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何居士的太太则面色有些古怪地道:“方住持来了,这位莲谈大师刚刚不请自来,但他说了和你一样的话,我家老何是死于那方面的。” 方虚山和她联系过了,也说得很清楚,自己不止是为了超度来了,而且怀疑害人者用的手段不一般。 “阿弥陀佛。”莲谈站了起来,对屋内众人道,“一个月前,我们寺中一位信众的女儿,也是一模一样死法,且招不到阴魂。我追查线索到了此地,但在查清楚之前,发现这里也出了人命。” 他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众人看,“这就是线索,在上一位受害者家里出现的。” 谢灵涯一看,上头写着《混元红阳飘高临凡经》,看着像是什么教派的典籍,他眉头一皱,“这什么?” “好像有点眼熟?”方虚山也迷糊了。 施长悬不愧是学宗教学的,一上眼就看出来了,不等莲谈科普,说道:“是红阳道的书?” “这哪一派,我怎么没听过。”谢灵涯更加迷茫了。 施长悬:“这一教派发展也有数百年,虽然名为道,其实是假托道门身份的民间邪门歪道。” 毕竟在华夏,道佛两家的影响力最大,官方也承认,大家对和尚道士还是比较有信任感的。 像这种假托释教或者道教身份的歪门邪道多得是,而且他们也确实会用到一些道术,因为有的就是真道士或佛教徒发展过来的。 其实民间教派很多,像闾山法、梅山道,人家还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红阳道却依然被鄙视,当然是有原因的。 施长悬拿过那一本经书,翻开后续道,“修炼此道的,供奉佛菩萨,也供奉道家天神,主张释道儒俗皆需读他的经才能飞升。发展到近代,听说连上帝也没逃过……” 众人:“…………” 谢灵涯:“……不是,进天堂也得读这经啊,他们给翻译么?” 第58章 失魂 “……”施长悬听了谢灵涯的话,一脸无奈,他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要说起来,明清时期,民间教派林立,红阳道也曾为其中之首,势力最大。 后来沉寂了数十年,方才死灰复燃,但今时不同往日,人们的思想不同了,再不复往日声势,因此谢灵涯听都没听过他们的存在。 莲谈也合掌道:“上个世纪末,我就与红阳道打过交道。他们在农村私修庙宇,除却创教祖师韩祖外,三教殿内供着孔子、释迦佛、老子,背后是观世音,另有弥勒佛、上帝、圣母、孙悟空、玉皇大帝等……” “等一下,”谢灵涯喊住了,“那个,上帝我刚才知道了,孙悟空是什么情况??” 莲谈一脸无辜地看着谢灵涯,“嗯!” “嗯”是什么意思?老和尚一把年纪了还卖萌。 谢灵涯捂了捂脸,“算了继续说吧。” 莲谈道:“庙宇是募捐修建的,外有剧场,每逢初一十五办庙会,以节目吸引人来,再行传教。红阳道人大多住家,因为庙宇不够。而且后来那庙也被拆了,我已经十数年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 方虚山问何太太:“可见何居士和红阳道有什么联系?” 何居士的死法和莲谈寺中信众女儿死法一样,二者虽然是不同宗教的信徒,但是刚才大家了解后也知道红阳道连孙悟空的热度都蹭,已经有相当高的关联了。 何太太想了想,只是摇头,“但凡有其他宗教传道,他是一概不理的,我家也没有这样的经书。” 小何先生却想到什么,忽然道:“爸爸去世前唯一怪异的地方,就是他接到了好几个sao扰电话,我在旁边听到两次,只听他说什么茶叶,还以为是推销铁观音的。现在想起来,他有说到‘不信’之类的字眼。” 电话推销很常见,尤其是茶、酒。 谢灵涯说道:“只是不信不足以说明什么吧,也许原句是‘我不信铁观音才卖四块五’之类的呢。” 