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哼，就算不随军，张耀华不在的时候她也不可能把女儿留在张家那个深水窝窝里头，当然是要回娘家这边住了，大不了在张耀华回来的时候让女儿过张家那边，反正她的女儿在女婿不在家的时候她要护着。

    她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们，在他们眼中女儿第一，谁也不能乱让女儿生气！

    杨梅此时是不知道杨母的想法，若是她知道了肯定会哭笑不得，她这个妈啊，真的是太疼她了。

    说到随军，杨梅不由地好奇了，“妈，爸是怎么让张家那边同意我随军的？这事情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吧？”

    哪家的儿媳妇刚结婚就不着家的，结婚了起码要在家里住上三个月或者半年才能离开呢，张家能同意真的是奇怪了！

    “张家的人是什么样的谁不知道，有钱当然什么话都好说！”杨母鼻子里哼出一声，“你爸一次性给了张家三百块钱，让张家答应你随军，当然这钱也不是收了就算了，你爸可是让张家的那个刘金梅立了收据，省得在你要随军的时候反悔，别看着你爸一副死板的样子，肚子里精着呢。”张家人可在他身上讨不到什么好。

    杨梅听到这里不由地噗嗤一笑，她爸还真的是厉害了！

    “所以说你嫁过去也不用怕，受了委屈还有我们呢，知道吗？”杨母说到这里，想起什么来，松开拉着杨梅的手，翻起自己外套的里兜来，很快从里面掏出来一团用红色手绢包起来的东西，然后塞到杨梅的手里，“这里面是五百块，其中的两百块是张家给的礼金，我跟你爸没给你置办多的嫁妆，这两百块你拿去置办些家具，其他的三百块是我跟你爸给的，你随军过去部队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这些你拿着傍身，别嫌少就是。”

    当妈的就是舍不得委屈了自己的孩子，杨母更是，家里拿出这三百块出来给杨梅，也是经过一家人商量才拿出来的，都是一家人，谁也不想看到杨梅为钱发愁的样子。

    杨梅听杨母说的，哪里敢嫌少啊，这个时候钱可值钱了，就是镇上有正式工作的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二十多块，这三百块也是杨父外出给人做工赚到的，来的不容易。

    这钱拿在手上就跟烫手山芋一样，杨梅怎么都承接不下来，推拒着杨母的好意，“妈，这怎么能行，家里给我cao办婚事已经花了不少了，我怎么好意思再拿啊！”

    说什么都不能接下来，开春了，家里的春种要的是钱，她怎么好伸手接受！

    “你这丫头，你都说花了不少了，还差这些啊？收着吧，不然让你爸知道了，他可会不高兴了。”杨母阻止杨梅推拒的动作，“这是爸妈给你的，再推我可要生气了，以后你有了多的再孝顺我跟你爸也不迟，拿着！”

    “好！”推拒不了，杨梅只能接下，小心地放进自己里面衣服的兜里仔细保管，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把父母给这三百块钱变成更多的三百块，三千，乃至三万，甚至更多。

    这到了她手里可是自己的私房钱，是得好好运作运作，有钱了就可以给父母还有自己一个优渥的生活环境。

    “这样才是我的乖女儿。”来了这样一通，杨母之前嫁女的不舍也跟着消失了，“好了，话我也不多说了，嫁过去后你们好好过。”

    “好！”除了应下母亲的叮嘱，杨梅已经是不知道该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话来，除了应下，也只能应下。

    “哎呦，二姐，梅子，我见着新郎官了，啧啧，那精神劲可足了，小伙子不错，二姐夫这看人的本事还真的是厉害了！”杨梅小姨手里端着两个碗走进杨梅的房间，嘴里说着羡慕的话儿。

    杨梅小姨喜欢热闹，先前在杨梅和张家说亲的时候因为张耀华工作的关系一直没能见着这个传说中的杨家女婿，今天是张家过来接亲的时候，秉着先睹一快的想法，在接亲的人进屋后，她混在人中看杨梅的丈夫长啥样，这会儿终于是见到了人了。

