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徐妍迅速回顾了一遍苏愿上午的行程，在她离开《v.h.》之后的工作安排就是中午的挑选会。 挑选会顾名思义，就是编辑按照之前选题会上的选题挑出一些服饰来让苏愿过目，苏愿拍板了的衣服才能进入到拍摄环节。苏愿掌权《v.h.》中国版不过月余，除了上一周傅文熙也参与的那组照片已经进入拍摄阶段，剩下的选题基本还处于挑选会阶段。 可是区区一个挑选会，怎么会让南希发出高能警报？ 南希说wish这会儿心情糟糕，她也不敢贸然将电话拨过去。心里有些着急，她小舅今天这顿饭她怕是吃不了了。招来正在眼馋虾饺猫粮的柯南，徐妍起身准备给傅文熙打声招呼就走。正好傅文熙从阳台回来，刚要问徐妍中午想吃什么，便看到自己的大外甥女牵着狗绳，连外套都穿上了就准备走。 “怎么了？”傅文熙皱起眉问。 “wish那边出了些问题，我得赶过去。”徐妍一边回答道一边低头系着大衣的腰带。 “什么问题？” “呃......”她能说她也不是很清楚么？“就是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wish都指名点姓地要咖啡了。 “连顿饭都吃不了？”傅文熙有些生气，声音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几分，压人气场也被放出了几分。某种程度上来说，傅文熙和苏愿是同一种人。所以在对上那和苏愿严肃时无比相似的气场时，在苏愿面前向来胆子不大的徐妍立马怂了。 “啊啊啊反正说了你也听不懂，南希没和我细说但我猜可能是挑选会的事情。挑选会你知道么？啊啊啊反正没时间解释了，听南希说wish的心情很糟糕还专门叮嘱了我回去要带杯美式加双倍香草糖浆！” 徐妍连珠炮似的说完一大串，接着就遇到了一枚哑炮。方才还噼里啪啦的屋内此时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再加上傅文熙那顿时切换到“恐怖”频道的气场，徐妍裹着大衣都觉得冷，仿佛瞬间穿越到了寂静岭。 “小......小舅......”徐妍觉得自己真的是懵了，竟然把wish要喝咖啡这事就这么一股脑的告诉傅文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坐着。”傅文熙冷冷地剜了徐妍一眼，“二十分钟。”接着便快步走进厨房开始叮叮当当。 徐妍讪讪的坐下，就当这二十分钟是她还在外面遛狗吧！刚好可以和南希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wish心情那么糟糕。 今天安排的这一场挑选会是由编辑刘欣负责的“质感服饰”主题。刘欣算是《v.h》中国版的老人之一，她同薛佳一同来到《v.h.》，也算是前任主编薛佳的得力干将，只是如今薛佳离开她却还在。薛佳离开了《v.h.》后受聘《丽》杂志，后者算是国内时尚杂志新秀，虽然创刊不久但影响力却不凡。 至于刘欣为什么没有和薛佳一起离开《v.h.》，公司内部上上下下对此八卦了很久。 一朝天子一朝臣，而空降的新皇好像总是会对前朝老臣有诸多不满？ 《v.h.》照旧忙碌着，但不同于以往的是今天中午的忙碌比往常多了几分压抑也多了几道暗流。每个人都绷着一根紧紧的弦，好像下一秒火警的鸣笛声就要响起。今天中午编辑刘欣带着之前选好的服饰进了苏wish的办公室，而不到半个小时后，几乎22楼整层都能够听得到刘欣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凭什么否决这所有的衣服！”刘欣带着一衣架的服装进了苏愿的办公室，可没想到不到10分钟就被面前这个比她还小几岁的空降兵全部否定。 “时间不等人，你有空朝我喊叫不如赶紧再去找可用的衣服。”苏愿看了刘欣一眼，示意她可以离开了。不想刘欣坚如磐石，丝毫不理会苏愿的眼神，仿佛今天苏愿不给她一个说法她就不走。 苏愿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现在是十月中，但其实距离十二月刊截稿也没想象中的那么久。而除了伍德·派克掌镜、傅文熙参与的那一组已经进入了拍摄阶段，其他的还在服饰挑选上定不下来。这样的效率让苏愿非常不满。 “出去工作吧。”苏愿对刘欣今天拿给她的工作成果也很是失望。今天的挑选会什么衣服都没有挑出来，就这样底下的效率，等今年的十二月刊定稿是不是得等到明年这会儿？ 刘欣觉得她的自尊被苏愿深深的践踏。 