这个也有道理,很多电话推销那就是骗人啊。 施长悬冷不丁道:“何居士家中,有病人吗?” 提到这个,何太太又有些悲痛,“妈年纪大了,有冠心病、哮喘,发作起来很难受,现在还在医院。我现在都没敢把老何去了的事情告诉她。” 施长悬沉声道:“红阳道喜欢以茶治病。” 以前很多道士会给人看病,他们就借看病、传授医术的机会,给人传道。这么听来,何居士也确实和红阳道接触过了,只是可能对方单方面纠缠。 何居士信道也那么久了,是个非常清醒的人,他很虔诚,但不会认为母亲生病了不去医院就能好。而且以他对道门的了解,一听红阳道大概就知道不是正宗道门。 “难道他们因为何居士不肯信他们,就害人?”谢灵涯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一想,旁门左道的思想他要是能理解,早疯了。 莲谈也道:“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揣度。” “方住持,现在怎么办,能找到凶手吗?而且,我们家老何的魂儿也没了?”何太太虽然不信教,但是在丈夫耳濡目染下也有所了解。 她一则希望把凶手绳之以法,二则希望丈夫去世后,按照他信奉的宗教仪轨来超度,现在据说阴魂也不见了,老何怎么瞑目。 “我还未做法事,不知道能不能招来他的魂魄,但是按莲谈师父所说,多半是凶多吉少。”方虚山面色凝重,“我先一试吧,如果招不到,再卜问城隍土地,何居士魂魄哪去了。” 现在暂时只能这样了,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应该是招不到魂了。 …… 因为要做法事,来时只带了工具,还得出去卖供奉之物,几人出去买东西,顺便避开主家聊一聊。 “方道长,此事涉及到我们两教,希望在这件事上,能通力合作。”莲谈边走边道。 “这是当然。”方虚山点头,“红阳道的法术融合了一些两教之法,我们一起商量更为周详。” 俩人在超市里一边选水果一边严肃地小声讨论。 谢灵涯和施长悬不远不近站在后边,扶着手推车,听到有路人稀奇地说:“怎么和尚跟道士关系那么好,还一起逛超市。” 他大概以为谢灵涯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了,还寻求肯定。 谢灵涯问他:“你看过红楼梦吗?” 路人:“……” 把东西买好了回去,方虚山在客厅内设坛,超度阴魂,只是到召阴魂的环节,怎么也不见何居士。方虚山早有所感,叹了口气,再告土地神。 可是每次卜算结果都不一样,显然神灵无法示下。 谢灵涯和施长悬把两个耳报神拿出来,也试图让他们占卜一下。耳报神属于木人占卜术,平时报主人身边的事,但也能特意用来占卜某件事,只是不一定有用,看本事大小。 谢灵涯把那本红阳道的典籍摆在它们面前,叫它们卜算一下。 柳灵童卡壳了,“呃……呃……” 最后哭出声来了,“算不出,我算不出……” 商陆神虽然没哭,但也沮丧地道:“这道题好难哦。” 谢灵涯和施长悬都皱眉了,他们两人的耳报神,一个是先天木灵,另一个是裴小山做出来,受灌生气,按理说占卜能力都比较强。现在一个字都算不出来,再加上刚才,连土地也无法示下,这背后的力量不简单啊。 “这里虽然不是鹊山省……不过,我问一问阴庙吧。”谢灵涯也设坛,召来此处城隍阴兵。 外省的冥差对谢灵涯不如鹊山的那样亲热尊敬,但态度也还算好,环视一圈此处似乎并没有要用到自己的地方,问道:“法师何事?” 谢灵涯烧了一堆元宝,对方的脸色立刻更加缓和了,带上了淡淡的微笑。 “是这样的,此处男主人何方鸣于几日前离奇暴毙,我们想要为他超度,但不见阴魂,因此向阴庙打听一下。”谢灵涯说道。 原来是打听阴魂的去向啊。