    见着了人后杨梅小姨便去厨房给杨梅弄来一碗饭和一碗菜给杨梅填肚子，自己等会儿上桌吃饭。

    “人不好你二姐夫会愿意啊？”杨母笑道。

    “可不是，咱家的梅子可不是那些随随便便的人能娶的。”杨梅小姨说话的同时用脚勾过一张高脚方凳，把碗放在凳子上，“梅子，我给你弄了点你爱吃的，赶紧吃，不然一会没时间了。”因为吃完饭后还有事情要忙，拜别父母，还有女方这边的亲戚长辈给新郎摊红，这些事情都要时间去做。

    “谢谢小姨。”杨梅拿起碗筷开始动筷子吃饭，并小心的注意着自己所上的妆不给弄坏。

    酒杯相碰，碗筷交集，早上的酒席来的人不多，但是依旧热闹的传遍了整个村子的上空。

    张耀华是今天新郎，酒桌上灌他酒的人可不少，好在张耀华在部队里面练就了一身的好酒量，愣是让人卯足劲都没能放倒张耀华。

    正坐的张三爷抽着烟，下不下去了，虽然张耀华这酒量好，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灌醉了，不然接下来的事情没新郎官怎么行？便开口阻止了杨家这边的小辈灌酒的举动，“诶，你们这样猛的灌，一会新郎给你灌醉了，那后面的事情咋整？还让不让人拜堂了？”

    “三爷爷，这都是小事，去不了那边拜堂，这边拜堂也不是一样嘛！”杨家旁支的一个堂哥举着酒杯笑道，又跟张耀华碰了一下杯，“妹夫，以后可要好好对梅子啊，来，干了这杯！”

    张耀华没有说话，直接一口闷了杯里的酒，豪气万分的模样让同桌喝酒碰杯的人连声叫好。

    “去去去，你这小毛头这是想要我们耀华在杨家这边落户，别以为我看不透你们的算盘，我告诉你，那可不行！”张三爷鼻孔哼出烟雾反驳着刚刚杨梅那个堂哥的话，一脸的凶神恶煞。

    奈何张三爷这模样一点都不可怕，反而让这些小辈的闹是更开心了，杨父看不过了，“行了啊，适当就好，适当就好，再闹下去可是不行了。”

    杨父这主人兼长辈发话了，也都熄了继续下去的心，中规中矩地敬了几杯酒后，然后下桌了。

    最后一桌吃的人下桌后，过来帮忙的人动作麻利地把残杯剩盘收拾干净，堂屋里就留下正中央的一张八仙桌。

    收拾干净后，杨梅外婆把两根大大的红烛插在神龛上的香灰钵里，然后将这两根印着一龙一凤红烛点燃，烛光照亮，堂屋里的喜庆更显浓厚。

    接下来就是女方拜别父母了。

    ☆、第9章

    农村的习俗很多都是沿袭了老一辈结婚时候的礼仪，女子出嫁必定由自己的兄弟背出闺门，到堂屋拜别父母。

    杨成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等在了杨梅的房里，一会听长辈的指示背起自己的meimei入堂屋。

    杨家只有杨成和杨梅两兄妹，加上杨成年纪比杨梅大上六岁，小的时候父母出门上工，杨梅就由哥哥带着玩耍，两兄妹比起其他人来就要好上不少。

    以前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meimei长大即将出嫁了，杨成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看着杨梅的眼神中透着nongnong的不舍。

    李燕帮着杨梅整理一些要带过去的小东西后，不经意间见到丈夫看向小姑子的眼神，多多少少也能明白丈夫的心情，把东西交给随着接亲队伍过去的大姨，李燕走到杨成的身边，在人看不见的时候拉住杨成的手，在杨成错愕的眼神中温柔地笑了一笑。

    感受着来自妻子的温柔，杨成心里因为meimei出嫁的不舍减少了不少。

    是啊，meimei长大了将会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是meimei最亲的家人，自然是要给予meimei最深的祝福。

    很快，外面就有人喊着送新娘子出去，杨成松开李燕的手，走到杨梅的身边，弯腰背起杨梅，起身离开。

    堂屋中间已经空了出来，张耀华身着军装的颀长身躯正笔直地站立在正中央，而在张耀华前面的地方摆着拼起来两条长形的矮凳，上面摆着一床红色的被单的棉被，这个是一会用来给新郎新娘拜别岳父岳母用来垫的。

