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有人看到郁礼和郁明空,对郁山鸣嚷嚷:“老山,你的孙子来看你嘞。” 郁山鸣放下手中的棋子,笑呵呵地和他对面的老头说:“我小乖孙来了,明天再和你下棋。” 这个月郁礼来疗养院来的勤快,郁山鸣嘴上说怕他辛苦让他多休息,可每次见着他都笑得合不拢嘴,等他回去后还会和别人炫耀,人活越老童心就越重,一点小事都能让老人家高兴半天。 “小乖孙啊,爷可真想你。” 郁礼搀上郁山鸣的手,郁明空提着果篮走在一边,严谨而有礼,“太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吗?” 郁山鸣不喜欢郁家那好面子的一大家子,对郁明空也没什么好感,因为他每次过来的目的无非就一个。 郁山鸣没什么好气地说:“我不会回郁家,你叫他们死了这条心。” 受家里嘱托,郁明空每个月都会过来提一次这事,他做事有分寸让人挑不出其他毛病,加上又是晚辈,郁山鸣再怎么不满,也不会对他胡乱发脾气。大多数时候就把他晾在一边,时间到了就让郁明空自己回去。 现在郁明空带了个帮手,还是他最疼爱的小乖孙,郁山鸣的白眼也翻不出,只能无视郁明空的存在。 郁礼陪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时间差不多时,郁明空眼神微动,让他提正事。 “太爷爷。” 郁山鸣对郁明空眼皮一掀,“怎么了。” 郁礼接口,“大家都想把您接回家里住,我也是的。”说的都是心里话,疗养院住着虽然舒服,到底也不是自己的家,郁家的人虽然不喜欢他,对太老爷子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老人家九十七岁的高龄了,正是安享晚年的阶段,谁看到老人自己搬到外面住也不愿意回家心里都不好受,郁家那边可以给老人家更好的照顾,郁礼对这件事所持的态度是赞同的。 郁山鸣不乐意,“我在这住的也开心,那么多伴儿都在这陪着,你工作的地方也靠近,附近也有医院,住哪里不都一样,他们无非就是死要面子。” 老人家虽然看得开,一旦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哪怕是他最喜欢的小乖孙上阵,对这件事也甭谈再多。 郁礼不舍得逼老人家,对郁明空使了个眼色,表示他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不了了之,陪老人家待到九点,等人休息后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没人说话,郁礼的手机在车上响了一路。 手机显示的号码郁礼记在心里,是蒋长封的号码。 他把电话挂断,没过多久又锲而不舍的响起来。反复拒接后,对方察觉出他刻意的,马上改成短信轰炸。接二连三进来的短信他看也没看,统统删除了。 郁礼心里烦闷,他明白自己一声没说就把蒋长封的微信和号码拉黑删除,做法不妥当,但却没有办法,有的事越说越乱,那就只好切掉所有的联系。 郁明空透过后视镜看他,“蒋长封的电话?” 他否认,却瞒不过郁明空的眼睛。 郁明空不久前接到郁文嫣的电话,知道郁礼陪蒋长封去医院的事。蒋长封拒绝郁文嫣,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原因,另一部分,郁明空担心是因为郁礼。 郁文嫣生日宴上他对郁礼说的那一番话,郁礼的辩驳以及那受伤的眼神,郁明空现在想起来心里也不太好受,正因如此,知道蒋长封频繁联系他,面对他,突然不好再说什么。 一边是和他关系不深的表弟,一边是他的好友,偏偏在这时,郁明空比较相信郁礼。 他被自己冒出的这个念头弄得有点可笑。 郁礼安安静静坐在后座上,眉眼温和的模样,白白净净看着很单纯,的确会叫一些男人心动。 又或许,不仅仅只是一些。 第12章 壁咚壁咚(捉虫) 从那晚起郁明空有事没事总给他打电话,跟盯梢似的。 