冥差松了口气,这种属于擦边球,按理说阴间事不能随意透露,但他们只是想知道为什么阴魂召不出来而已,“待我查一查,何方鸣此人平日经常施食、烧纸,我是有印象的。” 冥差回转打听,过了半个小时才来,讶异地道:“此人寿命未到而横死,本是老爷降恩,升往阴庙当差,可是当差的也没找到魂魄,可是被带往他方了?” 方虚山一听也急了,又烧了大把的元宝,“恐怕是被红阳道人引走了,既然何居士本是要当差的,虽然尚未入职,但现在消失无踪,力士能否上禀城隍,勘察此事。” 冥差拿人手短,说道:“你们写了表来,我便递上去。” 这方面谢灵涯不如他们,方虚山做道士几十年了,各位表文信手拈来,当即铺纸写了一篇,阐明经过,烧给冥差。 冥差把文看了一遍,卷起来插在腰间,“成了,我给呈上去。” “多谢力士。”众人把冥差送走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何太太和小何先生就看他们云里雾里弄了一通,忐忑问道。 “去警察局啊。”谢灵涯把那本经书拿了起来,“不能光指着阴庙,到时候还不是要在阳间动手。” 而且此地和净土宗祖庭相隔一省,证明红阳道作案范围还更广。 “……”何太太犹豫地道,“怎、怎么和警方说啊。” “就提供线索呗。”谢灵涯也想过了,虽然他们没法把什么魂魄之类拿出来给人当证据,人家就算信,怎么好把这种东西录入卷宗。 但是,好在莲谈大师拿来了另一件案子的线索,而且,何居士接到茶叶电话,多少能够证明一点二者有干系。警方现在也在追查线索,他们一定会对这个“巧合”感兴趣。 何太太点了点头,她也想好了,不管花费什么代价,一定要找出那个杀害了她丈夫的凶手。 …… 把线索报给了警方之后,时间也不早了。 莲谈和尚说自己会在本地一个佛寺挂单,明天他会自己继续找线索,大家保持联络,发现了什么就共享。 方虚山很想请谢灵涯继续一同行动,但是问道团明天去参观道教学院,后天就要离开去往下一站了。而红阳道的线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现,谢灵涯不能一直留下来吧。 再说了…… “你们说,红阳道人还在这个城市吗?” 他们对红阳道了解得还不够多,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怎样活动,又是以什么地方为据点,作案后会不会留下来,或直接换一个地方传道。 “要是需要的话,等有线索了,打电话叫我们来吧。”谢灵涯说道。 方虚山喜出望外。因为今日种种不顺,但他隐隐感觉到了困难程度,还真没太大把握。谢灵涯不说,到时候他估计也得向本省的道协求助。 好在,谢灵涯和施长悬身上还有那种长辈影响下的习惯,能跑到百里之外去祭孤,当然也能到千里之外帮人抓害人的邪门歪道。 _ 第二天,杻阳问道团去玉皇宫承办的道教学院参观。 华夏各地有大大小小的道教学院,多是各地道协主办的,有的直接放在宫观之内。道教学院一般面对全国招生,不过一般都是面对出家人,不会招毫无基础的社会人士,学历也是内部承认。 玉皇宫的道教学院是在本省政府支持下建设的,有专修班,也有进修班,还有短期学习班,甚至有只收坤道也就是女道士的班级。 这些学生都是本省各地道协、宫观推介来的,如果之前没有单位,成绩又优秀,毕业后学院还可以推荐宫观。 谢灵涯对这地方感兴趣啊,玉皇宫不可能吸纳所有无宫观的优秀毕业生,所以也不用担心抢人家的学生之类的。 方虚山找到谢灵涯道:“既然小谢来了,讲一课如何?” 谢灵涯差点把喝的茶给喷了,瞪着眼睛,他们周围还坐着很多道士,他迟疑地问:“你是说,让我去听一课?” 方虚山重复道:“讲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