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林小姐是一个人来的？不如与我们同行好了，中间休息的时候去我那吃个饭。” 秦佰川低头对她道，拍卖环节从四点开始，六点结束，中间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下半场从七点开始，九点结束。 林鸢找不到理由拒绝，犹豫片刻，点点头。 偌大的展示区，她连三分之一还未逛完，身旁多了两个海鲜生意方面的资深人士，几乎是见到什么海鲜就聊到其食用价值及发展前景，林鸢一路上受益颇多。 这一路秦佰川遇到了不少熟人，每走几步就会遇到一个同他打招呼寒暄的，有的邀他同逛展区，都被他谢绝了。 林鸢发现海产圈子里的生意人要么是大腹便便，要么是地中海，都是上了年纪的，秦佰川倒是其中的异类。 临近四点时，林鸢等人差不多已将展示区逛完，主办方用广播通知大家前往拍卖区，而有些号码靠前的货主已经将货物重新装箱，运到拍卖场去了。 拍卖区就在展示区的隔壁，空间比展示区略小些，正前方是一米多高的展台，深红色的背景布，一张张的白色塑料椅挨得密集，每张椅子上都放着一瓶矿泉水，矿泉水的下面压着带有号码的用来竞拍的牌子。 众人纷纷找位置落座，嘈杂的大厅随着主持人慷慨激昂的一声吆喝而安静下来。 主持人维持了下现场的秩序，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下拍卖会的规则，采取的是25式，当拍品竞拍价格在5k~1w之间，举一次牌是加价500，当竞拍价格在5w~10w之间时，一次加价2k，当价格在10w~50w时，一次加价5k，依次类推。 主持人没有讲任何浮夸的废话，直接切入正题，除掉一些临时因各种原因退出拍卖的，统共近三百件拍品，时间很紧张。为了防止货主躲避拍卖手续费而私下交易，凡是进入展示区又临时退出拍卖的，要征收比拍卖手续费还要高的毁约费。 为了节省时间，主持人每次让五家货品同时上台，依次拍卖。 竞价的牌子林鸢放在椅子下面一次也没举起来过，倒是秦佰川收获颇丰。上半场的拍卖过去，十五箱加拿大红海胆被他以九万元的价格拍到手，同时还拍得了挪威三文鱼、黄鳍金枪鱼、皇带鱼等海产。 货品拍卖的顺序似乎是主办方安排好的，上半场像是热身，林鸢在展示区看到的像蓝鳍金枪鱼等最名贵的海产都被安排在了下半场，让人不得不参加的下半场。 上半场结束，众人纷纷离场，有的去附近的海鲜食府用餐，有的去休息室休息，秦佰川看起来心情很好，诚挚相邀道：“林小姐，不如去我的海鲜食府吧，等吃完饭正好过来参加下半场，算是给我个机会答谢你上回卖我龙趸的人情。” 赵时茂看了看秦佰川，识相地打了个哈哈：“我就不跟着去沾光了，刚刚遇到几个平时难见的老客户，我去找他们聊聊。”说罢先行离开。 一下午又是逛展区又是围观拍卖，林鸢确实有些饿了，想着到哪里吃饭还不是一样，便随着秦佰川去了佰川食府。 佰川食府就坐落在码头边，开车五分钟就到了。 秦佰川下车，绅士地帮她打开车门，林鸢抬头，入眼的是一座五层的酒楼，金黄色的灯光打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旋转的玻璃门一尘不染。 走进酒楼，内部的奢华装修更让林鸢暗暗吃惊，繁琐的水晶灯吊顶，两排架满红酒的博古架，亮白色的胡桃木方桌，浅驼色的柔软地毯，餐厅的角落有人在弹奏钢琴，低昂舒缓的旋律流淌在耳边，伴随着刀叉相击的声音，但又有不少食客在用筷子，很有些中西结合的新派菜的感觉。 秦佰川似乎之前就跟自家店员打好了招呼，他二人刚在包厢里落座，刚出炉的菜品便端了上来。 松露海胆意大利面，极烤三文鱼，海胆刺身，香煎皇带鱼，海胆蒸蛋，海胆奶酪原壳烧。 清一色是用今日拍得的食材做成的，林鸢咬着筷子猜测：“这几道菜，是你日后准备推出的新款菜么？” 拿她当小白鼠了？ “没错，”秦佰川大方承认，那些食材拍下后，就直接被运到了佰川食府，按照他的要求，厨师紧赶慢赶地做出这些菜。他起了一瓶红酒，替她斟了一杯，“尝尝味道如何？” 林鸢每尝一道菜，秦佰川便在旁边解说。 海胆蒸蛋，听起来是很家常的一道菜，但是这里面的“内容”可不简单。浅黄色的蛋羹上是橙黄的海胆黄，海胆黄上点缀着一颗颗黑珍珠似的鱼子酱，据秦佰川说是世界顶级的伊朗奥赛鱼子酱，蛋羹的下面藏匿着腌制过的牡丹虾，再辅以青瓜丝、海苔薄片作为搭配。 海胆乳脂般的口感，伊朗奥赛鱼子酱的咸味相得益彰。顶级鱼子酱及新鲜海胆的味道在唇齿间爆开，味道鲜上加鲜，价格也贵上加贵。林鸢估摸着她这一口咬下去，上千块就没了。 极烤三文鱼，用橄榄、洋葱、柠檬、胡椒事先腌制，低温慢烤两个小时，长时间的文火慢烤，使三文鱼本身的鲜味极大地被锁在了rou里。正宗的挪威三文鱼跟平时所吃的三文鱼口感很不一样，浓厚的鱼脂香味让人欲罢不能。 