现了，出现了。 袁春花跟着老鼠来到一个地方，躲在花坛后面，它看见那个女人正在逗一个小婴儿，她说着恭维的话，跟小婴儿的mama聊得很开心，得到宝妈的同意后，她身手摸了摸小婴儿的脸蛋，好像很喜欢孩子的样子。然而，袁春花看到的是，女人的手在碰触到婴儿的一瞬间，婴儿身上好像有什么薄雾状的东西钻到女人的肚子里，小婴儿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宝妈哄着哭闹不停的宝宝，推着婴儿车离开了，女人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角噙着一丝怪异的笑容，心情很好的哼起了歌。 袁春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本能的感觉到了恐惧。 傍晚，它准备趁着夜色去找儿子的时候，它再一次看到上午那个宝妈了，短短一天时间，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呆木木的，手里抱着一件小衣服，眼泪根本止不住。 等女人走远了，袁春花听到几个老阿姨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可怜哦，她家儿子上午还好好地，说没就没了。” “可不是嘛，那小娃娃我昨天才见过，可乖啦，见人就笑，一点都不认生，哎，可惜了。” “你们说那娃子得的是什么病啊，会不会传染啊？” 几个老阿姨嘀嘀咕咕走远了，袁春花却愣在原地，心里不住的发寒。 是那个女人，一定是她！ 不行，它一定要尽快找到瞳瞳！ 另一边，冬生和余瞳忙活了两天一夜，只找到了袁春花的吞贼、尸狗两魄，胎光、爽灵二魂以及除秽都不见了踪影，司南似乎受到了某种的干扰，失去了作用。冬生只能卜算一个大致的方位，要想通过这个模糊的方位找到袁春花剩下的魂魄无异于大海捞针。 无奈之下，冬生只能尝试招魂，结果袁春花的魂没招到，反而招了些厉鬼出来。 在灵鱼项链的遮掩下，冬生的气比普通人还要弱一些，厉鬼们妄想附在他身上重新活过来，结果…… 一直偷偷跟着冬生的老鬼看得心惊胆寒，打算脚底抹油赶紧的溜，结果还没来得及跑，就让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给叫住了：“怎么，现在打算要走了吗？” 老鬼僵着身体转过头，欲哭无泪道：“大人，俺从来没害过人，您，您就放过我吧！” “你觉得，如果你害过人，我还会留你到现在吗？”冬生面无表情道。 老鬼稍微放心点了：“那，大人叫，叫俺是有啥吩咐吗？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大人只管吩咐！” 冬生反问道：“你有什么心愿吗？” 老鬼的眼睛刷得冒出了绿光。 很快，冬生就跟老鬼签订了一份鬼契，他帮忙安顿老鬼孤苦伶仃的寡妇老婆，然后顺道送它重入轮回，老鬼则帮忙从其他鬼魂那里打听袁春花的消息。 老鬼死了有四五十年了，因为家学渊源，它懂一点玄门术法的皮毛，因此得以保留神智一直滞留阳间。为了规避天道惩罚，老鬼一直克制本能，几乎没怎么吞噬过其他鬼魂，但是它非常狡猾，为了得到足够的阴气滞留人间，它会尾随一些即将溃散的魂体、鬼物，在它们溃散的瞬间，吸收掉它们化成的阴气，既能强壮自己，又能规避天道，还能最大程度的保存自己的神智，一举三得。 这也正是它前几天好不容易得到了袁春花的吞贼以后，一直没下嘴的原因。 生魂的魂魄虽然是大补，也容易吞噬，但是吃了以后，早晚让天道给逮着了，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因此，老鬼存着袁春花的吞贼，打算等袁春花死透了以后，看情况再吞噬。 老鬼最大的执念就是它妻子，它二十多岁就死了，妻子当时才二十出头无儿无女，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劝它妻子改嫁再嫁的人不知凡几。刚死那会儿，它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妻子再嫁，它天天守在妻子身边，有谁上门劝妻子改嫁的或者给她说媒的，它就偷偷收拾对方。可是随着妻子年纪越来越大，身体渐渐不如年轻的时候，有几次，它看到妻子病得躺在床上，连杯热水都没得喝的时候，它后悔了，它不该那么自私。 现在妻子老了，病越来越多，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那一点微薄的养老金，根本攒不了钱。她住在小小的拆迁安置房里，她娘家的侄子侄女儿们还成天惦记着，看着妻子瘦小佝偻的身体，老鬼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妻子到了这把岁数，想要找个真心照顾她的人肯定也找不着了，而且她年轻的时候都守着他们的感情没改嫁，现在这把岁数了肯定更不会去。 老鬼不希望有一天妻子死在家里臭了烂了都没人知道，老鬼希望妻子的晚年能够安安稳稳，能趁着还活着的时候享享清福，所以，当它清楚的知道冬生是人不是鬼以后，就悄悄跟上了冬生。在尾随的过程中，它发现冬生的心地不坏，说不定真的会帮它照顾它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