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何故?昨日我传信给你,你可曾看见?”慕良辰的面色愠怒,一双保养得不符合年龄的玉手,堪堪的握住凤椅的把手,带着愤怒与疲惫。 慕良远虽是个将才,却有勇无谋,城府不够,到了战场,他是勇猛的将军,可回到朝堂,他便明显的应付不来。 “见了,但……” “因为那是赵倾颜,所以你就又不管不顾了是么?”慕良远的话没说完,就被慕良辰狠狠的打断。 “这……”至此,慕良远还不清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良远,jiejie跟你千叮咛万嘱咐,如今太子岌岌可危,那李氏虎视眈眈,此时千万要慎而行之,可你倒好,你居然在关键时刻,去得罪崇睿,你到底有没有脑子?”皇后觉得自己已经被气得发晕。 “jiejie,那崇睿虽然不得势,可毕竟是个皇子,你不可与他结盟啊!”慕良远虽没有jiejie那般深谋远虑,可他总觉得这崇睿自从娶了子衿后,人便变了模样。 “不管将来谁得天下,但那人一定不能是老八,李妃手段毒辣,若然是老八得了天下,不光是我慕家,皇上所有的儿子都得被她母子弄死,这大月江山,可就完了。” 毕竟是少年夫妻,皇后最在意的,还是皇帝的江山社稷。 当然,她也并非没有防备,只是太子一案,即便不能定罪,太子威严也已经受损,若是真让崇智得了天下,那不光皇帝的其他子嗣,就连慕家,赵家,都得死。 可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崇睿得了这天下,至少还是慕家的人,掌管着这后宫,只要慕家不倒,皇帝的子嗣不断,那她也算对得起先帝的恩宠。 “那……”这一点,慕良远倒是真没想过,不过以李贵妃的性子,排除异己的最好办法,到真的可能是赶尽杀绝。 想到这里,慕良远才有些后怕。 “你回去管好公孙氏跟子兰那个丫头,若是再生事端,莫怪本宫无情,崇睿这边,本宫自会安抚,还有,日后不要在皇上面前提及赵氏,切记!” “为……”何? “jiejie是为你好,以后倾颜爱住哪里住哪里,你千万不要再更加阻拦,切记!”皇后看着明显不服气的慕良远,心里幽幽一叹,当年旧事,她这般隐瞒,多番阻拦。还是没有拦住他娶了赵倾颜,赵倾颜对他而言,绝对是个祸患。 她的话,在慕良远心里留下了一个结,他不敢去碰,只是因为jiejie不让他碰。 可赵氏到底与皇帝有什么关系? 皇后真是被气得很了,只觉得头疼不已,她用手指轻轻的按压太阳xue,凉声说,“你退下吧,今日jiejie交代之事,你一定要记在心上,若不然,我们慕家可就完了。” 慕良远从未见皇后如此生气,虽然他心有疑惑,但是素来知道jiejie从来不会做对他不利之事,也就听话退下,不在深究。 回到府中后,慕良远罚慕子兰禁足两个月,一天抄《女戒》五十遍,公孙氏管教无方,被罚祠堂悔过一个月。 这些话,是三日之后,才从晓芳嘴里传到子衿耳中。 听到这话时。子衿也只是淡淡的看了看窗外的飞雪,若不是皇后从中斡旋,慕良远又如何肯息事宁人! 冬去春来,崇睿依旧忙着查案,可不管多晚,他都会去清风阁看望子衿,但是因为天气严寒,入冬后,他便没有再将子衿带去琅琊阁。 在赵倾颜看来,崇睿对子衿十分体贴,她很庆幸自己当初让子衿嫁给了崇睿。 从她养好伤那日起,她就跟子衿跟崇睿说,想要寻一处小宅子住下来,可她身子骨弱,子衿和崇睿都没答应,这一拖,就拖到了四月桃花开。 看着天气回暖,子衿也就没再坚持让赵倾颜留下,毕竟崇睿的事情耽搁不得,若是赵倾颜一直住在王府,那崇睿不管多忙多累,都会过来请安,在这点上,崇睿无疑是无可挑剔的。 可是崇睿的事情,却不能被外人知晓,即便那人是子衿的母亲,也不可以! 寻了个机会,子衿便给赵倾颜找了处清幽雅致的小院,收拾妥帖之后,今日便搬了过来。 太子跟八皇子一案,皇帝催得十分紧,崇睿无暇分身,也就没有一同前来,可是他却派了刚哲前后打理,这让子衿尤其感激,做戏做到崇睿这个份上,已然十分难得。 子衿在母亲那里逗留了半日,便回了王府。 