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难得隐儿喜慕,孤允了便是,带人查清这人的底细,便可带进宫来。” 七王笑两声,“自然,那先生再好查不过了,哪像千罪宫那个,皇兄连是人是妖都不……隐儿失言,还请皇兄莫怪,我只是被那人给气的了。” 鬼刹帝神情淡然,让他下去了。 殿内一时安静,鬼刹帝的眼中露出些许无奈,道,“隐儿这模样像极了廷耀王叔,孤记得那一年,廷耀王叔也大抵这般年纪,流放在外受了苦,被召回时哭闹着对父王说要当了皇帝才能不被人欺负。” 于述揣着手,神情中满是怀念,笑道,“耀王爷那时还不知道先皇已经立了太子呢,后来知道之后就跑来问太子爷能不能让他当皇帝。” 鬼刹帝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世人都知廷耀王叔疯癫神智不清,是痴儿,胆敢在太子面前说此妄言,可若不是廷耀王叔幼年时受了极大的苦,也不至于本是痴儿享现世无忧,却对皇位执着的很。” 东宫被烧的那一夜,他眼看着大火将父王母后烧死在里面,廷耀王叔在外面哭的撕心裂肺,拽着先皇哭道,你不是皇帝吗,不是能掌管生死,为什么不救他们,怎能让单儿就这么成为孤儿。 鬼刹帝垂下眼眸,没有廷耀王叔,他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父王早逝,皇爷爷不肯原谅他,天下人对他心生恨意厌恶,而守着他护着他的,却是疯癫痴狂的廷耀,昏暗阴冷的地牢中,便是这个疯子一遍一遍说着,等他成为皇帝了,就能保护单儿了,不会让单儿住在这里,让单儿吃饱饭,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单儿。 隐儿是王叔的唯一血脉,他又怎敢、怎敢拂了王叔的遗愿。 千罪宫内,小刺猬围着云隙的脚乱转,兴冲冲道,“公子好厉害,把那个王爷都打哭了。哈哈哈,公子教我嘛,阿团也要学武功,以后保护公子和乔儿。” 小刺猬握着小爪,信誓旦旦,很有骨气。 云隙蹲下来点点它的脑门,“教~给~你~的~口~诀~背~了~吗,练~习~了~吗,若~你~修~不~成~人~形~,能~保~护~谁~?” 阿团小爪托着脸蛋,“背了背了,公子也教我习武,等我修成人形,自然就会功夫了!” 云隙想了想,眼角扫着小刺猬灰呼呼巴掌大的身体,悠悠道,“先~扎~个~马~步,我~瞧~瞧~。” “马~步~?” 云隙顿了顿,“刺~猬~步~。” 作者有话要说: 单(shan)儿 第16章 你流口水了? 哦。 阿团似懂非懂的弯曲后肢,抻平两条小爪,半蹲在一片叶子下,扬起尖尖的小脑袋问,“是这样吗?” “嗯~~~~一个~时~辰~莫~动~。” 云隙从阿团的刺上拔下来个紫葡萄,剥开皮,打算化成蜗牛慢慢品尝时,忆起了一件事。 阿团扎了个刺猬步,蹲了一会,后肢就开始颤,它艰难的说,“公子以前也练过吗,是谁教公子功夫的呢?” 云隙是妖是仙,捏个诀就能干掉一群人,但妖界仙界有约束,一般是禁止对软柿子界的凡人使用仙术妖术的。 阿团也没想到,云隙说话慢,这一身武功倒是极为漂亮,长剑,短刀,白绫,舞起来生生比凡人好看一大截,不仅好看,还很厉害。 阿团默默琢磨,以后再遇见凡人召开武林大会,他家公子兴许也能试上一试。夺得个花名,取上个好看的花魁,也如了凡人常说的四大喜事。 “嗯~~~~~师~父~教~的~” 天色渐晚,金黄的夕阳拉的极长,曦光落在梧桐树上粼粼如波。 “师父?”阿团震惊,他家公子竟然有师父?他一直以为云隙上仙独来独往,喜欢独居的。 “嗯~~~”云隙站起来,捏了个决将自己罩住,慢慢叮嘱,“~莫~动~。”言罢,化成一缕摸不着的清风消失在太阳的余辉中,没有听见阿团最后喊得什么。 眼见公子又消失了,阿团后肢直打颤,哭唧唧望着天边,“公子呐,阿团扎不好刺猬步,不学了可好?”它在心里默默决定,公子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正当小刺猬挪着酸麻的后肢时,一缕清风送进它小小的耳朵中,很轻柔,却坚定严肃,“不~可~~” 阿团嗷一声哭出来,只好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继续扎它的刺猬步。 这头,鬼刹帝正在批阅奏折,于述揣着冰瓷琉璃盏喜气洋洋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推开殿门。 “陛、陛下,您瞧。”献宝般揭开琉璃盏。 从瓷壁边缘探出两根细嫩的触角,小蜗牛用腹足沿着瓷壁爬上盏棱,歪着脑袋瞧着皇帝。 “陛下,可找着了。这几日奴才一直吩咐丫头们长点眼寻寻这小东西,谁知就刚才,奴才一掀盖子,可就看着了。” 鬼刹帝勾起唇间,没想到云隙竟然真能将他的小蜗牛寻到,他伸了手指贴着瓷壁,小蜗牛抖着触角想了想,便湿漉漉的爬了上去。 这人的手粗,指尖上有厚茧,虎口处因为常年握剑而磨得肌理坚硬,云隙带着一条歪歪扭扭的湿线爬上他的手背,晃着触角要吃的。 皇帝瞥了眼于述,于述道,“你这小玩意儿,陛下为了你,连三春水都给你留着,幸得找着了,否则可要辜负陛下的一番好意。” “莫要贫了,去取泡好的菩叶青来。” 于述躬身答应退下。 鬼刹帝将云隙举在眼前,自言自语道,“他在哪里找到你的?” 小蜗牛甩着触角,很傲娇。 鬼刹帝用毛笔沾了沾水,用柔软的笔尖轻擦过小蜗牛的身体,从透白的小螺壳,擦到软绵绵湿哒哒的小身子,将云隙无意间染上的泥土擦洗掉。 那软软的笔尖蹭着云隙的嫩rou,惹得他颤着触角张着小嘴痒痒的无声直笑,笑的湿哒哒的粘液流了鬼刹帝一手,啊~好~痒~啊~~~ “总要干干净净的好。”鬼刹帝摊开手,端详着满手的透明液体,淡淡的花香味飘入鼻息,他一愣,“你……口水,还是……” 小蜗牛害羞的将两根触角抵在一起,遮住自己的眼睛。 于述端着小平碟进来,鬼刹帝将云隙放入菩叶青的碟子里,自己连忙寻了丝帕擦手。 “陛下这是?” “咳。无碍,去端些水来。” 云隙趴在菩叶青上努力的啃着叶片儿,触角一抖,就看见鬼刹帝无奈的清洗着手中的粘液,和于述低声交谈,询问要不要寻个有经验的奴才来养蜗牛。 “……” 云隙皱皱眉。 虽然现在他没有眉,但是心里皱了一皱。 哼~~~~! 青瀛也是有错的,并不是所有人妖仙都会喜欢蜗牛原液。 比如这个人。 阿团在千罪宫中蹲了近半个时辰,最后被方乔儿给捧在手心揣回屋了,趴在自己的小篮子卧里直喘气。 方乔儿给它搓搓酸麻的小爪,阿团累的缩成一团闭上眼沉沉睡着了。 她用小帕子覆上阿团的身子,落寞的看着空荡荡的床铺,不知道云公子又去了何处,他总是不在这里,却总是会在他们遇到危险时及时赶到。 方乔儿是真的很感激云隙,却奈何云隙对她总是略显得淡漠了。 她叹口气,将屋门轻轻掩上。 阿团睡到一半被被饿醒了,迷迷糊糊揉揉眼睛,钻了出去,顺着千罪宫的通水小道,在静谧夜色掩盖下拐了出去寻吃的。 