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山神还是不懂。“可他似乎连精神治疗都不用。” “所以他才特别啊。” 山神真心没看出来卫时彦有什么特别的。 少凰看向子娴。“做为凶兽，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子娴的脸阴沉得可以滴墨了。“时光的流逝中，每个人都在变；轮回的更迭中，灵魂也在变。今世救人无数的善人，前世可能是恶贯满盈的罪人；今世的大德高僧，来世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罪犯。没有灵魂能在轮回中始终如故，但有极少的灵魂，不论经过多少轮回，容貌与身份如何改变，都能保持最初的本质。这一类灵魂，与凶兽之魂绝缘。” 少凰浅笑着替子娴补上了最后一句：“也是凶兽的克星，每一头凶兽都命中注定陨落在这样的灵魂手中。唔，就好像我母亲和桓寂，桓寂就是我母亲杀的。”灵魂不够纯净，打到凶兽面前的时候，凶兽给你来个灵魂直视，保准倒戈！ 四千年前只是一世，虽然一辈子都保持光明的本质有点难，但也不是不能，而且子娴那个时候碰上的这样的人也不止一个，便不曾想起这个问题。四千年后再见惊喜卫时彦的本质不曾改变之余，子娴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她只见过卫时彦两世，不足为据，也就没继续想下去。但如今看到卫时彦在直视了少凰的灵魂后精神一点问题都没有后，子娴也不需要去了解卫时彦其它辈子是什么样了。 与子娴的阴沉不同，卫时彦的神经在某些事上够粗，或者说，敏锐得方向不对。“您父母既然是敌人，那你与你姐是怎么来的？”总不至于还是无性繁殖吧？可就算是无性繁殖也需要双方的心血或本命精气，在太古神人的认知里，这两样东西的意义跟jingzi、卵子差不离，谁他妈会把自己的jingzi或卵子送给敌人？ 少凰给了答案，只两个字：“意外。另外，我觉得，你有空挖掘南明神族王族的八卦不如好好看看你旁边的人，你和她因果纠缠太深，不出意外的话，日后杀死她的人应该是你。” 被少凰提醒，卫时彦这才想起少凰话里令人惊悚的另一半，立马收起了职业病。“子娴你不会真信了她的鬼话吧？我什么实力？你又是什么实力？你一指头就能碾死我。虽说蚁多咬死象，但我只有一只，也舍不得咬死你。” 子娴沉默的看了卫时彦一会。“你没听明白吗？我的灵魂是极恶之魂，你知道什么叫极恶之魂吗？” 卫时彦脑子里立马蹦出了之前从玉简里获取的知识。“我想我大概知道，但那又如何呢？你会吃了我吗？” 子娴摇头，她吃谁也不不可能吃了卫时彦。 卫时彦笑道：“这不就结了。” 子娴：“......” 少凰一口饮掉了一整杯茶，这奇特的灵魂，本以为只是本质纯净，抗污染能力强，如今看来，还得加上一条：接受能力也超一流。 倒霉催的。 经过少凰的糟心，子娴不想再在昆仑山继续呆下去，自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心情不好就想吃东西，吃好东西，不是普通的rou食，而是昆仑山上满大街跑的神仙妖怪。 前脚卫时彦才表示对自己的信任，后脚就张口血盆大口吃人，怎么都不好，子娴决定早点离开，眼不见为净，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冷静。 子娴对于自身情绪控制能力很强，不强不行，情绪一旦不稳定就会削弱对天性的压制，然后......四千年前的事很能说明情况。 一次失控勉强可以说是意外，但再来一次，呵呵，子娴脸皮再厚也没法说是意外，而且，她也不认为四千年前那是意外。当年之事起因固然是为了报仇，但到了后来更多的还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血脉天性，宣泄自己的杀戮欲望，伯益的死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光明正大杀戮的借口罢了。 子娴从不否认自己的凶残歹毒，她是凶兽，凶兽本就凶残歹毒的，就跟刚出生的婴孩生来就会喝奶一样，这是本能，是天性。唯一不同的是，婴孩喝奶是基因赋予的天性，而凶兽的凶残带毒是因为灵魂。但她也不想在卫时彦面前再上演一回旧事，倒不是怕污了卫时彦的眼，她要是会考虑这种东西就不会当着卫时彦的面吃人吃妖还让卫时彦下厨烹饪人rou和妖rou料理了。 不论是四千年前还是四千年后的如今，子娴从不对这个灵魂隐瞒自己的天性，最多就是隐瞒了自己极恶之魂的事情。 老娘就是这么个德行，你爱接受不接受！ 可不隐瞒也不代表就要没事去刺激卫时彦，挑战一下卫时彦的容忍底线。 子娴没作死的爱好。 对于子娴表示要离开，卫时彦没意见，也没问为什么，而是问：“能不能再转一会？