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其实他早就该思考一下跟陆其森的关系了。 他回想了一下,其实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是这段感情里的主导者,等他重生回来,作为一根已经活得邦硬的老咸菜(自认为),看谁都像是自己的小辈,待人处事也不自觉地沿用了上辈子那种态度。跟陆其森在一起,也像是老夫老妻那种模式。 仔细想来,他好像一句情话和承诺也没有对他说过,也难怪他会惴惴不安了。 “果然是因为年纪太大了?” 他喃喃自语,没想到这句话却在陆其森心底炸起了响雷。 我年纪也不大啊,陆其森有些委屈地想。 他跟庭蕤不过相差十岁,可以说是非常般配了。 然而他转念又想起陆其宥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一句“我跟哥你有代沟”,想到庭蕤跟陆其宥是同样的年纪,不禁又有些恐慌,阿蕤不会也觉得跟我有代沟吧? 他完全想像不到庭蕤说的是他自己。不过这也不怪他,就算是其他人来,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有着青葱水嫩外表的少年人,内里却藏着一个如此成熟的灵魂。 反思完了,庭蕤决定要改变一下对待陆其森的方式,就按照他最喜欢的那种模式来。 不过许久没有撒过娇,业务实在是有些生疏了,他想了想,看着盘子里浇了奶油的甜椒说道:“我不太喜欢吃这个。” 其实这倒不是他不喜欢,而是陆其森小时候非常挑食,他不吃的东西可以列出长长的一串,包括胡萝卜、莴苣、香菇、香菜等等的蔬菜,海鲜则不吃鳗鱼、紫菜、海蜇和所有的贝类。至于其他的,更是不必一一列举了。 每次到了吃饭的时候,庭蕤就经常用这一招,冲他撒娇,让陆其森心甘情愿地“替”他吃掉他所有不喜欢的食物,比陆老爷子训斥一百句都有用。 可以说陆其森能长得那么健康,没有因为挑事变成豆芽菜,庭蕤居功甚伟。 陆其森非常自然地拖过庭蕤的盘子,跟他交换。他的盘子里还剩下完全没有动过的鱼排,庭蕤只听见他说道:“多吃一点,你的腰实在是太瘦了。” 哇,得意忘形之下的陆先生好像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呢。 “你怎么知道我的腰很瘦?”庭蕤轻声问道,语气中带了几分诱哄的味道。 “我在梦里抱过的……” 陆其森专心跟盘子里的甜椒作斗争,下意识地做出了回答,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食色性也,可以理解。” 庭蕤微笑着这样说道。 然而等陆其森提出一起去看电影或者去听音乐会的时候,却遭到了残忍的拒绝。 陆其森:……不是说可以理解的吗? 庭蕤给出的说法是:“我今天下午有其他事情,下次再说吧。” 不过这真不是他的托词,实际上是他收到了庭成岩的短信,告诉他军部已经派人来跟他接触了,时间是下午三点。 陆其森问道:“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庭蕤也很痛快,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是跟我血统有关的一件事。” 听到这里,陆其森自动噤声了。 要说他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绝对是假话。 陷入爱情中的人,内心天然存在着一种探究欲望,都想完完全全地了解自己爱的人。更何况像陆其森这样占有欲强烈的人,真的是恨不能连庭蕤每天见了什么人,跟谁说过几句话都想知道的清清楚楚。 而且这又是关乎庭蕤血统的大事,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关心? 然而因为他也怀揣着不可说的秘密,根本没有资格要求庭蕤对他坦诚以待。 他的情绪rou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对庭蕤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庭蕤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说:“如果你的记性能变好一点,你就会知道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咦咦咦――?这是什么意思? 陆其森懵住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庭蕤上了一辆出租车,就这么错过了送人回家的好机会。 不过他也没功夫懊恼,回家的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庭蕤那句话的意思。 阿蕤是知道了什么吗?什么叫“记性要变好一点”?又为什么说“担心是多余的”? 陆其森纠结得想揪光自己的头发。 等回到家,陆其宥又是不在,不知道去哪疯玩了。他最近好像结识了一帮新的朋友,跟着他们四处去玩,经常不着家。 陆其森走到了书房,推开门,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木箱。 木箱上着锁,而黄铜色的钥匙就放在它的旁边。 陆其森打开了木箱,里面放了非常多的东西,但却并不显得杂乱,一切都被收拾得非常整齐。 不过里面的东西却千奇百怪。 陆其森拿起一个密封的袋子,看到上面贴了一个纸条,用有些稚嫩的字体写着:“宝贝儿第一次用的磨牙饼干。” 然后是另一个丑的要命的布偶,看得出是手工缝制,针脚歪歪扭扭,上面也贴了一个纸条:“宝贝儿亲手制作的第一个玩具,送给我啦!” 后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至于其他的,什么奶嘴,毛巾,布兜兜之类的,上面写的话也是各不相同,不过它们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提到了一个称呼,那就是“宝贝儿” 宝贝儿到底是谁?陆其森非常疑惑,然而心里却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他继续往下翻,看到箱子的底部放着一本相册。 他打开它,第一页就是一张印着一双小脚丫的白纸,再往下翻,他就看到了一张照片。 上面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抱着一个可爱的孩童,对着镜头露出笑脸。 他们的眉眼,都是他过分熟悉的模样。 第57章 第五十七颗樱桃 陆其森的手指轻轻在覆了胶膜的照片上面摩挲, 指腹在两人的笑脸上游移。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孩童, 他有着圆溜溜的黑色眼睛,却在笑起来的时候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婴儿肥的脸颊鼓起一个可爱的形状, 让人非常想要戳一下体验那良好的手感;红润的小嘴巴微微张开, 露出了雪白的小米牙, 笑起来那可爱的模样简直能把人的心都融化。 他双手环抱住旁边男孩的脖颈,两颗毛茸茸的头颅依偎在一起,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的亲昵姿态。 