薛佳在时她便是薛佳的左右手。就在两个月前，在整个《v.h.》中国版，说她是杂志的二把手也不为过。薛佳突然离任，她原本想自己或许就要被聘任为主编，可却没有想到康纳集团给《v.h.》中国版调来了一个空降兵—— 苏愿，苏wish，这个自小便是时尚圈宠儿的女人。很多人都相信她若是当年没有放弃模特事业，如今已够格登上models.的legend级别。且她在康纳集团的资历更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但她也有优势。苏愿在《v.h.》法国版待了九年多，她真的了解中国的情况么？可无论刘欣的心中是如何的不甘，苏愿作为新任主编走马上任，这是尘埃落定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段时间刘欣几乎是憋着一股气想要和苏愿较劲，处处都想要做到两百分向众人表示自己并不比苏愿差，苏愿能得到主编的位子只是因为她的资历和背景。可今天的挑选会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全军覆没，一件不留。 “这些是编辑们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衣服，你就这样扫了两眼就全部否决。如果你这是对我有意见朝我个人来就好，何必波及到他人？” 在苏愿身旁站着的南希诧异的看了一眼刘欣，直觉要糟。苏愿的办公室是用玻璃墙阻隔出来的。虽然外面还有她和徐妍的办公桌，但是一般路过苏愿办公室门口随便朝里面瞥一眼就能知道办公室里面的情况。 更何况今天因为有移动衣架出入，大门并没有关上。 刘欣若是决意在这里闹上这么一场，全公司的人都会知道。 苏愿的工作风格一向是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和员工扯皮这种事她不屑做也没时间去做。来到《v.h.》中国版后她发现这里的工作风格延续了上一任主编的性格——用她的话来讲就是拖拉磨叽。才和员工磨合了一个多月，立即让他们适应自己的风格显然不合适，但是该杀的鸡还是要杀，该儆的猴还是要儆。 只是苏愿没有想到，这只送上来给自己开刀的，竟然是级别这样高的一位。 她并不想和前任旧部闹得太僵显得她不容人，但人家话里话外都把她架到了这样一个手刃前朝老臣的位置上——那她就让所有人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手刃，什么叫做真正的立威。 她叫住正想要把移动衣架推出去的南希，从办公桌后面起身走到衣架跟前。办公室的玻璃门大开着，整层都静悄悄的，她相信此刻自己说什么站在办公室外的那些把着耳朵想要听八卦的员工们一定都能听得到。 在她举|刀的前一秒，苏愿又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刘欣，眼中的深意看得刘欣甚至想要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套。”苏愿伸出两根手指从里面拎出来一套搭配。“是从去年十一月中东版的《v.h.》上搬过来的。” “这一条裙子。”她放下手中的这一套，又随意拉出另一条裙子。“虽然不是现在这个造型和风格，但是去年十月土耳其版的《f/v》拍过。” “这条裙子，”她接着说，“今年三月澳大利亚版的《g/o》特刊上过。” “而这一套，”苏愿对着刘欣笑了笑，“今年二月份《v.h.》法国版拍过，只是后来被我毙掉了，所以并没有出现在杂志上。” “倒是看到了你做的功课。”苏愿语气温柔，她声音不大，但此刻整个22层安静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到，更何况她方才的话。“只不过，时尚不能往回看。” “时尚，只能向前看。” “该向前看了。” 苏愿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眼神示意身旁的南希把这移动衣架推出去。而后她越过刘欣，连半分眼神都没有给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继续工作。 刘欣木然得被方才同在房间里的同事默默拉了出去，办公室外在南希的指示下，员工们又继续开始了自己方才手头的工作。 而成功杀鸡儆猴的苏愿心中却没有半点战胜的欣喜，相反她还被气得有些胃疼。高奢再怎么仙再怎么不接地气，它们的本质总归还是商品，是要拿去卖钱给企业赚取利润的。