海胆刺身，新鲜的海胆黄被剥了满满一盘，像是一盘小黄舌头，沾上酱油和芥末直接食用，生海胆的吃法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是林鸢很喜欢这种最原汁原味的吃法，生鱼片、刺身一直都是它的最爱。 皇带鱼本身的长相有些恐怖，又叫白龙王、龙王鱼，是海洋中最长的硬骨鱼，经常被人误认为是海怪、水蛇。动辄长到四五米，甚至十几米长。相应的，它的rou质很紧实，香煎的做法极大地保持了它的原味，浇上特调的浓酱汁，也是她很喜欢的一道菜。 海胆奶酪原壳烧，海胆去掉半边的壳中装满乳白色的浓香，上面撒着碎罗勒，用勺子挖一口吃进嘴中，才知道食材都融进了芝士里面，她尝到了培根、土豆泥、海胆黄粒，甚至还尝出了一丝烤羊rou的味道。 松露海胆意大利面，是将海胆黄绞碎成酱汁，和松露一起浇在意大利面上，是林鸢从没吃过的一种吃法。 “很好吃。”林鸢中肯地作此评价。 “能得到你的肯定，很荣幸。”秦佰川勾起唇角，金丝眼镜因灯光的照射闪了闪。林鸢觉得他说话总是无懈可击，觉得不对劲又抓不住什么苗头。 林鸢从不沾酒，秦佰川特意开的那瓶年份十足的红酒，林鸢也只是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 酒足饭饱后，他开车带着林鸢，回到了拍卖会场。 刚下了车，正好有辆白色宾利驶了过来，停在了他们旁边的空车位里。 车门敞开，林鸢率先看到的是深咖啡色的巴洛克靴，笔直的大长腿紧接着迈了出来。 本该在上半场就出现的人，姗姗来迟。 第15章 海鲜拍卖会（下） 傅白舟从车上下来时，真好看见林鸢从秦佰川的车上下来，身形不由一顿。 秦佰川双手恣然地插在裤缝里，看见傅白舟仅是挑了挑眉，傅白舟也懒得跟他打招呼，对林鸢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进入拍卖会场，工作人员早就给他预留了位置，在最前排靠近展台的地方，傅白舟垂眸跟着引路的工作人员后面走，心中琢磨，她怎么会与秦佰川在一起，是半路遇见的？还是约好的？ 落座后，他发现他想这些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他俩的事跟自己又没有一分一毫的干系。 没由来的有些焦躁，傅白舟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叼出一根，夹在两指之间，正准备点上，才想起来会场禁烟，复又悻然地放了回去。 他下午临时被他爸叫回了家，谈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没来得及赶上上半场的拍卖，不过好在他知道按往常拍卖会的尿性，最好的食材都是扎堆在下半场，上半场错过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林鸢和秦佰川随后进入会场，他们坐在靠后些的位置，以林鸢的角度看傅白舟，只能看到一个侧颜。 她还以为他会缺席这次拍卖会，没想到倒是赶上了。 不知是不是因傅白舟的加入，下半场的拍卖格外地激烈。林鸢就见他频频举牌，几乎每两件货品他就会举一次牌，濒临拍卖会结束时，他拍到手中货品的足有二三十件了。不仅是林鸢，傅白舟此举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然而一些拍卖会的常客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到目前为止，最贵的两件货品，一个是分成了三部分的蓝鳍金枪鱼，总共拍出了五十八万的高价，另一个是一条野生的五十多斤的大黄花鱼，拍出了一百二十七万，尽落入傅白舟的手中。 一旁的赵时茂低声感慨：“傅先生还是老样子，遇到中意的食材往死里砸钱，见了好食材就走不动道儿。啧啧，有钱人的世界啊，咱不懂。” 林鸢偏头，有些好奇：“看样子你对他很了解？” “先前我也是给雅阙供过货，有过合作的，不过后来……发生了点不愉快。”赵时茂面色有点不自然。 “什么不愉快，不就是你把坏了的食材供给雅阙，惹得那位傅老板恼了？”赵时茂旁边的人听到他二人的谈话，忍不住插嘴道。 赵时茂顿时急了：“大夏天的，不过在日头下放得久了点，坏是绝对没坏的，你可别造谣啊。” “切！坏没坏你心里知道，你糊弄谁不好，明知雅阙的那位眼里容不得沙子，还非要上赶着去得罪，这下好了，自断财路了吧。”插嘴的那位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哼，老子财路广的很，不缺雅阙一个东家。”赵时茂不屑地扬了扬下巴，然任谁都能听出他话中嘴硬的成分。 