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全班只有十几个人完成了暑假作业；穿校服的学生还不足三分之一；不少女生烫染了头发，男生里更是有好几个夸张的发型；她顶着莫西干头进教室，老师虽然看了她好几眼，但是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这个学校好像和她上辈子的高中，差距有点大啊…… 其实何止是有点大，十五中几乎是全市数一数二差的高中，接收的都是中考成绩很差的学生。而且在2009年，升学其实还没有那么严格，家里有点钱有点关系的人家，即使中考成绩真的很差，多塞点钱也要让孩子上一所不错的高中。就算不图孩子能成绩好，也想要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不要身边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学生，交了坏朋友。 因此留在十五中上学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成绩又差，家里又穷的，说是出身底层有点夸张，但也差不多是中下层了…… 当然，这些都是凌南以后才渐渐发现的。 现在，老师看到教室门口有人在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喊道，“凌南，你家里人来学校找你了！” 第24章 凌南走出教室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一脸怒容地看着自己，见到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还知道来上学？” “这些天你去哪里了，上个礼拜你弟弟过生日怎么没来？你爷爷奶奶不高兴了，说年年都要全家人聚齐的日子，怎么就差你一个，还让我特地去你家找了你一趟。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把邻居都敲出来了，都说好长时间没看见你的人影儿了。” “还有你这头发！怎么回事？”中年男人审视着凌南，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 凌南眉头紧皱，心中已经知道了眼前男人的身份，就是原主的叔叔，原主爸爸唯一的弟弟。不过从这个便宜叔叔的嘴里，凌南可是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关心。 结合原主日记本里的内容，凌南对这不管小姑娘死活的一家人是彻彻底底的厌恶，他们对原主的漠不关心，间接地导致了原主的死亡。 如果爷爷奶奶和叔叔能多给原主点生活费，甚至只需要多送点吃的，原主又哪里会严重营养不良？又哪里需要在盛夏最炎热的时候，穿着厚重不透风的大熊衣服，在马路边上蹦蹦跳跳打工挣钱，直到中暑晕倒，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再听刚才便宜叔叔说话的内容，一个星期前发现凌南在堂弟生日当然没有出现，才想起她这么个人来。上门找一趟没找到、听邻居说很久没有看见后，竟然没有急着找凌南这个人，而是等到一周后开学报到的日子，才来学校找她。 还正在上高三的一个小姑娘，找不到后，爷爷奶奶和叔叔竟然是这种反应？要是小姑娘真的出点意外，隔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晚了。 凌南一句话都不想和面前的男人说，但还是强忍着厌恶叫了一声，“叔。” “告诉你们件好事，学校里有个一对一帮扶贫困生的项目，现在有人资助我了，以后我的学费、书本费、伙食费就都不用你和爷爷奶奶掏钱了。而且人家还帮我出了住宿费，我以后就住在学校宿舍了，高三了学习紧张，住在宿舍能节约一点时间。” 男人皱起眉头，“住什么宿舍，你家里那一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干嘛白白花那个冤枉钱。就算是赞助你住宿费，你把那份钱省下来，干点什么不好。” 凌南简直要气笑了，便宜叔叔不会是连她的这点住宿费都要惦记吧？ 她脑筋一转，只能又添了一把柴火，“叔，这个住宿费是直接给学校的，就算我不住宿舍，钱也到不了我自己手里，反而白白浪费了。赞助的饭钱也是直接充值到的我的饭卡里的。” 凌南将声音压低一点，“我能拿到这资助名额，都是因为我是孤儿、无父无母，要是让学校知道我还有叔叔婶婶爷爷奶奶，还经常来学校里看我，没准就不再资助我了，把名额给家里更困难的同学。” 中年男人一愣，马上就说道，“那我们以后不来看你，反正你在学校有吃有喝有住，高三学习紧张，家里人就不来打扰你了。” 凌南早就从原主的日记里看透了这家人，各个都是极为冷漠自私只认钱的，因此刚才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计策。但看到中年男人如此一口就答应了，不加掩饰的嘴脸实在令人恶心。 便宜叔叔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好像生怕晚走一步，凌南的“资助名额”就会被取消，以后学费书本费还得他们来掏钱。 