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对，”宋海得意道，“在学校还拿过奖学金呢。”

    “不错，不错，”瘦高个男人想了想，“我们台里最近正好要开辟一档节目，名字叫《身边那些事》，令千金如果有意向，不如来这档节目做主持人。”他只是帝都地方台的台长，像他们这种非卫星电视台，收视率不高，只有帝都本地的电视才能收到他们的台。加上现在都流行网络电视，哪家哪户的电视都能搜出上百个台来，除了一些念旧的帝都本地人偶尔看一看他们台，根本无人关注。

    宋海与他们电视台曾经有过广告合作，他还欠着宋海好几个人情，现在见颜溪形象佳，专业也合适，就想卖个好。就算她主持能力差得跟渣渣般也不怕，反正也没什么人看。

    “颜颜，这是帝都八台的金台长，爸爸的好友。”宋海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转头跟颜溪介绍瘦高个男人。

    宋海嘴上说两人是好友，但颜溪看得出来，两人的交情恐怕也是牵扯着利益，她对金台长莞尔一笑：“多谢金伯伯，我会好好考虑的。”

    帝都八台……原来帝都有这么多本地电视台吗？

    “贤侄女如果愿意来，就是帮了金伯伯大忙了，”金台长笑眯眯道，“现在有能力外貌佳的主持人不好找，贤侄女一定要给伯伯这个面子。”

    金台长话说得很好听，但是帝都八台就算再不出名，收视率再差，那也是电视频道，想要进去的人比比皆是。

    “她一个小姑娘，能帮你什么忙，要你多照顾多指导才是。”宋海笑着把话接过来，与金台长交谈起来。颜溪见这位金台长有意结交她爸，便没有再插话，低头默默吃菜。

    不愧是豪门举办生日宴会的地方，菜的味道让人挑不出毛病。

    饭吃了一大半，主人家端杯过来敬酒，感谢宾客的光临。颜溪还以为像这种豪门，对讨好他们的宾客是那种高冷的态度，没想到在礼节方面却考虑得十分周到。

    没准他们这桌人，原家四口根本不认识几个，但是颜溪却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的傲慢与不屑。

    颜溪混在一堆能说会道的成功人士里面，只需要保持微笑，端起酒杯就好。低头喝酒的时候，她与原家大公子的眼神对上，对方朝她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礼貌。

    这沉稳又有礼的姿态，不愧是豪门贵族，点个头都能让人有受宠若惊之感。

    用红酒略沾了沾唇，颜溪见原家四口已经走向下一桌，便弯腰坐了下去。宋海知道女儿不喜欢酒的味道，舀了一碗汤放到颜溪面前，让她压一压酒的味道。

    颜溪对宋海笑了笑，端起碗喝了一口。

    “你在看什么？”原博见弟弟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眼。

    “没事，”原弈收回视线，语气平淡，“就是觉得某个没见过的宾客有些眼熟。”

    “也许是你以前在哪儿见过，”原博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原弈沉默的跟了上去，垂眉吊眼的模样，让上菜的服务员也忍不住往旁边避了避，就怕惹得这位发怒。

    宴席结束，原家兄弟二人在酒店门口送宾客，又受到无数人的夸奖与祝福。

    原弈有些不耐的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眼门内，又有几个人走出来，于是站直了腰。

    “慢走。”原弈勉强一笑。

    “多谢款待，”走在靠前的中年胖子笑得一脸喜气，瞧着倒是十分讨喜。原弈视线扫过他挽着的年轻姑娘，“客气。”

    这年纪做旁边女人的爸爸都足够了。

    旁边的女人抬头对他笑了笑，柳眉杏眼，鼻梁小巧挺直，倒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想起在哪儿见过这两人了，就是上次取高定礼物的时候。

    老夫少妻，一朵鲜花插牛粪上，有些可惜了。

    至于这两人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感情结合在一起，原弈并不太关心，老夫少妻或是老妻少夫，都是有钱人玩习惯的把戏，他实在起不了太多的感慨之心。

    在两人下台阶的时候，原弈注意到胖男人小心的扶着年轻女人，倒是对她十分宝贝。

    “大哥，”原弈看了眼时间，“这里交给你了。”

    原博看了眼手表，知道快到弟弟睡觉时间了，于是点头道:“回去吧，反正宾客差不多都散了。”

    他这个弟弟有个怪癖，必须要在晚上十一点前睡觉，不然第二天就会头疼，他们家里人早就习惯了。

    颜溪回到家以后，特意打开被冷落许久的电视机，翻了很久才找到帝都八台，此时电视上正在播一部叫不出名字，男女主也一点都不眼熟的电视剧，电视剧放了一半，突然跳出广告，一个浮夸又刺耳的男声不断回旋。