回到清风阁,子衿忽然觉得这倍感凄凉,虽然她不便与赵倾颜朝夕相处,可两人的母女亲情终究无法割舍。 离了赵倾颜,子衿还是觉得寂寞。 “小姐,好在现在夫人离开慕家,我们随时可以去探望。”茴香见子衿神情落寞,料定她是舍不得母亲离去。 子衿温言一笑,这半年来,她长胖了些,因为不必再为生计忧心。人也开朗明艳了许多,这一笑,硬生生的将院子里绽放的桃花比了下去,当真是人比花娇。 茴香没头没脑的抓着耳朵痴痴地说,“小姐,你可真美!” 子衿被茴香这般夸赞,不由得好笑,“就你嘴甜!” “是真的美!”茴香不乐意了,非得跟子衿争个输赢。 “好,好,好,我美,行了么!你去跟厨房说一声,今晚我给王爷做桃花宴,让他们不必准备王爷膳食,这是我要的单子,你且去知会一声。” 茴香离去后,子衿便随手拿起桌上的绣样继续绣活,她背对着大门坐着,听到脚步声,也不疑有他,笑着说,“可是又忘了我交代的事?” “王妃!”听到声音,子衿才知来人并不是茴香。而是榕榕。 “榕榕姑娘找我有事?”子衿淡笑着,继续手中的绣活,就等着榕榕开口。 今日的榕榕,穿着一件紫色的对襟小甲,身着同色留仙裙,单薄的身姿被风一吹,微微有些晃动。 看着子衿手里明显是给男子绣的花样,榕榕的眼里泛起一抹幽深,可她素来善于伪装,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那副恭谦的模样。 “王妃,皇后娘娘让我给您带句话?” 子衿的手一顿,针尖扎进手指,瞬间就冒起血珠来,子衿吃痛,将手指放在嘴里,将血水吮了去。 榕榕眼里似闪过一抹得意,可细看却了无痕迹。 年前崇睿得罪李妃要被派往北荒,子衿确实承了皇后娘娘天大的恩情,子衿知道这个恩情,皇后娘娘定会跟她讨要,却没曾想,会是在此时。 “姑娘请说,子衿若是有能力办到,定不会辜负皇后娘娘厚望。” “娘娘让我告诉你,太子一案陷入胶着,虽然王爷力保赵氏,在皇上那里求得一颗保命丸,可此案毕竟拖得太久,皇上显然已经失去耐心,所以,皇后娘娘希望王妃能帮助王爷脱困,倘若王爷能证明太子无辜,日后皇后娘娘定然会记住王爷大恩,先皇赐给皇后娘娘那块金书铁券,皇后娘娘定然拱手相让。” 金书铁券? 这对子衿来说,是个天大的诱惑,有了金书铁券,关键时刻能救崇睿性命。 子衿看着满园春色,眼底泛起一抹忧伤,为了崇睿,她真的只能走这一步了么? 可是,除了崇睿,又还有谁能助她报这血海深仇? 子衿看着满园繁花被风吹扬,心里狠狠的抽疼了一下,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吧! “劳烦姑娘告诉皇后娘娘,此事三日内必要结果,但子衿也有一事求姑母,不管子衿用何种方法,姑母都不得深究,否则太子一事,回天无力。” “这……” 子衿见榕榕为难,凉声说道,“你只管告诉姑母,子衿自会承担一切后果。” “诺!”榕榕不便久留,转身欲走。 “姑娘且慢,过往之事,子衿可以既往不咎,你我都是为了王爷,我希望姑娘日后有所收敛,切不可再自作聪明。” 听到子衿的话,榕榕的脚步停滞,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奴婢不知王妃何意?” “我本以为姑娘是个通透的女子,没必要说得如此直白,看在你一心为王爷着想,我也不便如此直白,只盼姑娘慎言慎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妃若然不说出个所以然,榕榕不服!”榕榕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竟真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酒里下毒,书房帛书,这样够明显了么?我无心伤害王爷,所以我希望姑娘也不要将眼光随时放在我身上。” “奴婢心知王妃怀疑皇后娘娘用心,疑心我会对王爷不利,可是榕榕对王爷忠心日月可鉴,皇后娘娘之所以让榕榕陪伴王爷左右,也不过就是为了伺候王爷,若王妃觉得榕榕是那般狠心的女子,就请王妃处死榕榕,榕榕绝无怨言。”