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然而这一次,江浸夜随意瞟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没挪开。 高饱和度的玫红,衬得陶禧肤色白到发光。 垂坠质感轻柔包裹她的身体,勾勒起伏的曲线。胸前深v和侧边开衩的设计,为她添上从未有过的性感和妩媚。 此刻她眨着一双清澈莹润的鹿眼,懵懂看他,未经世事的稚嫩与妖冶红裙反差强烈,像无辜诱人的洛丽塔。 他眉峰微蹙,沉声道:“不要这个,要刚才那两身。” “不,我就要这条。” 陶禧背着手,得意地翘起嘴角,“是你说,让我决定。” 怕他反悔,说完她急忙招呼导购:“我换下来,你帮我包一下,就这条。” * 深夜十一点。 窗玻璃外是沸腾的夜景,高低灯火交映,叫人错觉天上银河倒挂。 车里的可人儿怀抱一堆纸袋,像拥着如山的珠宝,一脸餍足。 江浸夜不可理喻地摇头,“你们小女孩儿真挺不合适。” 他说的是那袭闪钻红裙。 “那你别当我是小孩。”陶禧鼓着腮帮子,“我都工作了。” “哎,你这蛮不讲理的,不是给人添堵吗?” “你要嫌贵,就拿走吧。” “我什么时候嫌贵了?你想做个成熟的大人,得慢慢儿来。而且那裙子太俗气了,像姨太太穿的,跟你搭不上。” “可小夜叔叔当时不两眼发直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伶牙俐齿。 江浸夜被噎住,意外地扫去几眼。 陶禧撅着嘴,先前兴起的活泼有了偃旗息鼓的势头,一动不动地陷在座椅里。 江浸夜索性不理她,继续超车。 两个路口后,她闷闷地嘟囔:“你怎么就不能把我当成大人呢?” 声音透着十足的委屈。 江浸夜双手扶着方向盘,平静地回答:“我答应你舅舅,要好好照顾你。” 陶禧莫名地泄气,发了好一会儿呆,伸手降下车窗。 头顶涌入澎湃的风,搅乱车内的气流。 她拥着怀里的裙子,和后来又添置的鞋,对那场舞会忽然没了兴致。 * 江浸夜把车停在陶家小院附近。 他不止一次领教过丁馥丽的厉害,不愿陶禧回去被盘问个没完。 车子还没停稳,陶禧就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 “你等会儿。” 江浸夜的声音定住少女急迫的身影。 他从手套箱取出一只瘦长的樟木盒递去:“给。” 陶禧慢吞吞地接过盒子,里面装了一对湘妃竹筷。她看见筷头雕成的蝴蝶,双眼一下点亮,欣然拿起左瞧右瞧。 “好看吧?” “好看。”那张枯萎的小脸恢复生气,连音调都透着雀跃,“你雕的都好看!” “下回给你换黄花梨。” “有黄花梨的筷子?” “家里有,还嵌着牛角和贝母。”趁她开心,江浸夜再接再厉,“你们那舞会只是写了我的名字,我没打算去。但你穿那么漂亮,看得我眼睛都直了,就过去待一会儿呗。” 陶禧被逗得掩嘴直乐,笑过问他:“那你能和我跳舞吗?我练了很久。” 她眼里的期待叫他没法拒绝,“好。” 陶禧点头,仔细放好筷子,盒子紧紧握在手上,一条腿刚跨出去,折身又问:“小夜叔叔下次给我雕什么?” “秘密。” 陶禧佯怒,朝他吐吐舌头。 她下车后,江浸夜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像是想起什么,扬声叫她:“桃桃,别找你同学借裙子了,姨太太就姨太太吧!” 陶禧站在几米外,花墙漫出的藤架枝叶下,向他挥动拳头。 江浸夜不出声地笑,直至目送她走进院子,才悠然转回去,脚步闲散。 可心里莫名烦躁。 他从车上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了猛吸几下。 烟头火光明灭,烈性尼古丁于五内游走,缓解紧绷的神经。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真是越来越难哄了。 江浸夜想起第一次见陶禧的时候,她才十三岁,梗着脖子叫他“江小夜”,死活不改口。 不记得多久换成了“小夜叔叔”。 迷蒙烟雾漫涨,笼住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十二点见 ☆、04. 陶禧事先和丁馥丽扯了谎,说今晚要参加同学的生日派对。 一向乐见女儿结交朋友的丁馥丽欣然应允,叮嘱她睡前别忘喝牛奶。 陶禧漱了口,拎着大包小包上楼。 赤脚,细柚木地板触感冰凉,她每一步踩得极轻,唯恐惊动隔壁房已经睡下的母亲。 直到合上房门,悬起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下。 她欢天喜地地把裙子和鞋逐一取出,细心剪去标牌,叠好收入衣橱的储物格,却迟迟不愿收回放在那身耀眼红裙上的手。 她摩挲裙面的钻粒,小小声地吹气:“我才不当姨太太。” 之后把那堆标牌拢起,捏着又仔细翻看一遍。 算一算,江浸夜今晚花了少说有六位数。 她不禁涌起一点市侩的得意,怎么说也是重视她,才肯出大价钱。 大价钱? 陶禧后仰着躺倒床上,双手高举标牌。 想起今晚上课时,听到关于她被包.养的流言。 倒宁愿被他包.养,不给钱都行。 房间顶灯洒下细柔的暖黄色灯光,陶禧深知这些牌子给丁馥丽看到,会引发她怎样危险的联想,必须拿到外面处理掉。 打开背包放入,她嗅到樟木的气味,拿出江浸夜送的那双筷子。 蝴蝶形状的筷头是雕好后再拼上,像戴了顶帽子。 不似传统竹雕的古朴雅致,更像一时兴起,雕了只卡通版的——大圆与小圆组成两队翅,窄头扁腹,锤状的触角。 其细若缕,纤毫毕现。 陶禧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空间快被宽宽窄窄的各式盒子占满,她把新收到的樟木盒放在最上面。 这里每只盒子都装有一双,江浸夜雕给她的筷子。 材质不同,筷头也各异,飞虫或者禽鸟,精妙巧丽。 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有翅膀。 * 梦里陶禧回到十几岁。 那天下午,江浸夜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磨马蹄刀,摇头晃脑地裁了案台上一堆水油纸。 修复破损严重的绢本画心时,水油纸用来固定绢丝,是陶惟宁特意去安徽找厂子做的。 老师傅怒不可遏,挥着竹起子就要按住徒弟狠揍一顿,两人在楼下围着实木餐桌绕圈。 陶禧光着脚,提起裙子啪哒啪哒跑下楼,凶巴巴地嚷一声:“你们闹够没有?家里水果都没了。” 江浸夜奉命陪少女买水果。 七月,刺眼的日光刷白道路,院里苦楝树的叶子迎风扑簌作响。 陶禧回屋换上背带裤和海魂衫,冲镜子拨弄童花头的刘海,一阵风似地跑出门。 江浸夜靠在车库门外,手指转着车钥匙。 他长腿笔直,衣领被风吹歪,落拓不羁地立在那,叫人生出风日洒然的落寞。 这样的人,不属于她,想想就惆怅。 “不坐你的车,坐我爸的。”陶禧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