    “好消息，好消息，桦来广场二楼电器大甩卖……”

    十年前的广告排版风格，十五年前的广告配音，还有那略粗糙的画面，不走心的“消费者采访”，颜溪开始怀疑，这样的电视台，真的有人看吗？

    这个浮夸的广告结束以后，又跳出了一个广告，这个广告竟然还是他们家公司的产品，画风仍旧一言难尽，只是广告配音从浮夸的男声变成尖利的女声。

    她大概能猜到《身边那些事》是哪种节目风格了，左右跑不开鸡毛蒜皮。

    “颜颜，你要不要去做主持人？”宋海指着电视上的广告，“这家电视台的广告费最便宜，我跟台里的领导也熟悉，你如果去上班，肯定没人敢给你受委屈。”

    当然最便宜了，因为它根本就没有多少收视率，有人找他们家打广告，已经很不容易了。

    颜溪无意进娱乐圈，小时候当天文学家的梦想，也早就已经破灭了，现在她闲着无聊，去这种与娱乐圈挂不上钩，工作又比较轻松的电视台工作，倒也不错，至少不算啃老了。

    这么一想，她就答应了下来。

    宋海把颜溪的意思跟金台长一提，金台长马上高兴的邀请她参加新同事见面会聚餐，还说要把节目组的搭档介绍给她认识。

    帝都八台大多时间都在播没什么人看的电视剧，中午播四十分钟的午间新闻，晚上七点转播国家级的新闻联播，新闻转播完顺便转播一下帝都卫星台的天气预报，然后继续放电视剧，过了凌晨一点便停台。

    所以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节目，就只有那四十分钟的午间新闻。现在由于总台提出电视台创新改革，金台长想了很久，才增加了一个《身边那些事》栏目，播出时间定在晚上八点。

    “台长，您邀请来的这位主持人真是海大传媒系的研究生？”摄像师表情有些凝重，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他们这档节目里，最有发言权的就是这位主持人了。

    “不仅是海大的研究生，还是企业家宋海的女儿，”金台长提醒几人，“小姑娘还年轻，你们这些前辈要包容一些，该教的要教，可别藏私。”

    “台长您这话太客气了，咱们这些都是野路子混出来的，哪比得上宋千金，”栏目导演笑着道，“您放心，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肯定不会让年轻小姑娘受委屈。”

    台长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谁也不傻，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

    “人家姓颜可不姓宋，”金台长笑了笑，“小姑娘随母姓。”

    在座几人虽然好奇这位企业家千金为什么不随父姓，但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太好奇，好奇心太重没意思。

    颜溪来到约好的地方，是一家装潢还不错的火锅城，走到包间刚敲了一下门，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女人。

    “这位就是咱们期待已久的主持人啦？”女人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我叫陈佩，是节目的导演，你叫我陈姐就好。”说完以后，她转头看金台长，“台长，这么标志的小姑娘您从哪儿骗来的？”

    剩下几人纷纷起哄，都说这么出色的人物，肯定是金台长骗来的。

    听着这些新同事的花式吹嘘，颜溪默默感慨，现在这个世道，做什么都不容易，这些同事为了夸奖她，不知道要费多少脑细胞？

    赞美她爸，让她过上有后台的生活。

    第6章 祖师爷赏饭吃

    一顿饭吃完，颜溪对这几个同事的身份大致有了一个了解。摄像赵鹏四十多岁，是个得过且过的人物，编导陈佩为人要圆滑一些，据说以前是个乡村妇联主任，现在四十多岁做了电视台的编导，对于普通人而言，也算十分成功了。剩下两个后期工作人员要年轻一些，看他们说话做事，在台里应该没有多少话语权。

    金台长有意跟颜溪交好，所以在一干同事面前，他表现得就像是与颜溪熟悉多年的长辈一般。这种行为，比说什么漂亮话都有用，颜溪领了他的人情，趁上洗手间的时候，去前台把这顿饭的帐结了。

    花的钱并不多，但是在大家知道颜溪已经结过账以后，对她态度还是要亲热了一些。

    身为新人，就算有后台，该做的事情也要做到位，不然想要真正融入一个圈子也不容易。这些老油条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些年的人物，想要她这个新人学不到什么东西又不得罪她，也不是一件难事。

    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回去以后，宋海问颜溪她的同事如何，她把同事们都夸了一遍，顺便点明金台长很照顾她。

    没过两天，还没播出的《身边那些事》招到了第一个广告赞助商，海洋公司。

    于是在颜溪第一天正式上班的时候，受到了同事的热情接待，甚至还有单独的一个办公室，里面的桌椅板凳还有电脑都是新配置的。

    帝都电视台大楼总共有将近十几层楼，光是帝都卫星电视台就单独占领了四层楼，里面有好几个演播室，主持人都是全国有名的人物。不像爹不疼娘不爱的帝都八频道，与九频道的同事挤在同一层楼，没事就闲着打蚊子。