近些年国内的市场被打开，杂志主编的地位其实也跟着水涨船高。这些从前两年《v.h.》全球主编齐聚一堂拍的宣传照的站位就能够看得出来，那时候还是中国版主编的薛佳的站位很靠近最中心的罗兰，此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可在此基础之上，杂志内容若是依旧疲软且缺乏原创，那中国版的《v.h.》迟早关门大吉。她来到中国版担任主编，是为了做出有自己特色的时尚解读，是为了引领而不是跟随。可如今刘欣这样一个高级别编辑都敢这么糊弄她，或者是更恐怖的情况——刘欣的能力就只止于此，那么康纳集团甩手给她的可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 苏愿烦闷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向外看，不出所料是沉沉的雾霾天，简直是她心情最好的写照。这时南希把她的午餐拿了过来，可苏愿却没有丝毫的食欲。她摆了摆手，示意南希把午餐拿出去。 “和徐妍打电话，下午我要和咖啡。” 不由自主的，苏愿想起今早的咖啡香。思及那杯无缘的还让自己送出去不少嫩豆腐的咖啡，苏愿的心情指数又哐当哐当直接降了两个数量级。 “告诉她，不带咖啡下午就别回来了。”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徐妍带着一杯热腾腾的带双倍香草糖浆的美式回来了。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保温饭煲。 以及一个男人。 ☆、25.厨子和水蜜桃 来人正是昨天下午在网球场上被傅文熙天秀的陆任嘉。 陆任嘉今天来《v.h.》是谈工作的。今天早晨,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正式确认了明年服装艺术部春季特展的展会主题——雾里看花，展现中国这个神秘的东方古国的文化与历史。众所周知，时尚界和社交界一年一度的盛会met gala就是特展的开幕式。苏愿的母亲顾岚女士既是该届met gala的荣誉联合主席, 又是受邀参展的设计师。苏愿则作为met gala明年展会在中国的协调人，负责协调各设计师们的工作，与主办方一起将设计师们的作品一一挑选再送去纽约。他今天来找苏愿，就是为了这方面的相关工作。 徐妍左手饭煲右手咖啡, 跟着陆任嘉走进《v.h.》, 心中不爽。这位手下败将先生这会儿来找wish，八成是因为今早纽约那边关于met gala的消息。可这个点过来明摆的是想要一起用顿工作餐啊。今天wish的中午恰恰好没有被安排什么行程, 怎么能就这样被这位陆任嘉先生占据？ 她手上还提着她小舅亲自做好的爱心午餐呢！ 爱夫便当难道不比那什么工作餐好？且《v.h.》的员工们看着陆任嘉又双叒叕来找苏愿, 方才苏愿单方面“殴打”刘欣的惊天大事件瞬间翻篇，众人开始讨论起自家老板的感情八卦—— “最近这位小陆总真的好常见啊！” “前段时间的鲜花攻略告一段落这周起开始快递真人吗？” “不过那个之前的男模不来了，我还挺喜欢他呢。” 徐妍跟着陆任嘉从办公区走过，耳朵里全是同事们对苏陆cp的讨论。她面上不显颜色, 可心里满满的吐槽——明明是昨天被他小舅天秀成泥石流的手下败将, 这会儿倒是意气风发的很。 陆任嘉就走在徐妍身边，哪里感受不出小姑娘那比天色还沉怨气。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苏愿的办公室，苏愿闻声抬头朝两人点点头, 目光朝着徐妍看去。 被苏愿注视着的徐妍心中扭捏了一秒钟，一脸不情愿的把右手的咖啡放在了苏愿桌上。苏愿要开始和陆任嘉谈事情了, 却见着自己的助理还站在原地一脸的为难不肯走。 “还有事？”她疑惑道。 这回徐妍心中做了两秒的心理建设, 终究还是把左手的保温饭煲也轻轻放在了苏愿面前。 苏愿去拿咖啡的手顿在空中, 那一顿, 仿佛是按下了徐妍心跳的暂停键。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都要认为自己今后的职场生涯都决定在苏愿那只手的落点之上。 这个保温饭煲，苏愿见过。就在上周六晚上，叛徒儿子苏柯南给傅文熙开门后，傅文熙就带了这个保温饭煲进到她的卧室，然后业务一点都不熟练地给她喂粥。那晚傅文熙大概是顾及着她的胃，只熬了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白粥。