这天才下班郁明空的电话就准时打过来,办公室没离开的同事都往他这边看,前天他上了郁明空的豪车后第二天办公室就隐隐传出一点不太好听的话了,这两天他电话来的勤,更加坐实一些人暗里的想法。 郁礼捂紧电话拐进无人的走廊接听,没等郁明空开口,他急急忙忙小声说:“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郁明空:“为什么?” 郁礼坦白,“办公室的人以为我被人包养,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话一出口,他本身没往其他的地方想,倒叫郁明空不自在。 他和郁礼是正正当当的表兄弟,公司里的那些人怎么会想到那层关系?不过郁礼面相白净,才出社会不久那天又当着一些人的面坐上他的车…… 郁明空很快把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切断,“负责人该加强职员的素质管理了。” “不用。”郁礼低声嘟囔,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明着不说暗地里议论也没法呀,“你不要一直给我打电话就好,我已经把蒋长封的联系方式全删除拉黑。” 听上去前言不搭后语的两句话,两人心里都明白。郁明空心里讪讪,他对郁礼心里其实是有点愧疚的,可他是文嫣的亲哥,无论怎么愧疚,心始终都向着血缘最亲的那个。 此话题回避,郁明空说:“我现在已经在楼下等你,我把车开远点,一起去看太爷爷吧。” 郁礼可以拒绝坐郁明空的车,却不能不去看太爷爷。 上车后郁明空因为刚才电话里的那番话一直保持沉默,到了疗养院,他也只跟在太爷爷和郁礼身后,像个保镖似的。 郁礼对太老爷子很好,每一句话都能把老人家哄得开心,疗养院的看护也说这阵子老人笑的时间明显比从前多上许多,就连不爱吃的青菜也不偷偷挑出去丢掉。 老人家开心之后例行拒绝回家住,郁礼和郁明空被太老爷子笑眯眯地送走,还没上车,郁明空的电话响了。 是蒋长封的号码。 余光扫了郁礼一眼,电话接通,那头马上传来节奏感极强的音乐。 “郁明空,过来喝酒。” 蒋长封似乎喝醉,嗓音本就沉厚,一加重,电话外头的郁礼都依稀听到一些。 他看向郁明空,说:“你过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刻意放轻,没料到电话那头的人耳朵尖,顿时对着电话一通吼:“你的小表弟也在?那正好,顺便叫他过来放松放松,人多热闹。” 郁礼不想过去,郁明空却拉住他的手臂,“过去吧。” 假如他们没什么,碰面喝点酒又如何。郁明空直视郁礼的眼睛,郁礼避不过,只能答应过去。 —— 公司最近完成一个大项目,蒋长封自掏腰包请几十号员工来御府会所聚餐。 御府是h市里头的顶级娱乐会所,奢华销金窟,但凡没点钱财或权贵的人,都踏不进这金门槛。 职员们一听大老板要请他们去御府会所潇洒,一个个跟疯了似的,鬼哭狼嚎一阵换好衣服化完妆早早集合,尤其是单身的年轻女性,希望能和翩翩公子哥来场艳遇,男同事也蠢蠢欲动,当然想的不是艳遇,而是里面的曼妙佳人,虽然吃不着,却不影响人家欣赏美的目光呀。 包厢内持续热闹地尖叫,蒋长封在角落给郁明空打完电话出来,莫名笑了一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下下敲着,他回到包厢,端起喝了一半的酒继续喝,眼神却异常清明,一直落在门口的方向。 郁礼没来过这样的销金窟,踏进会所直头晕目眩,他跟在郁明空身后,心有不安。 领在前面的服务生相貌极俊,把他们带到包厢外离开时还对郁明空笑了笑,带着酥麻暧昧的眼神让郁礼浑身一僵,憋着不可置信的情绪跟在郁明空后面进去。 等服务生走远郁明空才回头说:“你这是什么眼神,别胡想。” 郁礼轻轻晃头,“我没胡想。” 话虽如此,他那小表情却瞒不过人。