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放逐天际

    有人在遇到痛苦的时候，会渴望家的温暖，而对洛薇来说，却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骗得了父母，自己过的很好，不需要他们担心？

    与其一起痛苦，不如让我先疗伤，然后在人前只剩笑容。

    陪着父母收拾完了厨房，一家三口简单地吃了个饭。洛薇说要和苗苗小海出去走走，便从家里出来了。

    她随身并没有带太多东西，身份证，手机，钱包，仅此而已，她甚至连随身的包都没有带出来。

    沿着民生路走下去，在景枫酒店门口拐了弯，小路的尽头就是赣江。

    星光点点的赣江两岸，游人已散。洛薇坐在岸边铁索上，冰凉的铁索让她有些难受，但她没动，往景枫酒店的方向望去。

    酒店的每一扇窗户，都像芝麻大小，甚至不能分辨出有没有光亮。或许，程锋正凭窗远眺，或许没有。

    洛薇眯起眼睛望着，冷风仿佛具有穿透力，从她的身体里完完全全地穿过，让她从里到外一阵阵地打冷战。

    一个收拾好了热狗摊的大娘好奇地走过来，问洛薇：“姑娘，这么晚了，你还不走？”

    “我在等船。”

    “等船？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

    大娘好奇起来，见洛薇坐在江边，有点担心，小心翼翼地，生怕刺激到她，关心地道：“姑娘，别是有啥事想不开吧？”

    洛薇笑了笑，亮了亮手机里的电子车票，轻松地道：“大娘，谢谢您关心，我没事，我订了船票，要在一个特别特别小的码头下船，我忘记了地名。”

    大娘点点头，只是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洛薇笑着冲她挥手。

    渐渐地，码头上的人多起来了，送行的人也很多，大多依依不舍。

    洛薇上了船，在船驶到江心时，将手机扔进了翻着白浪的水里。

    最迟明天，程锋就会发现异样，他会找她，即使他已经决定了要跟她分手，也不会容许她就这样一走了之。

    或许，他是怕将来后悔，要将她拴在身边，即使不再爱她，也好留个退路。

    可惜，无论是因为什么，洛薇知道，她唯一的救赎就是，远离他。

    逃到一个再也没有他的地方，隐姓埋名。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不想听到他说分手。说到底，还是太爱他。

    这是一艘大船，甲板很宽敞，洛薇坐在船舷边，看着已经落到了身后不见踪影的苏市，他来了，她却要走了。

    她忽而觉得轻松，那么多不想见的人，从此都可以不见，那么多会让她痛苦的人，从此天各一方。

    这相当于第二次投胎，相当于人生重新开始。

    洛薇有点后悔，太早扔掉手机，她需要给单位写一封辞职信。

    就要离开法院，脱下法袍了，她此生追求的司法为民，恐怕将永远是一个充满遗憾的梦。

    甲板上开始的时候人来人往，也有人好奇洛薇形单影只地坐在甲板上，向着一个方向出神。而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不过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江水，和天幕融为一体。

    她望的，是苏市，那里有她的父母，她的回忆，还有他。

    船上的人渐渐都回自己的舱室了，洛薇也回到了自己的舱室，从舱室小小的窗口里，继续望向苏市方向。

    天渐渐亮了，五点，六点，七点，她什么都没做，但是时间似乎过的很快，并没有让她觉得无聊。

    这个时间，程锋已经起床了吧。

    她再也不曾出现在他面前，他会觉得松了一口气？会觉得没有了负担？他会欣慰吗，她终于想明白了，不必他充当恶人，见针见血地说出分手的话。男女相处，贵在自知，一切本没必要说的那么明白。说的太明白了，会让过去的美好都黯然失色。

    或许他也不会再见她，那么，她有没有消失，其实意义不大。

    这一切，这场自我放逐，可能都是多此一举的。

    自我放逐，是不是寄希望于有人会寻找呢？

    洛薇发现了自己心底里的奢望，凄然一笑。

    不过，她可是洛薇，她不是自怜自艾的弱者，如果她要放逐自己，那就没打算让人找到！

    在赣江上漂流三天后，她会抵达四川，就是她的目的地。如果有一天她能彻底放下程锋，她会回去，否则，这里就是她人生的终点。

    船在江上像摇篮一样左右摇摆，洛薇轻声哼着小时候徐枫常常在她耳边哼唱的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mama的怀里，温暖又安逸。

    下了船，等到要住店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如果想要隐匿行踪，身份证不能再用了。

    成都的气候温暖湿润，在纬度上与苏市相近，但总觉得这里更潮湿，空气粘在身上就是湿乎乎的。

    她一家一家旅店地找，终于找到了一家小旅店，清美旅店，因为地处偏僻，此地并没和公安局联网，只用最原始的本子登记旅的身份证号码。洛薇放心地将身份证递给老板娘。

    午后的阳光照射进这间小旅店，但是因为屋子狭长，只能照亮半个屋子，另外一半隐隐地在黑暗中。

    老板娘四十多岁，皮肤白皙，戴着两个大大的耳环。

    老板娘好奇地打量洛薇，一口成都口音的普通话：“你一个人？”

    “暂时我一个人，朋友这两天就到。”洛薇谨慎地道。

    老板娘熟练地登记，嘴里似笑非笑，“我不管你几个人，来几个人都住得下，但是有言在先哦，如果你的同伴来了，最多两个人一个房间，再多人就要再开房间。”

    “好的。”原来老板娘在担心这个，洛薇连忙答应。

    老板娘人很热情，还担心一楼人来人往的喧闹，带着洛薇上了二楼。

    二楼和一楼一样的狭小，木头堆成的墙隔开了五六个房间，门也是木头的，洛薇不禁担心安全性。这种门，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她甚至怀疑，如果她用尽全身力气，都能把门撞开。

    老板娘似乎看出了洛薇的顾虑，道：“放心好啦，安全的很，十几年都没有出过问题，我跟你说，要是有事情你就打开窗户叫人，我在楼下就能听到！”

    考虑到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短期内身份证信息不会与公安局联网，洛薇放了心，进了房间。

    在她的身后，一双细长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