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见人都差不多跪下来,不再犹豫,疾步走到前面,沉声道:“请福晋息怒。” 顾诗情望着眼前呼啦啦跪的一地,头都垂的低低的,只能看到黑乎乎的后脑勺。 缓了缓才说道:“常言道,两好搁一好,你们好我自然宽和,若是有人以下犯上,偷jian耍赖,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太冷漠。” 说着伸出食指点了点那嬷嬷的方向,冷冷说道:“拖下去,交还内务府将规矩学利索,既然办不好差事,那我就不留了。” 周围寂静,只剩下风吹树叶的飒飒声。 也不等底下人说什么,顾诗情放下盖碗,花盆底敲着青砖的哒哒声,渐行渐远,就像敲进了众人心里。 宋氏遥望着顾诗情的背影,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辨,福晋一直都将贤良挂在嘴边,做的也是贤良人的事,整日里面团一般,突然这般硬气,还真让人发憷。 顾诗情回到屋里,就磕掉花盆底,穿上绣花鞋,孕期穿平底鞋穿习惯了,高高的花盆底穿着就觉得脚累。 胤禛还在屋里等着,见她回来就顺手递上一碟子香瓜,皮已经削过了,切成手指肚大小,边上放着银签子,淡淡的说道:“庄子上新结的,拿来给你尝尝。” 顾诗情扎了一块放进嘴里,今年天热又旱,这香瓜脆甜多汁,好吃的很。 连吃了好几块,就见胤禛期待的看着她,顾诗情不解其意,叉起一块就塞到他嘴里,诧异的说道:“想吃自己拿啊。” 胤禛气恼的瞟了她一眼,皱了下鼻子,嫌弃的说道:“你且慢些吃,那是爷亲自种的。” “爷这么厉害,自己种的甜瓜这么好吃。”顾诗情了然,原来是这样啊,胤禛求顺毛、求夸赞呢。 “皇阿玛和各宫娘娘处送了没有?”吃掉最后一块,顾诗情总算是腾出嘴巴,闲闲的问道。 胤禛看似神色淡淡,不动如山,仔细瞧就发现,眉眼微弯,得意着呢,听到她的问话,蹙眉说道:“没有。” “还有没,有就送一点,好歹是个心意。”接过锦绣递上来的帕子,顾诗情温声说道。 确实是胤禛疏忽了,他想着皇上如今不在京里,巴巴的送上一篮子甜瓜算什么事。 经顾诗情一提醒,才恍然觉得,刷好感不就是从小事做起,当下就去了书房,写上一封声情并茂的信,闲话着说,这许多时日没见皇阿玛,想念的紧,今日里儿臣自己栽的香瓜熟了,送给皇阿玛尝尝。 又凑了几样耐放的吃食,还将福晋亲自晒的酱送去了一小坛。 皇上接到之后,跟魏珠笑谈,说老四兴师动众的,竟然只送来几样吃食,都是些小物件,真是小题大做。 嘴上这么说,但是这一堆吃食,到最后也没有赏人,甜瓜都放的有些蔫了,康熙还是让在水里镇一下,看起来丰盈些接着吃。 一日三餐康熙都是跟着军中伙食走的,若说是有什么特殊,就是那一坛子酱了,也不知道乌拉那拉氏怎么晒的,蘸馒头拌面条,都香极了。 想着回去一定要她再进上一坛子,这个味,太和他的心了。 还不知道自己要沦为晒酱工的顾诗情,这会儿正紧张的候在李氏的门外,李氏早晨的时候发动了,刚吃完早膳,就见鸣翠着急的来报,说是李氏要生了。 顾诗情连忙赶过来,李氏已经进了产房,她又让人去通知胤禛,他在上书房,今日里是老先生教课,难得一见,胤禛就回话说,有她在就好,他就不回来了。 屋里的李氏,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只隐隐约约的听到什么在上书房,后面的就听不清楚。 但是到她肚子疼的厉害,都没有胤禛的说话声传来,李氏咬着唇,已经无暇顾及心中是什么滋味,跟着接生嬷嬷的节奏,用起力来。 听着里屋的动静,顾诗情就觉得自己的肚子隐隐作痛,生弘晖的痛苦在脑海中回荡。 听到李氏忍不住尖叫出声,连忙沉声道:“不许出声,留着力气生小阿哥。”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顾诗情就知道,李氏忍住了,其实李氏心里也明白不能叫,这会子尖叫痛快了,等会没有力气生孩子,岂不是要糟。 