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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他,不怕他的上头知道了追究?”崔绎觉着是时候和燕韶南好好谈谈了。 “你不是叫我别管对错,先活下来么?”燕韶南反问,到将崔绎给问住了。 “羽中君,谭侍郎丁忧之后,刑部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二人到梁家兴风作浪,这是公差还是私活儿,你觉着后面主使的人是谁?” 若在之前,燕韶南不会问对方这么高层次的问题,现在不同了,她知道羽中君和魏国公府沾亲带故,出身这么高,在京里的时候往来的都是权贵,虽说消息滞后一些,知道的都是老皇历了,说出来研究一下总归大有帮助。 崔绎只好努力地回想。 那都是十年之前的事了。 何况从黄襄敏倒台到梁王被诬造反的两三年是大楚朝廷人事最乱的时候,六部的首脑说换就换,更不用说下面的辅官,栽赃、暗杀到后来成了家常便饭,在他的印象里,刑部尚书先后有六个人出任,大楚立国这么多年,实是前所未有。 梁家灭门案针对的是梁老太君,目的是打击政敌抑或是竞争对手,迫使谭素去职离京。 能指使动刑部的密探,本部官员的可能性比较大,但策划此事的人不一定就是最后的赢家,能笑到最后。 “不好乱猜,苦主那里多少应该有数。” 去问谭素么?燕韶南不禁苦笑:“等有机会再说吧,若能活着回去,还有一个顾佐可以审问。” 崔绎现在最为关心的不是案子,关于梁家的灭门案,燕韶南已经做得很好了,好到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他关心的是,燕韶南和她的父亲会不会呆在朝廷这艘四处漏水的破船上,死都不下来。 皇帝收回权柄之后,很是痴迷玩弄所谓的帝王心术,将朝政民生弄得一团糟,可即便如此,前生仍有很多臣民对大楚朝廷忠贞不二,视他这个造反的国公好似杀父仇人,不共戴天。 旁人也到罢了,若燕如海父女也如此,岂不可悲? “南南你可想过,他二人受了上头的授意,而上头很可能是通天的。” “什么意思?” 崔绎只能说得更明确一些:“若是朝廷的乱令,你当如何?” 燕韶南没想过这个问题,呆了一呆,道:“怎么可能?” “你别管可不可能,只说怎么办。” “我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是非对错也照我想的来,不人云亦云,绝不像黎白那样,将自己变成他人的工具,若是实在做不下去了,就跟着我爹辞官回老家去。” 崔绎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因为上一世,他们父女就是由兼济天下退而选择了独善其身。 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了,至于会不会跟着他造反,看来还需循序渐进,慢慢想办法。 燕韶南独坐船尾,眼望苍茫大海,身体随船颠簸起伏。最开始她还很新奇,觉着这天地浩瀚碧波万顷望着叫人心旷神怡,两个日夜下来,身心早已经麻木了。 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了,接下来关键的是怎么打开局面。 只是除掉一两个虾兵蟹将,无益于大局,尉迟熊、丁老三和贺老六,或许再加上欧阳曼儿,就是这整支船队的紧要人物,要救人,就必须赶在“石血佛”温庆回来之前搞定他们几个。 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燕韶南皱眉想着心事,正有些一筹莫展之际,机会却自己送上门来。 欧阳曼儿到后艄来找她。 “……吉娜,这里风大,你要不要进舱里去,我叫人帮你准备些热水,洗个澡松泛松泛。” 燕韶南的伪装怕水,对于洗澡这件事敬谢不敏,虽然明知道对方在示好,还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用。” 欧阳曼儿并未气馁,迟疑一下,又靠前几步:“吉娜,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你,我在这男人堆里呆着,想不被暗算好好活下去实在太难了,昨晚又遭遇了那么大的不幸,你我都是女子,我的苦衷想必你能理解,我给你赔个不是。” 她到是能屈能伸,说完了就要屈膝向燕韶南行礼。 燕韶南抬手拦住她:“对我来说,杀个人不算什么。” 欧阳曼儿松了口气,将一只雪白的手掌覆在波澜起伏的胸膛上,喜道:“那就好,知道是一场误会,我这里真是不好受,愧疚得很。吉娜,我现在可算明白姓文的为什么不敢留你在身边,搭着好处将你送到海龙帮了。” 燕韶南不大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 “因为你太厉害了,不是我背后里说姓文的坏话,他在江湖上人送外号‘墨斗鱼’,最擅长见风使舵,浑水摸鱼。要供你这么大的一尊菩萨,他还没有那胆量和魄力。” 燕韶南闻言微微笑了一下。 欧阳曼儿察言观色,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励,凑到跟前,很是热切地道:“你不用理会这个。我娘跟你一样,也来自海外,平时我都是刻意隐瞒,不让人知道。这片土地上的人,尤其是男人,他们自大惯了,管海外来的叫番邦夷狄,只配给他们做低贱的奴隶。但你不同,你有本事。” 燕韶南抬了抬眼睛,纠正她:“我有神灵。” “是,你有神明庇护。”欧阳曼儿顺着她的话风讨好地笑笑,“虽然和这里的人在庙里供的那些菩萨不大一样,但据我所知,他们也有信黄大仙、狐大仙的,我会说服大当家他们,以后你就是海龙帮供奉的仙姑了,不但是这几条船上的人,往后入伙的会越来越多,吉娜,你让我帮着你,咱们一起成就一番大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