凌南搞定了一个麻烦，心情愉悦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那个便宜叔叔刚才的表现来看，这一家人在高三一年大概不会来烦她了，等到高考之后，凌南去上大学，更是天高任鸟飞，她能让那家人根本找不到她。这些间接的杀人凶手们，凌南是一丝一毫都不想沾惹上。 ==== 报到只需要半天时间，凌南离开教室的时候，感觉呼吸都舒畅了。班里的同学无论男女，整个上午都在时不时地偷偷看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都被凌南看得一清二楚。那些眼神像是探照灯一样地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似乎是想要看出来她究竟是凌南，还是凌南的jiejiemeimei。 回到家里，凌南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脑，先登陆扣扣，再打开天涯和淘宝。 扣扣的提示音顿时一声连着一声地响起来，凌南点开一看，大多数都是同一个店主发过来的，皇家欧美范儿的店主。 “小北，阔腿裤卖出去的很慢，8点钟发帖，现在已经12点钟了，只卖出去了十几件，这个效果和预期相差太多了吧。” “小北，你在吗？阔腿裤的销量，和其他三件你挂了链接的衣服相比，连四分之一都不到。我这也是给你了一万块钱的，定金都付了五千块了。” “小北，现在已经上午了，销量还是很低，照着这个趋势我估计连我准备的库存一半都卖不掉。这已经不只是一万块钱广告费的事儿了，这些衣服卖不出去都压在我手里，这个损失算谁的？” “小北！你去哪里了？你倒是给个说法啊？” “小北！！！你这什么意思？拿到钱就装死？骗了钱就跑？” 凌南沉吟，看起来阔腿裤的销售情况不好啊…… 在她的记忆里，阔腿裤一两年后就要流行了，如今已经有不少的明星街拍里穿着阔腿裤。不过她步子迈得大概有点大了。 要说阔腿裤好看吗？好看。 但是小脚裤也好看啊，不过是各有各的优点，各有各适合的人群，各有各适合的穿搭罢了。根本不可能阔腿裤一出现，所有人一眼看到都惊艳不已，“哇！竟然还有这样的衣服！实在是太好看了，买买买！” 正好相反，所有潮流在刚刚开始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们都是看不惯的，大家习惯了之前的流行款，如果出现大的变动，只会觉得别扭。 像小脚裤到阔腿裤这样的变动，已经算是很大的了。 潮流绝对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需要人们来带动的。如今稀稀拉拉几个走在前沿的明星大概还不够，自己在天涯上的照片，尽管好看，但依旧让顾客们迟疑。 凌南打开帖子翻了翻，发现确实如此，“小北身上这条裤子挺好看的，但是人家那么瘦才能穿吧，我要是穿上后大概就没有这种宽松的感觉了？会显得自己腿更粗吧。” “我感觉瘦瘦的牛仔裤显腿细腿长，这样的裤子没穿过，还是不要尝试了吧。” “咦？原来外国明星里，年轻姑娘们也会穿这样的裤子吗？我以为这都是中年女人为了遮rou穿的款式？” 凌南将帖子大概浏览了一遍，心中已经有数。 阔腿裤即将流行，但任何流行都是从上到下的，先是欧美明星，再是本国明星；先出现在奢侈品牌的橱窗里，再是大众品牌，最终才能红遍全国，几乎人手一件。 至于淘宝的位置在哪里？ 如果是七八年后，淘宝的位置可能在任何一处。反应最快的店，欧美明星的衣服一穿出来，淘宝上就有了各种同款、相似款，本国明星的同款更不必说，奢侈品的新款自然也有不少淘宝店要跟风…… 但是如今，在2009年，淘宝才刚刚起步不久，会选择网购的人都只是较少的一部分。 淘宝店的位置，还跟在大众品牌之后，等大众品牌出了什么衣服，等这股潮流已经热起来的时候，淘宝上才会有相似的款。如今淘宝上的衣服，在人们心中的定位也都是山寨、更便宜的替代款。 因此如果按照自然规律的话，阔腿裤的风，刮到淘宝上可能还需要两年。等到人人都穿过阔腿裤了，衣柜里已经有了两件在商场里买回来的、上身效果还不错的阔腿裤，人们才会在淘宝上一条两条的买。 但是凌南，当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既然她已经在新帖子上推荐了阔腿裤，那么这阵流行的风潮，就让她提前掀起来。 这样一提前，实体店被淘宝店赶超，之前本应该流入商场里的高、中、低档品牌的利润—— 大概也能被淘宝吃下来一块？ 凌南打开和皇家欧美范儿店主的对话框，“我在呢。我看了一下，目前的销量是不太好，但我凭良心做事，不会让你亏本的。” “不如我们换一种合作模式。之前的一万块钱推荐费我不要了，五千定金我现在就退给你。” “至于你积压着的库存……我会继续在天涯上帮你推荐，但我们事先达成协议，这样每卖出一件，利润我要分走10%。不只是这一批货，如果之后库存都卖光了，还需要补货的话，卖出去的衣服利润也要分我10%。”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长期协议，我不收取推荐费，从每件的利润里抽成。