她觉得实在难受的受不了,这会子倒是不痛了,但是腰部下坠的厉害,要出恭的感觉压迫着她,偏偏只能忍着,要等宫口开全才能用力。 这一刻是最难耐的,李氏汗流浃背的躺在床上,羊水已经破了,宫口迟迟没有开全。 鸣翠从内室冲出来,噗通一下跪在顾诗情面前,哭道:“求福晋做主,给请个太医吧。” 格格的身份有点低,自然不会有太医候着,等着她生孩子。 顾诗情还没听她说完,就朝王玉柱一招手,示意王玉柱快去,鸣翠才感激的又叩头,冲回里屋。 作者有话要说: 胤禛:快给爷喂一块香瓜。 顾诗情:吧唧吧唧。 第21章 王玉柱拿着福晋的名帖一路小跑到太医院,又背着老太医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说起来也是李氏倒霉,今天上值的太医没有一个年轻的,最年轻的今年也是知天命的年纪。 偏偏阿哥所又离得远,可把王玉柱累的够呛。 到李氏院子的时候,给顾诗情行完礼就站不起来了,还是两个小太监架着他回去的。 袁太医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神色严肃瞧着就不好接近,李氏艰难的穿戴整齐,斜躺着让太医诊脉。 袁太医沉吟半晌,又按了按她的肚子,才说道:“你这也太大了,不好生,只是胎儿尚且康健,再试试吧。” 顾诗情在外面没有进来,见袁太医出来,连忙询问结果,就听袁太医跟她这么说,也有些愁的说道:“李氏的肚子,是眼见的长这么大,早就戒口,什么都不敢吃,可是还是一个劲的长。” “约莫是脐带比较粗,孩子吸收好。她是经产妇,倒是还好,没有那么危险。”袁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等到暮色四合的时候,李氏还是没有生下来,这时候胤禛已经回来了,见太医在这里还有些诧异,仔细问过才知道李氏这一胎生的艰难。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胤禛站在门外,沉声说道:“爷和福晋在门外守着你,你且安心。” 李氏听到他的声音,泪水决堤而下,哽咽着回道:“爷,妾身害怕。” 顾诗情抿嘴听着,这时候没有去接话,但是胤禛回头望了她一眼,训斥李氏道:“福晋等在这里,一天粒米未进,怕什么!” 又招呼苏培盛去置办一桌饭菜来,毕竟李氏这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总不能累的福晋不吃不喝,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饭桌就支在小偏厅里,顾诗情夹了两筷子,又吃不下了,她对生孩子这个事情有一种恐惧感。 虽然知道李氏的孩子很多,这会儿肯定不会有什么事,但还是放心不下。 见顾诗情不吃,胤禛也没有了用膳的心情。 和顾诗情并排坐在李氏院子里,听着里面压抑的呼声,鸣翠不时的出来禀报结果,但是都没有好的。 等到子时过了大半的时候,顾诗情困得受不了,靠在胤禛的肩膀上打瞌睡,就听鸣翠惊喜的声音传来:“快了快了,看到头了。” 顾诗情的瞌睡一下子都被赶跑了,正等着听后续,里面又安静下来。 只好坐下,担忧的对胤禛说:“这是什么个情况。” 胤禛神色淡淡,在摇曳的烛光下,特别平静的说道:“女子生孩不都是如此,且等等吧。” 子时的绑声刚刚敲过,就听李氏一声凄厉的惨叫,激的顾诗情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接着就是接生嬷嬷喜悦的夸赞声,震耳欲聋。 “格格好样的,再用力,头已经出来了。” 随着就是一声弱弱的哭声,在呜呜的风声中,格外的不清晰。 顾诗情唰的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与抱着襁褓出来的嬷嬷打了个照面。 接生嬷嬷带着哆嗦的声音在黑夜中震荡:“恭喜爷,恭喜福晋,八斤的大胖小子,就是略有些不足。” 