    杨梅在第一眼看到张耀华的时候，就联想到荒漠滩上的白杨树，高大，挺拔，笔直地不容弯腰，透着军人独有的坚强和强韧。

    这个跟白杨树一样的男人今日以后就是她的丈夫了。

    在这之前，由于杨家人对张耀华的认可，还有费尽心思要嫁给他的米兰，这让从未见过面的张耀华的杨梅多多少少地引起了注意。

    杨父给张耀华救下来的时候正是六月下旬初的时候，此时的杨梅正忙着在学校准备高三复习参加高考，而张耀华在确定杨父脱离危险后便离开了，以后就算去看杨父，也是跟杨梅时间相错，没有见着。

    张耀华回家的时间段，在后面答应了杨父的要求就回了部队，和杨家的亲事在后面一直都是张家cao办的，直到这次张耀华请了婚假回来结婚，杨梅在这个时候见着张耀华。

    哪怕是已经有过人生的一世经历，刻在这个时代的人骨子里的矜持是磨灭不了，杨梅把视线从张耀华身上移开，安心地等着后面的安排。

    杨成把杨梅放在张耀华的身边就走到一边等候安排。

    杨家人的个子都偏高，杨成有一米八，杨梅也有一米六八接近一米七的身高，站在人群中算是出色的了，可现在她站在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张耀华的身边的时候，就很明显地显得小了一号，却又意外地相配。

    在场的人看着都窃窃私语，夸奖这对新人真的是相配云云。

    接下来先是给新郎摊红，杨家这边的长辈把准备好的被单毯子挨个地披到张耀华的肩上，得了摊红的张耀华则是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上前摊红的长辈们。

    很快摊红完了后，就是拜别父母。

    跪在矮凳上面的棉被上，两个新人郑重地给坐在前座的杨父杨母磕头，拜别父母，叩谢父母的养育之恩，今后嫁到他家给人妇，便是别人家的人了。

    “爸，妈，你们把梅子养育到这么大，从今天以后梅子就是我的妻子，以后你们就放心把梅子交给我，我会对她好的。”张耀华对着坐在前位的杨父杨母说道。

    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人，杨父眼眶发红的厉害，杨母则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这个时候不能哭了，杨父忍了忍情绪，连忙说道，“好，好，快起来，都是好孩子。这个爸爸给你的，快收下。”说话的时候杨父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给张耀华，这是老丈人给新女婿的改口费，看厚度杨父给的怕是不少。

    “谢谢爸。”张耀华没有推拒，直接收下。

    杨母这边在杨父给了后也给了张耀华一个红包，理由跟杨父的一样，都是给新女婿的改口费。

    杨家这边的人还有在场观礼的人也都看的眼眶红红。

    养女不容易，好不容易养到如花一般的年纪，却要嫁到别人家，这让家里有女已经出嫁了的或者是有女还未出嫁的那些当父母的深有感触。

    新郎新娘拜别完父母后，就是送女出嫁。

    杨成作为兄长，自然还是由他背着杨梅出嫁。杨成重新背起杨梅，接亲喜妹撑着红伞跟在其后，随后杨成背着杨梅绕着堂屋的八仙桌走了三圈后，就是直接出了杨家的门，朝着停放在杨家门后张家那边接新娘的手扶拖拉机上。

    在出院门的时候，一股不善的视线让杨梅提起了警惕。

    在人群中搜索的时候，杨梅很容易地就找到了这道不善视线的主人。

    米兰还是早上的那一身装扮，脸上的憔悴显得更重了几分，但是让人无法忽略的是米兰的那双正看向杨梅的眼睛。

    此时，米兰那双眼睛就跟淬毒一般，狠狠地，冷冷地看着杨梅，就像阴湿地里的毒蛇一样，充满着危险。

    收回眼神，对于米兰杨梅有了警惕，只是没有想到米兰会这么可怕。

    不过她也不会因此而怕了米兰，她跟米兰之前的结，不是那么容易解的。

    杨梅刚坐在拖拉机的后车斗上，撑着红伞的喜妹坐在一边，另一边的位置则给后面上车的张耀华占住了，先前披在张耀华肩上的那些被单都已经取了下来交给随行的人，防止在拖拉机上弄脏。