苏愿的记忆中没有白粥的味道，但她却记得胃袋的温暖，以及摆在床头柜上的那个和自己家装修格格不入的风格“淳朴”的保温饭煲。 手腕在空中轻巧的一转，原本伸向咖啡的手将饭煲的盖子打开，米饭与蔬菜的香味瞬间飘出，弥漫到整个办公室中。 徐妍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她小舅做的饭饭香正浓，虽然人未到但是“饭先行”！ 苏愿“啪”的一声合上盖子。 刚刚放下心没两秒的徐妍这会儿又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饭很香啊！”陆任嘉在旁边沙发上随意坐着，闻到这诱人的饭香之后不由盛赞。“岚姨现在专门给你找了阿姨做饭？”他问道。陆任嘉是知道苏愿胃不好这个问题的，上周周六的晚宴上苏愿贪杯喝坏了胃这事他也清楚。顾岚女士给自己女儿专门找个做饭阿姨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稀奇。 “家里厨师做好让徐妍带过来的。”苏愿没否认也没澄清，她向徐妍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先离开。徐妍抿嘴一笑，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她还专门瞟了一眼一旁沙发上基本上已经被wish判了出局的陆任嘉，离开办公室时那裙摆带起的小风尽显她的得意心情。 徐妍一出苏愿办公室的门就立即给傅文熙发信息通风报信。 vicky妍：wish选了小舅你的饭，没喝咖啡。小舅你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会把wish照顾得棒棒哒！ 突然就成了苏家厨子的傅文熙收到了徐妍的信息，嘴角得意的勾起。 可还没等到他再多得意几秒，徐妍的下一条消息发了进来。 vicky妍：不过今天陆任嘉小陆总又双叒叕来公司找wish了！就在刚才，这会儿他们才正在办公室开会呢！小舅，你可加把劲啊！你看你的敌人多勤快你可不能再端着了！ 才飞到云端的心情立即降落至谷底。那个陆任嘉，听徐妍说他还是苏愿母亲顾岚女士为自己的的品牌iris的专门花了高价聘请的ceo，本就都是一个圈子的，有了顾岚女士这层联系，这两人日常见面的机会更是不少。 可转念一想，苏愿能当着那为陆任嘉的面子选择了自己的饭煲，已经足以解除那个陆任嘉的警报了。 心情重归晴天，傅文熙回顾了一下今天下午的安排：晚上有个数据还要留在实验室里等，唇边的弧度有些垮了下来——晚上他大概要十点多才能到家，有些担心苏愿晚上会不会按时吃饭。但想到昨晚的香|艳和今早的吻，还有方才徐演说的苏愿很乖没有喝咖啡，傅文熙心中稍起的雾霾立即消散。 目前他很满意和苏愿的进展。 照这个进度发展下去，他深刻的觉得过不了多久两人就能复合，重回十年前那蜜里调油的生活。 果然，到了晚上十点半他到家，都不用他主动找，苏愿就自己带着大儿子苏柯南站在电梯门口等他。 嗯......就是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苏愿想，她都能让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女王的气场，在业界是大名鼎鼎的dragon lady，哪怕她只套了个塑料袋。而今晚在电梯门外等着傅文熙的苏愿不仅没穿着塑料袋，反而是非常正式的正装。 所以今晚这情势，若是处理不好......可能比昨晚还要“不得善终”啊...... 傅文熙提着包走出电梯，目光从苏愿的正装上移过，最后落到了大晚上还套着狗绳的苏柯南身上。苏柯南见到了老爸兴奋地不行，一个劲地想要往傅文熙脚边冲，奈何它身后还有一根结实无比的狗绳牵着。 “大晚上的把它拴着干什么？” “你给柯南做的狗饭里到底都放了些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又大眼对小眼地互相瞪了几秒，终于苏愿先移开视线。而傅文熙则是一脸的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给狗饭里放了什么？他除了食材什么都没放啊！ “我今天下午回家之后就发现柯南就怎么都不肯吃它的狗粮了！”苏愿控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