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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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符锦膝行向前,泪珠簌簌滚落,语速很快,“臣妾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萧仲麟对卓永打个手势。

    卓永扬声唤来两名太监,“带下去。”

    符锦被带出去的时候,一面挣扎着,一面悲声道:“皇上,您不能这样对待臣妾,这不是臣妾的本意,是有人怂恿臣妾如此……”

    萧仲麟置若罔闻,看住许持盈,“你要试探、安排朕,丽嫔要试探、威胁朕。这是结果。”

    许持盈转到书案正前方,屈膝行礼,“臣妾不敢。”

    萧仲麟眼中闪过嘲讽之色,“以往,朕说错过一些话,做错过一些事,你耿耿于怀。近来,朕时常反省,又对你说过一些话,做过一些事,你浑不在意。看来你也不过如此,不是什么聪明人。”

    许持盈态度恭敬,语气真挚:“臣妾的确资质愚钝。”

    “朕仍旧会尽心善待于你,望你也恪守本分。”萧仲麟语气凉飕飕的,“在朕被废或驾崩之前,你都是皇后,不是朕要每日赔小心、忍让着的孩童。”

    许持盈抿一抿唇,“臣妾谨记。”

    卓永斟酌着萧仲麟这些话,深觉分量很重,但又很有分寸。

    他望向萧仲麟。

    十八岁的少年,此刻神色沉冷,眼神坚定,气度有着帝王该有的沉稳、自信。

    历经九死一生的危难,几个月的痛定思痛,皇帝真的长大了。

    在以前,皇帝完全就是个聪明任性跋扈然而底气不足的小孩儿。

    现在,皇帝是真的看清了处境、明白了轻重。日后不论能否走出困境,应该都能从容坦荡地应对一切。

    卓永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他这个御前大总管,也能扬眉吐气地在宫中行走,不需对皇后嫔妃身边的红人儿点头哈腰了。

    “把太后宫里的两个人送回去。”萧仲麟看向卓永:“摆驾,回乾清宫。”

    卓永称是而去。

    许持盈略略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萧仲麟起身向外走的时候道:“皇后随行,即日起,到乾清宫侍疾。”

    “……是。”

    到了乾清宫,下了龙辇,走上汉白玉台阶,萧仲麟回眸望向跟在许持盈身后的甘蓝、木香。

    许持盈一笑,遣了甘蓝、木香。

    萧仲麟迟疑片刻,对她伸出手。说过要善待,便要给她体面,免得宫人揣度着他的心意给她气受。

    许持盈款步上前,将手交到他手里。

    卓永忍不住眉开眼笑。这多好。

    进门后,掌事女官文鸳迎上前来,屈膝行礼。文鸳今年二十九岁,年幼时便进宫,沉稳、心细,是圣母皇太后在世时指派到萧仲麟身边照顾衣食起居的宫女之一。这些年过去,总算熬出了头。

    萧仲麟与许持盈俱是颔首一笑,抬手示意文鸳平身。

    萧仲麟和声道:“今日起,皇后在乾清宫侍疾。”

    文鸳即刻应声:“奴婢定会尽心服侍皇后娘娘。”

    萧仲麟颔首一笑,“更衣。传膳。”

    当晚,桌上没有许持盈喜欢的辛辣菜肴。乾清宫里的一切,都以萧仲麟的身体为重,不要说如今有伤在身,便是平日,也没人纵着他食用容易上火的饭菜。

    许持盈安之若素。

    饭后,太后过来了。

    萧仲麟与许持盈到正殿相迎,行礼问安。

    落座后,萧仲麟吩咐文鸳上茶。

    太后问道:“皇上身子好些没有?”

    “过几日便可痊愈。”萧仲麟道,“是因此,不需再劳烦您宫里的人服侍。”

    “那些都是小事,不打紧。”太后笑容慈爱,“你身子康健,才是头等大事。”

    萧仲麟一笑。

    太后话锋一转,问起符锦的事:“好端端的,为何让丽嫔遁入空门?”

    萧仲麟反问:“此事不妥?”

    “哀家觉着不大妥当。”太后语气和缓,“遁入空门容易,想再回到宫廷却不易。”

    “落发之后,便非尘世中人。”萧仲麟神色淡漠,“难道您认为丽嫔还有回宫之日?”

    “自然不是。”太后语重心长地道,“皇上抱恙期间,三番两次惩戒妃嫔,外面的人又都盯着宫里,丽嫔这件事,不免让人多思多虑。哀家觉着委实不妥。”

    “丽嫔的门第,您也清楚。她进宫之后,是您一再提携,才有了如今的位分。”萧仲麟意味深长地一笑,“您是不是担心,外人会因丽嫔离宫一事,疑心朕蓄意与您作对?”