我想买点延年益寿的东西。” 人类社会号称可以延年益寿的药物不少，但真有作用的基本没有，从科学上也不可能存在。但在非人圈子里，延年益寿的方法很多，当然，用的人很少就是了，很多方法都有副作用。比如借命，今生多活十年，下辈子少活十年，正好抵消。 卫时彦知道这些的时候就一感觉：我勒个擦！这哪是续命，分明是拆东墙补西墙。 卫时彦最后放弃了，然而在昆仑山却发现了别的希望，庙会上有很多神奇的灵植，什么稀奇古怪的作用都有，卫时彦觉得应该有可以延年益寿的灵植或丹药。 子娴点头。 庙会上的确有延年益寿的灵草，但价格贵得要死，卫时彦的所有灵石加起来都不够，最后还是子娴不耐烦了，问摊子的主人：“一滴凶兽血换你的粮草可够？” 摊子主人愣了下，问：“什么凶兽？”凶兽之血和神血一样珍贵，不，是和上神之血一样珍贵，不过也得看是什么种类的凶兽。凶兽之血是不可能跟神血一样拿来炼丹炼药的，真炼了，炼的丹药不是要人命就是要人发疯，变成只知道杀戮的疯子，但有的凶兽的血却是极品的炼器材料。 “太古毒龙。” “两滴！” 子娴咬破手指放了两滴在摊子主人找了半天找出来的容器里。 卫时彦：“......”谁能告诉他女朋友的血怎么这么值钱？ 第100章 还要演多久？ “你还打算演多久？” 子娴在睡觉的时候想起了离开昆仑时少凰用神术在自己脑子里问的问题, 然后就醒了, 再然后就失眠了。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没错, 她一直都在演。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嬴子娴，有的只是记忆还不太完整的宁渊。 记忆不完整是因为血脉被污染了，不然凶兽在恢复灵智的那一刻就该想起所有的记忆, 可就算记忆不太完整，她也还是宁渊。 冷酷、残忍、绝情......把人类制造的所有负面的词汇全加起来组成词典都不足以描绘宁渊的恐怖。哦, 对了, 词典中关于玩弄感情之类的负面词汇得去掉, 宁渊不会爱也不会恨，对于灵魂是以世间极恶铸造的凶兽而言，爱与恨是无法理解的东西，毁灭才是凶兽追求的亘古不变的真理。不会爱也不会恨，自然无法去玩弄别人的感情。 子娴有点说不清自己如今的状况，说她玩弄感情吧, 凶兽天生就没这能力, 说她没玩弄感情吧, 她已经演了四千多年, 从拥有灵智起就开始演。 一场戏演了四千多年，它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在演戏了, 甚至有点分不清戏里戏外，以及自己究竟是子娴还是宁渊了。 在宁渊只比宇宙洪荒短了一丁点的生命里，子娴是一段因为意外而上演的戏剧，尽管宁渊从未演过戏, 好吧，也不需要，只要复活时没被天劫给劈死，宁渊都很恐怖，神魔辟易，还用得着演？ 黑白蛟纯粹是好心办了坏事，至少对宁渊而言是这样。 不过宁渊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复活会这么悲催，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并且桩桩件件都比上一次被桓寂那个杀千刀的夺舍了更倒霉。 居然是托生在自己子孙的肚子里，好吧，虽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留的子孙，但太古神人不需要交欢就能留下子嗣，更凶猛的干脆自己一个神就能生孩子，凶兽亦然。因此宁渊也说不准自己有没有后代，又有多少子嗣。这也没什么，虽然因为通过“凡胎”降生的关系比起天地孕育力量差了一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最多就是被天劫劈死，回炉再造就是了，反正自己怎么都死不了。 死过太多次，宁渊已经死出了经验。 杀戮无数，意图灭世的凶兽居然是受天道庇护，真正意义上永生不死与与天同寿的，很滑稽，可事实就是如此。 不论宁渊杀多少生灵，毁灭多少界，只要它死了，天道都会复活它。 没辄，天地间的负面情绪必须处理，凶兽是天道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你瞧，年与夕正在堕入魔道，饕鬄在走向疯癫，天道的多管齐下中只有凶兽这一套方案最管用，并且到现在都还没崩盘。尽管期间会死无数的生灵，可那又如何呢？每一头凶兽从rou体到灵魂的取材都是世间生灵，既然取之于民，自然要用之于民。 因为清楚，所以宁渊不怕死，当然，如果真能死彻底，它想它也会很感激。 太无聊了。 就算每一次活不了几万年就会被人干掉，但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活了太久，并且死后它并不是没有意识的，在灵魂恢复到可以重生时，它就会恢复意识，看着众生百态打发时间到复活......