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入眼就看见了林泽玉的脸,她张开五指在我面前晃晃,“这是几?”

    当然是五。

    我没理她,偏过头去看,庄年华双手插兜儿,医生不知道在跟他讲什么,再来的时候他的手上还拿着一管药膏。

    “你过敏了,过敏原是海鲜。”

    what?今天吃的东西里面有海鲜?

    林泽玉也不解,“今天又不是海鲜料理,没道理啊。”

    “我刚才打电话问过陈姨了,她说今天有加海鲜酱。”

    庄年华淡淡看着我,“你跟陈姨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过节?”

    失忆了的庄年华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陈姨一定是个很恐怖的人,我有些迟疑,我们之间是有过节,可是她不应该知道我海鲜过敏啊,从前庄严在的时候,庄严自己也忌口海鲜,所以家里是不会上来的。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仔细琢磨这事儿的功夫,庄年华倒是把我的表情研究了个彻底,自己又得出了些结论。

    “医生说了,口服药和外敷药要一起用,这个给你。”

    他把药膏丢我怀里,又霸道的宣布了我这几天的归属问题。

    “最近你就住家里,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我不要。”

    我脱口而出,“万一你家老修女再给我整出一桌子海鲜盛宴,我还有命能活吗?”

    “老修女?”

    林泽玉反问一句,未经我同意就在我的脸颊上划拉了一下,尖尖的指甲弄得我有点痛,她却笑的云淡风轻。

    “这昵称贴切,我看着她也不太喜欢,管家得有管家的样子,家佣得有家佣的样子,鸠占鹊巢反客为主什么的是我最见不得的。”

    她挑着自己的指甲。

    “年华,不如换个老妈子呗,做饭的不差这一个,打发点儿退休金让人家养老去怎么样?”

    拜托那可是庄家的老功臣啊,那是庄年华的奶妈干娘啊,那是老庄这大半生的保镖啊,据说那还是过世的庄夫人的闺蜜,我笑一声,你让庄年华辞了人家家里的元老,怎么可能?

    不过事情就是这么出乎意料,庄年华看我讽刺笑了,自己也笑了一下,“好。”

    干脆利落的答应了林泽玉的要求。

    我震惊的看着他,“你同意辞了陈姨?”

    庄年华满不在乎的抬手,撩起林泽玉耳边的垂发,动作轻佻,眼神却含着若有似无的邪气看了我一眼。

    “你很惊讶?未婚妻和老妈子之间很难选?”

    老妈子?这画风转变太快,我倒是一时不察帮着陈姨说了句话,“怎么说人家都是在你嗷嗷待哺的时候给你奶的人吧?”

    怎么说陈玉燕当时一黄花大闺女据说为了给你奶水还去医院打了激素才产的奶吧,你说你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太可耻了?

    这话我没说出来,不过我的眼神就是这么控诉的。

    没想到我提到这一茬反而好想踩到了庄年华的雷点,庄年华唇边笑意增大几分,但是眼睛里的神色却凌厉的可以。

    “你这么舍不得,不如我让她专门伺候你?”

    “……”

    他这话堵的我哑口无言,我却不死心,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的意思是说,陈姨在你心里根本没那么重要,陈姨在家里的地位也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你就能随时让她去养老去是不?”

    “是。”

    庄年华答的干脆利落。

    其实我的这个问题让他不得不把回忆拉长到了很小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老爷子的好脑子了,庄年华竟然能清晰的保留着两岁时候的记忆。

    庄家的少爷其实什么奶喝不到?但是因为陈姨自己去医院打了激素催了奶,加之人奶喂养确实很好,所以老爷子就把他放心的交给了陈姨。

    可是陈姨呢?大概是在医院受了苦吧,就算孩子八个月断奶以后,她的身体也没有停止增胖,就算努力到了庄年华两岁时候,也一直都是一百八十斤的胖度。

    原本还算姣好的脸蛋儿和身材一下子就像是充了气,怎么也减不下去。

    那会儿老爷子还满世界的忙生意,一年难得回几次家,也算是把庄年华全权交给陈姨教养了。

    二岁多的孩子,她以为不记事情,所以也就放心的拿捏了,偏偏小少爷是个聪颖又记仇的宝宝,在稍微大点儿的时候就开始端起少爷架子自己替自己做主了,那之后陈姨也就退守到一个家佣的位置,不过干涉的还稍微多一点儿罢了,穿衣吃饭诸如此类,像是扮演着他的母亲一角。

    庄年华长到六岁的时候大概就明白了陈姨当时那种心情,可是他也不同情她,因为这是她为了讨好父亲咎由自取,不是因为想要去做一种付出。

    我不知道庄年华从前经历过什么,我只是从他微冷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狼狈的倒映,我又从狼狈的自己看到当初被陈姨扒光的耻辱曾经,那天的天气那么冷,冷到我现在都厌恶冬天,可是那天庄年华有说一句什么吗?