顾诗情将襁褓掀开一角,就见小阿哥弱声弱气的哼唧着,脸还憋得有点青紫,当下心中就是一个咯噔,健康的孩子尚且不好养,更别提胎里带毛病了。 胤禛蹙眉,向张起麟说道:“去请太医来。” 又朝苏培盛吩咐:“明日一早,去各宫报喜。” 见顾诗情愣愣的看着襁褓,伸手拉住她的袖子,温声道:“回去歇息吧,李氏这里有嬷嬷看着呢。” 顾诗情抬头,看着他格外平静的神色,有些不解,他没有听到嬷嬷的话吗? 头顶被一只大手盖住,干燥的掌心散发着温热,就听胤禛淡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走吧,没得cao心那么多。” 顾诗情也不知道对于胤禛的反应,自己是什么心情,大约女人知道女人的痛,才格外心疼李氏,既盼着他心疼李氏些,细想来又有些不愿。 索性什么也不说,跟在胤禛的身后,亦步亦趋。 两人回到正院,随便洗漱过后就躺下睡着了,今天虽然什么也不做,但是精神紧张,也是累到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刚穿戴好出了内室,就见苏培盛恭敬的垂手立着,禀报报喜的进程。 顾诗情听了一耳朵,就去用膳,徒留身后胤禛尔康手的看着她,等等爷也还没吃呢。 现在御膳房也摸着了顾诗情的喜好,尽上一些清淡爽口的小菜,配着稀饭、各色饼来吃。 胤禛到的时候,顾诗情已经用春饼卷着小菜吃上了,见他过来,心中有些诧异,瞬间明白自己意会错了,胤禛还饿着肚子等她呢。 将手中咬了几口的春饼递给他,温声道:“这个是我自己卷的,最是和我的口味,你尝尝看怎么样。” 胤禛接过来,先是巡视一番里面有没有自己不爱吃的东西,发现没有就极给面子的将春饼一口一口吃掉。 顾诗情递出去就有些后悔,这饼她已经咬过了,再给胤禛吃有些不像话,见他的目光寻觅,更加后悔,最后他一口咬上去,正好重叠她的牙印,心中有些异样,酸酸甜甜的,他竟然一点都嫌埋汰。 用完膳,两人一道去了李氏的屋子,去瞧瞧小阿哥,太医一夜都没有走,说是小阿哥有些弱,不敢走。 胤禛神色淡淡的听着,顾诗情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他的心思,不由得感叹,他成长的太快了,这才多久,他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不提体弱这回事,小阿哥长得rou嘟嘟的,很是喜人,长得也好,很像李氏,五官精致毓秀。 别的孩子比如弘晖生下来就跟小老头一样,他就不一样,不过第二天就瞧着白嫩嫩的,有些像别人家十来天长开的孩子。 只是可惜了。 李氏带着抹额,穿着整齐的躺在塌上,见到两人过来,虚弱的笑一笑,才折腾着要行礼,被顾诗情按下了,瞧她脸黄的,跟大福晋也不遑多让。 瞧着就觉得心酸的很。 都说女人生孩子像在走鬼门关,危险与痛苦并存。 顾诗情瞄了一眼身边神色冷淡的胤禛,默默的想,要是男人理解还好,要是不理解,那真的是哭不完的眼泪。 前世的时候,产后抑郁太多了,她见得多,心惊的很。 李氏瞧着小阿哥的眼神,充满了光彩,神色柔柔的,一瞧就是母爱泛滥。 看过之后,两人就回了正院。 在李氏的隔壁,是宋氏的院子。 宋氏斜倚在塌上,怜笙在给她捶腿,细白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声音柔美:“都说先开花后结果,瞧着李格格就是这样,想必格格的这一天也不远了。” 宋氏冷冷的嗯了一声,并不接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与李氏都比四爷大三岁,眼见着就要人老珠黄的时候,李氏运气好,一举生个小阿哥。 可怜她只有一个独苗苗,宋氏生气的想着,多年只得了那一个小格格,还是个病弱难养的,虽然时常不见,但是心里还是堵得慌,怎么就生了个格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