榕榕跪在地上,言辞激昂。 子衿没想到榕榕竟然如此顽固,原本她是有很诚意的想跟榕榕言和,她以为,榕榕心系崇睿,必然也会顾及崇睿,却不想,她居然否认了。 她的否认,让子衿心里闪过一抹异样,总觉得榕榕此人,远比她想象的要深沉得多。 可崇睿如今在夹缝中艰难求生,最忌讳的便是家宅不宁,子衿知道,若想让崇睿心如旁骛。必须得解决了府里的腌臜事。 女人多的地方,自然是非便多。 卢嬷嬷对崇睿忠心耿耿,只要子衿不与崇睿为敌,她断然不会针对子衿,可榕榕不一样,她心思缜密,又善伪装,若是她不死了这份心,那崇睿家宅必然不宁。 “既是如此,那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子衿还是要告诉姑娘,我与王爷,终归没有未来,不管王爷日后走到哪一步,子衿不过都是过客而已。” 子衿心知,此话对于榕榕而言,十分重要。 榕榕俯首跪在地上,子衿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自己此法能否打消榕榕顾虑,见榕榕不曾反应,子衿淡淡的说,“茴香快来了,你退下吧!” “诺!”从榕榕起身,一直到她离去。子衿都未能从她眼里看到一丝松动。 这般心志坚定的女子,才是最可怕的人。 榕榕刚走,藏于暗处的晓芳便走了出来,她咬着一支桃花,晃晃悠悠的站在子衿身后,俏皮的摘了一朵最娇嫩的放在子衿发间,“王妃,你可知道,若是那榕榕存着杀心,你怕是不得安生了。” 子衿知道晓芳能力,也不好奇她是何时,如何藏在暗处偷听的,只是拉着她的手坐下来,不疾不徐的说,“去年九月,子衿便告诉过王爷,榕榕姑娘不可留,可是王爷一直未动,如今局势越发紧绷,我不愿王爷家宅不宁,此事,你能不能瞒着王爷,我不想他置喙我别有用心。” “只要是不伤害王爷,旁的事我才不管。”晓芳晃着脚丫子。把桃花一片一片扯下来放在嘴里。 子衿温柔一笑,将晓芳手中的桃花拿了下来,“别吃了,晚上做桃花宴给王爷吃,给你备一份可好?” “真的?” “嗯!你去给我采几枝最漂亮的桃花可好?” 对待下人,子衿无疑是温柔的,许是因为自身辛苦,所以她从来不会对府里的下人摆架子,做些稀奇好吃的小零嘴,也会分给年纪小的品尝,所以府里的下人,倒是都很喜欢她。 晓芳原本就天真烂漫,听了子衿的话,立刻飞身出去,后院的桃园里,花开得可好了。 是夜,晚宴。 子衿果真做了一桌子的桃花宴给崇睿,崇睿回来,看到子衿守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望眼欲穿的样子,忽然生出一丝感动。 他想要的幸福,不就是如此么? 披星戴月回来,面对的不是一室清辉,而是饭菜果蔬,还有爱人…… 爱人…… 崇睿定下心神。拒绝去想儿女情长。 “王爷辛苦了!”子衿走上前来,帮崇睿解下披风,又拧了帛巾给崇睿擦脸,这两人做戏做的久了了,已然默契十足。 “你母亲可安顿好了?”崇睿坐下来,子衿主动拿起银针给他试菜,然后才给他布菜。 “安顿好了,多谢王爷!” “这是,桃花?”崇睿咬了一口子衿给他做的水晶rou冻,起先看到那粉色的花瓣,他并未在意,咬了一口才发现,满嘴的花香。 子衿温柔笑说,“对,桃花宴,待王爷用膳结束,子衿有一事想跟王爷商议。” 多年军旅,崇睿吃饭的速度很快,待他吃完后,子衿给他泡了一壶桃花茶,两人坐在月下,静静的看着月色。 “你有何事?”最近太子一案连连受挫,崇智一案也处处被阻,他知道自己已经接近真相,可往往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凶险,近日他也有些应接不暇。 “太子一案,可是有了眉目?” “嗯,不光太子一案有了眉目,就连崇智一案,也趋于明朗,你问这作甚?”崇睿虽然还是防着子衿,但是很多时候,他却愿意跟子衿分析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