你可以看一下在我推荐前——我看你的阔腿裤上架也有几个月了——每个月阔腿裤的销量，不妨挑一个最大的月销量。以后每个月的销量，减去这个数，就是我为你带来的销量，对吧？” “那么这些衣服的利润我都要抽成。你看这样可以接受吗？” 第25章 张振, 也就是皇家欧美范儿的店主, 整整一夜再加上半天没有收到天涯小北的回复, 已经认定自己被骗了。 如今想想自己简直鬼迷心窍，自己连天涯小北的什么真实信息都不知道, 只是看她之前在天涯上发了一个火爆的帖子, 竟然就给她打了钱。自己唯一知道的, 只有她银行账户和名字，不知道去报警的话, 能不能把钱追回来？ 不过既然是骗子, 肯定用的也不是自己的银行卡吧…… 张振又急又气, 恨自己怎么就犯了傻, 怪不得天涯小北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一万块钱，定金就要收五千。反正衣服能大卖之后，她就能心安理得地收钱，衣服卖不出去，她也大可以一跑了之。 就在这个时候, 张振的扣扣收到了消息，看到天涯小北的名字,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等看清楚她一条又一条的消息之后, 张振简直高兴死了。 他立刻回复道，“可以可以！我们就按照你说的来。” 对方又秒回了，“那好，我下午就把五千块钱定金还给你。这样我先帮你推荐，再从卖出的件数里面抽利润, 我也是有风险的。” “那我们就每天一结算钱，你按当天卖出的件数，把我的10%打给我。收到钱之后我会继续第二天的推荐，这次的推荐是个持久战，不是发一次帖子就能让阔腿裤大卖的。” “如果你哪天没有打钱给我，那之后的推荐就都取消。” 张振没有异议，“没问题。” 两人商量好之后，张振依旧心里没底，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银行卡里果真收到了五千块钱，他才将半颗心放回肚子里，看来天涯小北不是骗子，没有想骗他。 但即使不是骗子，他手里也还压着几百件的阔腿裤呢，要是天涯小北之后的推荐不管用，阔腿裤依旧卖不出去，他还是要赔钱。 还说什么后续的推荐是个持久战……张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天涯小北打算怎么做。 “你先等三天，三天后，我们再开始cao作。”凌南说道。 张振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等三天？” 凌南回复，“因为第一批买了衣服的顾客，也得三天后才能都收到货。” ==== 正式上学的第一天，凌南喝了一杯白开水就出门了，在路上吃了一碗拌面，喝了一碗热腾腾的豆浆。 心满意足。 凌南终于弄明白了，报到的时候见到的老师，就是她现在所在的高三6班的班主任。凌南没有多作耽搁，直接找到班主任，开门见山地说自己要转理科班的事情。 班主任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第一句就是，“你就算现在和我说，你要退学，我都不会这么惊讶。” “转理科班？凌南，现在已经高三了，我们学校把三年的课程都教完了。这个学期一开始，我们就要开始系统地复习了。” “你现在要转理科班，老师已经不会讲新课了，难道你要自学吗？高一、高二、高三三年的课程，你自己在一年内学完。凌南，三年的课程即使你真的能自学完，什么时间复习、什么时间做题、什么时间一遍又一遍地模拟考呢？” “凌南，我知道你文科成绩不好，但是你听老师一句劝，现在转理科只能更糟糕，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文科班好好学下去。老师看你前两年学习也挺认真的，和班里那些瞎胡闹的人不一样，老师是不想管他们了，但今天一定要劝劝你。” 凌南听了班主任的这番话，心里挺感动的。班主任确实是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但她的真实情况，也不能和班主任说啊。 凌南有点头疼，只能语气温柔却态度坚定地一遍遍和班主任说她要转到理科班。 班主任最后无奈地叹口气，“想转就转吧，不过这事儿也不归我管，你和家长一起去和教学主任说吧。” 班主任在十五中待久了，各种各样的学生都见过，早就想开了，学生愿意学习她会倾囊相授，学生不愿意学习她会好好规劝，要是学生还不愿意学习，她就不管了。 凌南却因为班主任的这句话犯难了，“还要家长吗？老师您也知道，我父母双亡，学文科还是理科，我不能自己做主吗？” 班主任摆摆手，“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转班这事我做不了主，教学主任怎么说就怎么样吧。” 凌南点头，“谢谢老师，老师您放心，我真不是在胡闹。”她是真心实意地感谢班主任。 班主任却显然不相信凌南的话，高三转理科班，这还不是胡闹，那什么才叫胡闹？ ==== 凌南当然不会叫上家长一起去找教学主任，她现在那一个个的“家长”，她不想和他们有半毛钱关系。何况凌南还刚刚用学校资助的谎话骗了便宜叔叔，要是一来学校，不小心穿帮了，还有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