久而久之，不出问题就怪了。 宁渊清醒时唯一的意识就是：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 或许就是这一份深入灵魂的没意思，宁渊在每一次复活后都会更加暴虐。 人间即地狱。 人实在看不开还可以跳忘川河喂厉鬼求个彻彻底底的灰飞烟灭，凶兽看不开，想死都死不成，只能通过杀戮来宣泄，这也是唯一能让凶兽觉得有点意思的事情。 然而，即便是杀戮，也有杀腻了的一日，记不清自己灭杀了多少生灵，反正宁渊进入了杀戮厌倦期，杀人杀多了杀出心理问题，它也算是凶兽中的奇葩了。 因此很多时候，宁渊是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恢复灵智的，一旦恢复了灵智，没意思这种感觉也跟着回来了。 被桓寂夺舍，宁渊根本没反抗，宁渊想继续长眠，桓寂既然发神经想要得到形体，看在相识亿万年的份上，它把自己的躯体送桓寂了。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进入了凡胎，出生后力量远不如天地孕育，没关系，最多一死，正好回去继续长眠，但—— 可怜天下父母心是什么玩意？ 父母希望孩子活着也考虑一下孩子想不想活好不好？反正她不想活，她想回去长眠。 很遗憾，胳膊拧不过大腿，它的血脉被污染了，莫名其妙从凶兽变成了凶兽后裔，活了下来，却始终无法恢复灵智。人间界逮不着上神来进补，即便逮到，彼时的它也猎杀不了。 终于恢复意识，还没理清杂乱的记忆就看到了一屋子的两脚羊，本能的就想扑上去吃几个解馋，却被人给按住了，它也因此想起了自己失去灵智时发生的事。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类。 除去青璃，宁渊第一次看到有人抚养凶兽。 青璃是因为因果，无可奈何，但这个两脚羊却是因为一诺而轻掷生死。 宁渊吃过很多的人，什么类型都有，但伯益这种类型的，真心没碰到过，因此很想尝尝这个奇葩的rou是什么味道。 然而这个想法并没有维持多久就消失了，力量的弱小让宁渊明白，若是不能在成长起来之前隐藏自己，它会死得很惨。既然活了下来，那就看看这个世界又变成了什么样吧，每一次长眠醒来，天地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次也不例外。 宁渊没演过戏，但架不住活太久，看得东西太多了。 凶兽也不是满脑子都是杀戮的怪物，恢复灵智后，凶兽各有各的爱好。如清任喜欢雕刻，初时手艺很差，但熟能生巧，亿万年下来，也成了宗师；如桓寂喜欢收集它觉得美丽的东西，会吃人的花，太古妖兽的粪便化石......好吧，宁渊一直都觉得，桓寂的收藏里唯一能见人的只有一个很美丽的灵魂，虽然那个灵魂最后把桓寂给杀了；宁渊喜欢看，看云卷云舒，看沧海如何变成桑田，看浮生百态，看得多了，它完全不用去学就能演，并且是影帝影后级的。 一头天性凶残歹毒却又懵懂无知的幼崽被宁渊诠释得淋漓尽致，演得太好了，好得有时候它都忘了自己是宁渊，只是一头懵懂的幼崽。 宁渊对自己的演技很满意，看在伯益这只两脚羊的确很有意思，让它开了眼界的份上，它决定不吃伯益了，待伯益百年之后，它便做回凶兽宁渊，不断的制造杀戮、死亡、绝望......终有一日它会恢复曾经的力量，傲视三界，也屠戮三界！ 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我会回来找你。” 四千年前，看着说出这句话的鬼魂伯益，宁渊很想一爪子拍碎对方的灵魂，却终是开口说：“我等你。” 不过是一个承诺，自己为何要守？ 凶兽是世间极恶，它干嘛要遵守信义这种无聊的东西？ 宁渊不能理解，更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真的安静的蹲起了圜土。 戏里戏外。 子娴。 宁渊。 真的还分得清吗？ 子娴微叹，自己最近这心态有问题，真的很有问题。 如今已经不是是否入戏太深的问题了，而是这场戏还能演多久。 已经演了四千年，再长的戏也有落幕之时，她终究不是子娴，子娴从未存在过，存在的从来都是宁渊，子娴只是一个角色，一个终将落幕的角色。 子娴不会吃伯益，但宁渊，真说不准。 子娴再次叹息，很怀疑天道是不是看凶兽格外不顺眼了因而想要灭掉自己了。可灭就灭吧，犯得着这么折腾人吗？ 美丽的灵魂啊。 她还记得桓寂收藏的那个灵魂，那是桓寂唯一一件审美正常的收藏品，美得让凶兽为之叹息。子娴吃过太多的灵魂，可从未有哪个灵魂比那个灵魂更美，更干净，甚至动念头想要抢过来尝尝味道，没成功，被桓寂暴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