    他甚至夸了陈姨。

    如果我想的再深一点儿,我还能想到,陈姨把我卖「夜色」去,我小心翼翼告了一状,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多少有了些地位,可他做什么了吗?什么都没有。

    林泽玉的视线在我和庄年华之间来回看,却觉得这怎么都是一种无法插入无法打破的气氛,干脆就轻咳了一声。

    我收起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原来根本不是陈姨有多重要,而是陈姨针对的人有多重要,我想我是自作多情了,庄年华救我,大概也是因为当初就是那种情境之下,命运使然就发生了。

    后来我给他献血献的自己都快挂了,也算是还他了,从此各不相欠。

    林泽玉的轻咳声打断了我们之间长久的对视,庄年华想要说什么,我却已经拔了针头,甩开被单儿从床上跳了下去。

    手里的药膏被我捏的发烫。

    我哽着嗓子,和已经失忆一无所知的庄年华忽然就较上劲儿了。

    “我一点儿也不想回去庄家,如果不是你们非拉着我去,我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庄年华,我很讨厌你,你给我滚远点儿,最好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撞开他,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第85章 不许吃

    不管我多么的气势汹汹,但是冲出医院的那一瞬间就怂了,外面巨大的寒意席卷了我。

    正踌躇着拦不到车,一件温暖的棉衣像是从天而降,裹住了我的身子。

    庄年华撂下林泽玉在一边,把我包裹的严严实实,然后从后面一把把我抱起来,不由分说朝着车上走去。

    我一见着他就来气,好像也不是那么冷了,“你放我下来我不和你住。”

    他力气大的吓人,本来严肃的板着脸,这一下像是被我给气笑了,扯一扯唇角,“你再瞎嚷嚷信不信我把你摔这儿了啊?”

    我瞪着眼睛,有本事你摔!

    庄年华一副你可别掂量我的表情。“摔死了好,一了百了,摔不死这大街上的再被人捡一次尸,明天的头版头条想来一定特别有辱门风吧。”

    “……”

    我这就偃旗息鼓了,谁让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rou呢,这明摆着就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的意思嘛。

    上了车,我像个虫子似的在里面一滚,庄年华便上来坐在了我的跟前。

    李想今天开车,车上的暖风一直烘着,和外面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他回头一笑。

    “小夫人,您回来就好,明儿就是农历年了,老爷子也一定希望你们二位都在,陪他过个年。”

    我这才恍然惊觉,原来明儿就要过年了。

    以往庄年华一定要嫌弃嫌弃我,今儿倒是破天荒的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

    我心里怪怪的,进了庄家也没有再管其他人,直接回屋了。

    过一会儿,下面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听这嗓门儿就是陈姨。

    我拿着药膏给自己上药,陈姨气势汹汹的冲进来,目光如炬的瞪着我。

    “小婊子,是不是你又在年华跟前戳弄是非了?怎么你就不待见我在这家里是吧?你个妖精我打死你!”

    彼时我衣服脱了一半,半露香肩,她这一来,正好撞到了我的气头上。

    “你敢!”

    我豁的从大椅子上站起来,也顾不上拉衣服了,抄起我化妆台上的香水就朝着她砸过去,陈姨为了躲避这一击抱住了头,我已经扑了上去,把她扑倒在地上,照着她的头就开始锤。

    不知道她的脑袋痛不痛,但是我的手很痛。

    庄年华进来就看到这景象,我衣衫不整的骑在陈姨身上,陈姨估计已经被我打成了肿头。

    “秋水,你冷静点儿。”

    我呼哧着粗气儿,整个人都气得发抖,庄年华难得没有训斥我,估计是见我真的要气的背过气儿去了的原因吧。

    他把我从陈姨的身上给强硬的拖了起来,陈姨也已经被紧随而入的陈啸给直接架了出去,我的眼睛就瞪着陈姨出去的方向,死死的想要挣脱庄年华的束缚,喘着粗气哭的稀里哗啦。

    庄年华紧紧抱住我,按着我的头闷在他的胸前,待我稍微平静了一点儿以后,这才出声。

    “瞧你多大个人了,还打架,还骑人老年人身上打人家,你也是好意思。”

    这话又把我引爆了,我缓了一下劲儿,伸手狠狠推开他。

    “怎么轮到我她就不是老妈子了吗啊?”

    我指着庄年华的鼻子。

    “你知道个屁啊!你就知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都要走了还来找我麻烦,我现在不打她,以后还有机会吗啊?我难道还能指着你来帮我报仇吗?”

    庄年华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指,把我的手按了下去。

    “你现在是因为从前发生了什么记恨我吗?秋水,你自己想想这样对我公平吗?”

    “我记恨你什么?你只管你的风流快活就好了!”

    我一愣,立马反驳,推着庄年华从我的房间走了出去,又重重的把门给闸上了。

    想了想,我又迅速把衣橱的门也给锁上了,庄年华不要想着能再进来。

    做完这一切,我才把自己丢到了床上,什么药膏全部抛到脑后去了。

    年三十,一早儿就被小孩子放爆竹的声音给吵醒,我洗了个热水澡,身上有点痒,这才想起来涂药膏。后背抹起来比较困难,更隐私一些的部位我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怎么下手,就赶上这个趟儿,林泽玉又来了。

    她在外面边敲门边喊我名字,我随后就把药膏丢一边,身上穿一件黑色蚕丝和风睡衣,慢慢腾腾拉开了门。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