    这次来接亲的队伍来了两辆，除了杨梅坐着的这辆拖拉机之外，后面还有一辆用来装杨梅嫁妆的，能有拖拉机来接亲，不难看的出来张家这边的大方了。

    见着的人都说张家也不是那么小气的嘛，其实大家哪里知道，能有这样的排场，还都是张耀华自己一手弄的，张家那边可请不到家里有拖拉机的人来接亲呢。

    杨梅的嫁妆那些都已经装上车了，而且该上车的人都上车了，接亲的队伍也该回张家那边准拜堂了。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拖拉机开动，迎着风，开往张家。

    昨晚的那一场春雨给初春的早上添了一丝冷意，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因为拖拉机开动，风变得有些大，杨梅扯了扯衣服，试图阻止冷风的侵袭。

    而她这个动作没有躲过身边张耀华的眼睛，他偏了偏身体，挡住了吹向杨梅的最大的那股风。

    张耀华的举动让杨梅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张耀华的时候，却跌入一双漆黑深邃而又清澈的眸子中，甚至她还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杨梅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觉得这双眼睛有种让人沉沦在其中的魔力，同时也让杨梅心中有了一股莫名的触动，细细的，想抓，却又抓不到。

    张耀华没有想到他的举动会让杨梅会突然抬起头，杨梅那张姣好的脸一丝不落地映入他的眼中。

    再一次见到这张容颜，张耀华的心就跟被一只手狠狠捏紧一般，双眼就像着迷了一样，从杨梅身上挪不开了。

    拖拉机越开越远，杨家早就远远给抛在后面。

    在杨家门口，米兰撑着不舒服的身体迎着风站着，空气中的鞭炮燃放过的烟硝味道此时也未曾消散。

    看着因为距离而变小的拖拉机，米兰脸色阴沉地可怕，眼中透着的浓厚的阴暗。

    从张家接亲的队伍来到杨家，和张家接亲队伍接了新娘离开的全部过程，这一过程米兰是一点也没错过的看完全程。

    再一次见到记忆中的那个男人的那一瞬间，米兰全部的心思就飞到张耀华的身上，一双眼睛根本是舍不得离开对方，因此却又不敢直盯盯地看着对方，就怕自己藏起来的心思给人发现，只能趁着人多的时候才敢放肆地看张耀华。

    哪怕是过了三年多的时间，米兰一直都没有忘记当初自己给张耀华救下来的时候的情景。

    当时正好是她初中毕业的时候，因为在毕业考之前她的钢笔给同桌摔坏了，只能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在去镇上的供销社买钢笔。买好钢笔后，准备抄近路回学校的时候，给镇上的流氓缠住不得脱身。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活动的环境不是家里就是学校，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眼看着她就要给流氓毁了清白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张耀华就跟从天而降的天神一样，打跑了欺负她的流氓，让她免受流氓的侵害。

    在那个时候，她听到自己的心跳的格外快，仿佛听见心田里的种子卟卟地发了芽。

    这种感受她想起之前在学校女生中私底下传阅的那些书本，她现在的心情就跟里面描写的女主人公在见到男主人公时候的心情一样，因为对方的出现脸红心跳的不能自抑，在那个时候，她知道，她喜欢上这个救她的男人，喜欢到想要跟他一生在一起。

    但是这个男人救了她送她回学校后，名都没留地离开了，后面还是她想办法打听，才知道对方的名字。

    从那次后，她的心里就有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嫁给这个叫做张耀华的男人，当他的妻子，为他cao持家务，为他生儿育女，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

    为了这个目标，她开始努力她所看的书本里的女主人公的一切，她要跟书本里的女主人公那样善良，纯洁，温柔体贴，因为这样的女人才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妻子人选。

    原本她以为等到她十七岁的时候就让家里人去张家那边提亲，可在她准备有动作的时候，突然听到杨梅跟张耀华订婚的消息，这无疑是给了她当头一棒，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美梦。

    起初她还不相信，还想这不是真的，可当张家的人上了杨家下订婚礼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