王宫的月夜很美,但却偶尔能感受到邪气的阴风直刮身子,所以除了侍卫之外,一旦入夜,很少人会再出入殿外。 阿团左拐右拐的溜达进上膳宫,扒开一只被潮湿黑土虚埋的小洞,钻了进去,爬上半人高的火灶台上,轻车熟路从浅黄色蒸屉中取出两只三鲜大包子扎在背上,然后驮着包子正打算离开时,忽然隐隐听到了瑟瑟萧声。 曲调大抵选的哀婉,阿团虽听不懂,但也觉得委婉动人,淡淡入耳。它小心的护着背上的包子,顺着月色下的旋律走去。 萧声是时隐时现,阿团听得入迷,一时不着,噗通一声小爪踩空了,在阁廊的转角掉下台阶,撞撞跌跌滚进了殿前院中的假山池中。 呜呜。阿团浑身被磕到发疼,艰难的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小腿爪上被磕的流了血,一根荆棘扎进小腿rou中,疼的它趴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 被都是刺的东西扎到,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阿团还没来得及伤心欲绝找公子,整个身子就被抱进来温热的手掌中。 月夜洒下的银光在那人的眸中散发着淡淡柔光。 “受伤了?” 阿团呆呆的点头。 那人稍微惊讶,“你能听得懂我说话。” 阿团眼睛瞪大。 那人将碧绿的玉萧放在院中石桌上,把小刺猬也放上去,撕掉袖中内里的软布衬子,小心翼翼的将阿团受伤的小腿抱了起来。 “你是饿了?”那人看着地上脏兮兮的包子。 阿团点点头。 “呵,真可爱。”他从腰间摸出个绣花的小包袱,里面是一层油纸包,再打开,一股浓郁的栗子香味儿弥漫出来。 阿团撅着鼻子使劲嗅了嗅,含着小爪迟疑的望着这人。 “吃吧。” 枣甜的栗子糕软绵,入口即化,很好吃,阿团抱着大大的栗子糕,坐在石桌上,沐着清风朗月,竖着小耳朵听他的恩人吹着悦耳的曲调,远处雾色渐淡。 “我该回去了。”那人站起来,望见天边隐隐发白的深蓝,笑着道,“聪明的小东西,明日若你还想吃栗子糕,入夜就来这里寻我。”那人说罢又突自一笑,“不知道你能听懂不能。” 阿团眨着眼睛,抓住他的衣裳,想让他告诉自己他的名字,要报恩的。 “怎么,舍不得?栗子糕都给你,你可以带给你的同伴。我走了。”说罢,那人拾起碧绿的玉萧消失在了西宫的方向。 阿团撑着受伤的小腿站着张望了会儿,又失落的坐卧下来,摸着自己小腿上柔软的布料,一颗刺猬心扑通扑通乱跳许久。 第17章 蜗艰不拆 黎明将曦,紫裕殿内云隙撩开黑色帐幔走了出来,手指间缠着一丝一缕浓黑的雾气。 将黑雾装入一只蛇皮囊袋中,云隙望着眼前逐渐由模糊化成清晰的鬼影,“这~是~他~身~上~取~出~的~,能~找~到~吗~?” 这两小鬼是白无常离开时留下的鬼役,云隙要找三鬼煞魂阵免不了和怨鬼冤鬼打交道,他是妖,中间沟通不顺,为了协助他,小白很贴心的赶出两鬼方便他驱使,云隙为了好记,分别起名鬼大鬼二。 鬼大闷声不吭的接住颤动的囊袋,朝云隙恭敬的行了礼,鬼二哭天抹泪,揉着自己的眼珠子,道,“明明是给我们俩的,你凭什么一个鬼接住!” 鬼大默默看了眼云隙,鬼二立刻扑地抱住云隙的大腿,但它没有实体,只是一团虚虚从云隙的腿中穿了过来,信誓旦旦喊口号,“云隙上仙交待的事我们必定完成,云隙上仙说的话我们坚决维护,云隙上仙要抓的鬼我们坚决要抓!” 云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