郁明空知道他不会把别人的事说出去,就不管他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听得郁礼耳膜一鼓一鼓的,光线比较暗,他刚进去眼睛没完全适应光源差点踢到东西摔倒,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他反射性扶住站稳,“谢谢。” 郁明空回头,看向沙发里的男人,“你怎么坐在这里。” 蒋长封笑笑,拍着旁边的位置把郁礼拉下来,“坐。” 对方稍微加重力气,郁礼挣脱不掉,就硬着头皮坐下。他刚坐下,周围闹上头的人突然都停下来,齐齐看着他们。 大屏幕的mv还在播放,明暗交晃的光线映在蒋长封脸庞,隔近了,郁礼才发现这人在看他。 这人眼睛里的光像要把他咬碎了吃掉,一旦有了这层错觉,他瞬间头皮发麻,从脊背后升起丝丝凉意。 郁礼直觉,蒋长封生气了,生的还是他的气。肢体不听使唤般垂着不敢动弹,蒋长封嘴角一扯,眼睛转向别处,对其他人说:“怎么都停下,该玩的玩,该唱的唱,不用替你们老板我省钱。” 一哄而起,所有人各自玩去,郁礼四处瞅瞅想找其他位置,蒋长封缓慢地晃动酒杯里剩下的酒,“找什么,位置上有刺坐不得?” 他一口喝完杯中酒,眼睛盯着郁礼不放,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一耸,郁礼感觉自己跟那酒一样,被他吞咽入腹。 和蒋长封接触的时候这人大多都是温和客气甚至体贴入微的,乍一变了个态度,郁礼有点不适应。 他支支吾吾的没说话,另一头的郁明空开口,“过来这里吃点东西。” 郁礼过去,蒋长封目光移到郁明空身上,隔空和他碰杯。 销金窟里的东西昂贵,却也对得起那价格,光是小小的一碟点心,尝一口都好吃。 郁明空低声问他:“他和你说了什么。” 郁礼顾着吃东西,等吃完了才摇头,“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郁明空暗讽,没说什么蒋长封的眼神能跟要把他吃掉一样?他心里烦躁,喝酒时险些把酒杯砸碎了,砰的一声让郁礼看了他好久。 郁明空这么生气干嘛? 包厢里热闹过一阵后有人提议出去玩玩,郁礼被一群人拥着挤着跟出去,顶着黏在背后的视线,稀里糊涂走到娱乐室。 桌球台那块地聚了一伙儿公子哥,妹子们全都围过去看,其他人不得不跟上去以防出什么意外状况。 男男女女就这么聊开了玩起来,蒋长封手持球杆打出一球,一杆进洞,接连来了几次,球球都中,引来阵阵叫好。 郁礼循着大家的视线站在一边看蒋长封打球,半伏在球桌上的蒋长封突然抬头状若随意的扫了一圈,撞到他的目光,郁礼忙垂下眼睛,心脏突突的跳。 蒋长封很快又赢了一局,他抹着球杆,转头和球友说:“休息,你们玩。”说完,径直走到郁礼身边,二话不说把球杆塞进他手里,低下头几乎贴在他耳朵上,在郁礼跳开前,不着痕迹退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来一局?” 郁礼还他球杆,“我不会。” “没问题,我教你啊。” 郁明空过来阻止,“我和你打。” 蒋长封笑了一声,“明空你这表哥当得不行,小表弟难得出来玩,未免管太宽啊。” 无形中硝烟弥漫,其他桌的人似乎察觉到这边气氛的不对劲,纷纷看过来。 郁礼把球杆抢回他手上,“打就打吧。”他看着蒋长封,“你教我,我会了就跟你打。” 蒋长封带郁礼走到球桌旁,他让人重新送一根球杆过来,当真是态度认真的教起他持杆打球的姿势。 郁礼有样学样,只是这人会时不时贴近他,手抓着手,又或者摆平他的身体,和别人的桌球教学差不多,可郁礼内心忐忑,不一会儿功夫就冒出一身汗,后背都湿了。 当蒋长封的手再次摆正他的腰时,郁礼受不了弹起来,“我、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他从蒋长封手臂下溜到旁边,无头苍蝇一样跑走。 —— 蒋长封生气了,他这样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