    对他点破的事情,太后并不担心,只有恼怒。先前料定他会顾着她的情面,就算已经对符锦满心厌烦,也会请她下懿旨晓谕六宫。可事实呢?他把她晾在一边,要等她找过来询问。

    心里的计较,自是不能流于表面。太后一笑,“没有的事。哀家说了,皇上抱恙,出手从重惩戒丽嫔,官宦之家怕是疑心皇上病情反复,因此才肝火旺盛。”

    一本正经地跟他小事化大、胡说八道。

    萧仲麟笑意转冷,“朕只求问心无愧。丽嫔一事,朕正是奉行您的心意。因何而起,您很清楚。”

    太后迎上他笃定而冷漠的视线,面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皇上误会了哀家,因何而起?闲言碎语,听听就罢了,可别当真。”语毕,视线扫过许持盈,“皇后也赞同丽嫔离宫修行么?”

    许持盈微微一笑,“皇上的旨意,臣妾理当遵从。”

    萧仲麟道:“一个嫔妃的去向而已,母后不必挂怀。您一直希望朕与皇后琴瑟和鸣,我们会让您如愿。这才是后宫头等要事。”

    言下之意,是让她少管闲事。太后缓缓地点一点头,“的确如此。”继而起身,“不早了,皇上与皇后早些歇息。”

    萧仲麟、许持盈起身称是,送到殿门外。

    随后,两人各自沐浴更衣,先后歇下。

    文鸳告退之前,奉萧仲麟之命熄了灯。

    室内陷入黑暗、静谧。

    睡意袭来时,萧仲麟坐起来,把中衣脱掉。

    没必要迁就谁了。

    重新躺下去,萧仲麟安然闭上眼睛,很快入睡。

    夜半,他是被许持盈推醒的。

    “嗯?”萧仲麟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什么事?”

    许持盈轻声道:“卓永有事通禀。”

    萧仲麟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何事?说。”

    站在屏风外的卓永恭声道:“太后娘娘身子不舒坦,已经连续传了三位太医去坤宁宫。”

    待到明日,人们听说宫里今日诸事,是不是会揣测他把太后气病了?

    但是,反过头来想一想,有些人应该也会怀疑,符锦是太后选定的人,如今人进宫了,他不肯善待,太后才肝火旺盛,气出了病。

    只是,凭谁如何揣测,他都绝对有发落一个嫔妃的权利。太后这般行事,是故意给他添堵,因为她的侄子是摄政王郗骁。

    这些女人怎么还不明白,他最膈应的就是被人绕着弯儿地威胁?

    卓永继续道:“婉容过来了,称太后病情严重,问皇后要不要过去侍疾。”

    萧仲麟觉得身上有些凉,到此刻才察觉,锦被已经不知去了何处。或许是睡得太舒服或不舒服,把被子扔到了床下。

    “婉容既然过来了,就让她去一趟太医院,把贺太医给朕唤来。跟她说,朕听闻太后抱恙急火攻心,起不得身。皇后要侍疾,命淑妃前去服侍太后。”不就是虚张声势、危言耸听么?他也会。说着话,翻身向里,移到许持盈身侧,扯开她身上的锦被,分了一半盖在自己身上。

    卓永闻音知雅,“待得贺太医过来,奴才请他去用些茶点,不会打扰皇上和皇后娘娘。”

    萧仲麟嗯了一声。

    卓永称是而去。

    “你怎么看?”萧仲麟一面询问许持盈,一面枕到她这边的枕上。

    “皇上的旨意,臣妾不敢置喙。”许持盈把头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萧仲麟的睡意消减,意识更为清醒,“前后相较,乖顺得过分了些。”

    许持盈清越的语声很是柔和:“皇上不计前嫌,臣妾感激之至。”

    “好好儿说话。”寝殿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她还是皇上臣妾的,他真不习惯。

    “……”许持盈语凝。

    萧仲麟语气柔和:“你这左一出右一出的,到底怎么回事?”

    许持盈语气平静:“先前以为,很了解你的为人处事之道,看到改变,也只当是做戏。到今日才知是自以为是,再不自量力,便是许家的耻辱、皇室的耻辱。“这意思是说,他犯浑的时候,她就跟他犯浑;他讲规矩的时候,她就奉行规矩。

    小小女子,也是能屈能伸。

    “说得跟真的似的。”倒要看你能忍到何时——萧仲麟腹诽着,把她身形揽入怀中。

    处事八面玲珑不算难事,对着一个人也能八面玲珑可不容易。

    许持盈抿了抿唇,身形有些僵硬。

    萧仲麟抬手托起她的面容,“接下来,你是要自以为是,还是自不量力?”语毕,亲吻落在她眉心。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你们猜,我家小媳妇儿会不会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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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1章

    011

    纤长的睫毛忽闪两下,许持盈缓缓阖了眼睑,“我要顺其自然。”

    萧仲麟又亲了她的脸颊一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