林鸢想起她第一次见傅白舟时，怪不得赵时茂的表情那般僵硬，原来还有这么个前因。 “下面是我们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因为其特殊性没有参加展示，货主不愿意透露信息而托我们主办方代为拍卖……” 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件压轴拍品，主持人也突然卖起了关子。 主持人话一出，底下的人议论纷纷，没有参加展示直接拿来作压轴，这还是宝兴湾组织海鲜拍卖会来的头一次，往常从未有过的先例，是什么货能值得这么大动干戈？连展示都免了？ “相信大家都很好奇，大家竞拍了一下午，也都累了，我也就不吊大家的胃口了，我们本次拍卖会的压轴货品，那就是——一条重达一百六十四斤的黄唇鱼！” 偌大的会场，随着主持人的话落，顿时陷入迷之寂静中，针尖落地可闻，数秒之后，现场哄然炸开。 “竟然是黄唇鱼！” “我多少年都没见过黄唇鱼了，那种鱼不是传说已经几乎灭绝了吗！” “怪不得不允许展示，若是被碰坏了一丁点儿，哪里赔得起啊……” 主持人清清嗓子：“黄唇鱼又叫金钱鳘，是一种非常罕见的鱼类，它的鱼鳔可制成“鲍参翅肚”中的“肚”，尤其对于血崩的产妇有奇效，同时它的价格高昂，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贵，黄唇鱼的鱼鳃、鱼鳞、鱼rou都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可谓是浑身都是宝……” 惜字如金的主持人突然画风一变，开始细细介绍起拍品的好处来。对于广大的海鲜爱好者们，黄唇鱼的大名听都听过，谁也不陌生，然而亲眼见到，绝大多数人都是平生头一次。 介绍完毕，主持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工作人员将货品抬上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抻着脖子往展台上望，坐在后排的人几乎都站起来了。 林鸢的泡沫箱子已经被换成了专业的冷藏箱，由四个工作人员抬了上来，箱盖打开，一尾金色巨鱼卧在其中，金黄色的鳞片在灯火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泽，整个鱼身如同黄金打造的纺锤，嘴部大张着，眼若铜铃，只有背鳍边缘和尾部呈灰黑色，漂亮得让人惊叹。 赵时茂看得眼睛都直了，骂了句“我cao”，拍着大腿激动道：“我就说这届拍卖会质量高，这尼玛黄唇鱼都有！哪位大罗神仙提供的货品啊，这要是放到黑市上，价格不知能炒到多高！” 他伸着脖子越过林鸢，问秦佰川：“秦老板，你打算入手吗？” 秦佰川不得不承认他很心动，但是他也没把握从这么多虎视眈眈的人手中抢到，只说：“试试吧。” “嗨，您一出手，必定手到擒来呀。”赵时茂任何时候都不忘拍着马屁。 “在10年，gd市一条140斤重的黄唇鱼以345万的价格被拍走，而近几年，因为数量极稀少，黄唇鱼的价格居高不下，持续上涨。这条黄唇鱼的重量有一百六十四斤，堪称这几年发现的最大的黄唇鱼。因此，这条黄唇鱼的起拍价格为100万，每次举牌加价不少于5w……”主持人继续在台上说着，不过这时他麦克风的音量已隐隐压不住现场的躁动了。 随着主持人一声期待已久的“竞拍开始”，数十张牌子瞬间高高举起，秦佰川也在其中之列。 “一百五十万！” “一百七十万！” “二百万！” …… “二百八十万！” “三百万！” 价格都不是五万五万加，干脆是二三十万往上加的，眨眼间，价格就被抬到了三百万。 价格叫到三百万后，加价的幅度开始少了。 “三百二十万。” “三百二十五万。” 这时，秦佰川举起了牌子，沉声道：“三百三十万。”举牌的同时，他心中想，如果价格可以控制在四百五十万之内，他还是有信心拿下的。最近因为想筹备开分店，他手中可动用的资金也只有这么多了。 “四百万。” 林鸢循声望去，傅白舟面无表情地举着牌，一双蓝眸沉静如冰，隐隐又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狂热。 傅白舟这大幅度的加价吓退了不少人，只有零星几个牌子在举着，本来有些人无非是想凑个热闹，这些人多是土大款，看到这么稀有的鱼类买回去充充门面，或送礼或借人情，都倍有面子，而有些真正想要的人却在前面竞拍时浪费了太多的资金，现在囊中羞涩，后悔不及。 秦佰川皱起眉头，那疯子若想要，他竞拍成功可就难了。 就算如此，也要再搏一搏。 “四百一十万。” “四百一十五万。” “四百二十万。”秦佰川再度举起了牌子。 “五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