    颜溪来上班以后，没几天就跟两个频道好些同事混熟了，因为两个频道总共加起来，也就二十多个同事，好几个同事都是两个频道共有的。两个频道最大的领导虽然大家都称台长，实际上在这栋大楼里，还不如卫星频道的主创有地位。

    “小颜，我们节目第一期内容已经定下来了，”陈佩把方案书递到颜溪办公桌上，“第一期就做交通方面的内容，不过可能需要你出外景，没问题吧？”

    反正她已经计划好了，随便拍几个违法交通规则的行人或者车辆，然后响应国家号召，在节目里强调一下遵守交通规则的重要性，怎么也能撑起一期节目。

    方案书做得十分简略，颜溪心里很清楚，节目组也没打算好好做这档节目，只是为了应付总台的要求。

    她又看了方案书好几眼：“没问题。陈姐，我看节目过几天就要正式播出，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

    “嗨，”陈佩满不在乎道，“只要影像资料足够，后期随便剪一剪，就差不多了。”刚从学校出来的小姑娘经验就是不足，像这种节目又不是剪辑大片，能废多少时间。

    “原来是这样。”颜溪笑了笑，没跟陈佩争论，摆足了乖巧后辈的姿态。

    见颜溪这样，陈佩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她心软的劝了几句：“咱们这些频道一直没什么收视，若不是上面有硬性指标，我们频道说不定早就关闭了。你也不要太拼，以后有机会，就往上面调吧。”

    她不好说太多，见颜溪没有说话，便开始跟颜溪讲解起出外景需要应付哪些状况了。

    第二天一道早，颜溪就跟摄像师一起出了门，交通工具是台里提供的面包车，上面印着大大的帝都电视台标志，后面还标了一个8。

    天气有些热，颜溪摇着扇子道：“赵哥，这车的冷气是不是有些问题。”

    赵鹏调整了一下镜头，对颜溪道：“习惯就好，咱们频道就这一辆出外景的车，空调上个月已经坏了一次，你运气好，赶上它被修好的时候了。”

    颜溪掏出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幸好她的化妆品防水，不容易花妆，不然她就要顶着一双熊猫眼上镜。

    赵鹏见她照镜子，叹口气道：“以前我在卫星台上班的时候，有点地位的主持人出外景，身边都要跟着一个化妆师与助理……”

    他语气一顿，似乎不想说下去。颜溪以为他情绪有些低落，没想到他正摇下车窗对着外面一辆压双实线的车猛拍。

    现在很多外景都是边拍边现场收音，颜溪适时开口道：“这种压双实线，开车犹如螃蟹一样的行为，十分的危险，司机朋友们不要学这种坏习惯，我们跟上去看看这位开车的朋友是谁，顺便跟他讨教一下交通法规。”

    赵鹏回头看了眼颜溪，没想到这个新人知道在哪找话题，看来有点经验。

    就在前方即将要追上私家车时，前方的绿灯还剩下几秒钟就要变红灯，颜溪再次开口：“开车的朋友还要记住一点，有时候宁可慢一分钟，也不要去抢黄灯，安全最重要。”

    赵鹏赞赏的看了颜溪一眼，她的普通话很标准，声音轻柔悦耳，这段如果剪辑到节目里，就算观众看不到她的脸，也会对她有几分好感。

    只可惜……他们没几个观众。

    炎热的夏季，有人忙于工作，有人为生计奔波，同样也有人在享受着生活。

    “原二，”张望小跑步追上原弈，“小薇刚才的话说得过了些，我代她向你道歉。”

    原弈停下脚步看向张望，皱眉道：“张望，你整天被女人拿捏在手里，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嘿嘿，”张望不好意思笑道，“她是我女朋友，我让着点是应该的。”

    原弈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做我不管，但是我是什么样的男人，还用不着她来评价。”

    “她那破脾气就这样，以后咱们朋友间聚会，我不带她过来，你别跟她计较。”张望笑得有些尴尬，他也没有想到原弈与他女友会出现矛盾。

    “我一个大男人，跟她一个女人计较什么，”原弈见张望尴尬的模样，嗤笑一声，“反正我以后如果找了女人，绝对不会给她拎包提鞋。为了个女人，连男人气概都没有了，你图什么？”

    “就图她这个人吧，”张望笑了，“等你以后找到真心喜欢的女人就知道了。”

    啧。

    原弈不屑一笑，他就算要找女人，也会找温婉可人一些的，他原弈这辈子，绝不可能给女人拎包。

    见原弈抬着下巴，漫不经心的模样，张望知道他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算了，你自己高兴就好，”原弈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他有些不耐的把手插在裤兜里，“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