陆其森怎么会认不出他刻在心尖上的人长什么样子呢?照片里那人就是活脱脱一个幼小版的庭蕤,跟他比起来, 现在的庭蕤也不过是褪去了婴儿肥, 五官长开,外貌变得更加精致,不再是之前一团稚气的模样。 而那个男孩…… 陆其森走到镜子前,仔仔细细打量镜子里的男人,平常不曾刻意端详过的眉眼看起来过分熟悉却又显得有几分陌生。 他尝试着勾起嘴角,模仿照片里小男孩开心的表情,扯动肌rou, 笑容虽然出现在脸上,却显得十分僵硬。 然而他的关注的重点却完全不是自己笑得好不好看, 而是因为露出笑容颊边出现的梨涡。在镜子的映射下, 跟男孩脸上的梨涡如出一辙。 “……” 陆其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其宥半夜时分回到了家里。 宅子没有亮灯,大概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他也不想吵醒其他人,于是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等他上了楼,正要穿过走廊回到他的房间, 经过陆其森房间的时候只听见“咔嚓”一声,一张阴沉沉的面孔从门后露了出来。 “哥――?!”陆其宥小声地惊叫一声。他夸张地拍着胸口,抱怨道:“哥,你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这里吓人干嘛?!” 陆其森没有回答,朝着他伸出手去。 陆其宥见势不妙,撒腿就想逃跑,却被陆其森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揪着他的后颈的衣服领子就把他拖进了自己的房间。 陆其宥发出“啊啊啊”的惨叫:“哥――!你要干嘛?!我最近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干啊――!” 等进了房间,陆其森一松开手,陆其宥就条件反射一般抱头蹲下,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以为的暴揍,他试探性地抬起头来,看见他哥正双臂抱胸,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陆其宥悻悻然地站起来,干笑着替自己挽回尊严:“我还以为你又要收拾我了呢……既然不是,那你那么暴力干嘛,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陆其森冷冷地看着他:“你还记得你曾经在寿宴上问过我,记不记得小时候常跟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庭家的小孩儿?你说的是不是庭蕤?” 看了那张照片之后,他虽然没有想起与之有关的记忆,但是却想起了一些其他的细节。 就比如他现在问陆其宥的那句话,当时他并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么明显的线索,为什么他就是没有注意到?明明觉得庭蕤那么熟悉,为什么没有往这方面想? 回想起父亲对庭蕤那热切的态度,明显他对他来说不只是个简简单单的故人之子。而陆其宥,能问出那样的话,显然也是知情者之一。 ――所以就只有他自己被蒙在鼓里? 陆其森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内心的感受,只觉得一股闷气梗在心头,沉甸甸的压的他憋闷至极。 “你才知道?”陆其宥诧异地看着他,看到他难看的脸色之后立刻下意识地改口,“额……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应该想起来了……” 然而并没有。 其实陆其宥也挺奇怪,自从十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陆其森还躺在床上,包裹地严严实实跟个木乃伊似的,就这样被送往了十二区。 他所乘坐的车子是专门的医护车,陆其宥不跟他在一辆车上,但是听车上的医护人员说,他哥哥一路上也没醒过来几次,反而因为道路颠簸,伤口都开始流出了黄色的脓液。 然而就是这样,陆国锋也没有让车队停下来,反而要求加快速度,全力奔赴十二区。 等到了十二区,陆其森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陆其宥模糊地记得,那时候医生都好像给他下了病危通知,只是不知怎的,他哥就这么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几十天之后居然奇迹般地清醒了过来,然后就是迅速地恢复了健康,再次能跑能跳,与常人无异。 然而他却不再提起过庭蕤,好像完全忘记了曾经有这么一个被他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宝贝。只是陆其宥有时候会看到他坐在简陋的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眼神空空茫茫,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臂总是虚虚地环抱着,好像怀里还躺着什么人似的。 但是后来他也渐渐不这么做了,他变得忙碌了起来。 一开始他要应对的是十二区本土势力的挑衅,十二区的居民打心底里排斥这一群从中区来的,他们眼里的权贵,但是陆其森却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了他们,让他们心悦诚服,再也不敢来找他的麻烦。再然后,他就开始自发地开疆拓土,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 至于陆其宥,小孩子忘性很大,在有了新的玩伴和其他人完全都不提起庭蕤的情况下,他也就渐渐忘了有这么一号人。 等回到中区,再想起小时候那段记忆,他就觉得那是妥妥的黑历史,怎么会再拿出来大肆宣扬?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忘记了他。”陆其宥实话实说,“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儿呢,能知道什么?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去问爸爸,他肯定是知道的。” “……” 陆其森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道:“父亲他不会告诉我的。” 陆国锋本来就不愿意他跟庭蕤在一起,怎么会把真相告诉他,他不会想看到他们的羁绊加深的。 这下陆其宥也犯了难,他发愁了半天,试探性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庭蕤?” 话说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出了个馊主意,庭蕤明明也不记得他哥了啊,问他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