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进了村子，张清竹正往自家走，半途中碰到堂哥满仓。 张满仓看到张清竹从村外走来有些好奇的迎了上去：“小竹，你去哪了？” “没……就是出去逛了逛。”张清竹可不敢告诉堂哥他去了梁汉那里。他也觉得，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张满仓也没有太在意他的行踪，而是小声好奇的问：“我听说苗翠翠的大伯娘去你家了。她找你们什么事啊？是不是因为小勇的事？” 村里多少传起了张清勇喜欢苗翠翠的事。也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是哪个嘴碎的人给传的，但却让张清勇被说了不少的闲话。后来苗翠翠的大伯娘出面把说闲话的人们给狠狠的骂了一场，情况才好点。 “刘大娘去我家了？”张清竹自然不知道这件事了。一想到这事兴许就跟他六哥的亲事有关，便着急的要回家，“堂哥，有空再找你玩啊，我得赶紧回家。” 张清竹匆忙到了家，今天风冷，院子里也没有人。他直接跑进了他们兄弟的房间，见所有人都在，忙好奇的问：“我听满仓哥说刘大娘来了，她来干什么？” 张清远训他：“让你去还钱，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 张清木见小弟被四弟给训得站那不动，忙缓和气氛的说道：“小弟快过来。外面挺冷吧，午饭吃了没？” 张清远不满的嘟囔一声：“就惯着他吧！看他哪天能上天。” 几兄弟笑了笑，这事算过了。 张清竹麻利的爬到床上，钻到自己窝里：“你们给我说说呗，到底咋回事啊？” 张清福看了眼神低落的六哥，扯了扯小弟：“咋咋呼呼的干啥？”然后跟他说道，“刘大娘来跟咱娘说，咱家要出五贯的聘钱，就让翠翠姑娘嫁给六哥。”当然，对方的原话可没那么客气。 刘大娘根本就是来找茬的，硬是提出了五贯钱的聘钱。说拿不出来就不要张清勇再去往苗翠翠面前蹭，以后躲远着点，别害了她家姑娘的名声。还说来年还想给她说个好人家呢。 张清竹听后皱眉：“五贯！她怎么张得开口啊？”一般聘钱也就两、三贯，聘礼自然另算。可苗翠翠模样不错，那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要是真长得特别好，早被人家给娶走了。 张清福表情也不好：“看样子，苗大墩家是想占这聘礼的便宜。” 张清竹看向沉默不语的六哥，也不好再问什么。想到怀里揣着的五贯钱，他赶紧起来下了床。 张清水好奇：“小竹，你干嘛去啊？” “我去找大哥。”他留下这句话后跑了出去。 屋子里的几个兄弟好奇，毕竟他们小弟可是比较敬畏大哥的。 张清竹跑到他大哥的门外，踌躇了一下道：“大哥，我进去啦。”说着拉开门帘走了进去。 张清山今年三十四岁，人长得敦厚敦实，是几兄弟里长得最像张老爹的。身为长子有着不小的责任，自然更加稳重更有威严，这样才能帮着父母管住几个兄弟。 对于小弟又在梁汉家留饭，张清山自然是不高兴的。不过，这毕竟是最小的弟弟，他也难免偏爱几分。 张清山故意板着脸说道：“还知道回来啊。” 见大哥貌似在生自己的气，张清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方容见他这个样子，忙笑着说：“别理你大哥，小竹过来坐啊。” 张秀秀也笑嘻嘻的挪了个位置：“来小叔，你坐这边。” 张清竹忙凑了过去，并没有坐到炕上。而是拿出怀里的钱放到炕桌上。有些紧张的说道：“大哥，我听说苗家来人了。这是五贯钱……这事交给你了啊。”说完就跑了。 夫妻俩都被他整的这一出弄得愣了一下，张秀秀则笑哈哈的说：“小叔还真赖皮啊。” 经女儿这么一闹，张清山夫妇回过神来。 方容看着桌子上的钱，有些迟疑：“这……” 张清山则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小弟跟梁汉借钱的事。刚听到时，他跟四弟的感觉一样，小弟得好好教训一下让他长长记性，那么大一笔钱也敢随便拿！后来见他娘出面了，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没想到让他把钱给人家还回去，他又带了五贯钱回来！ 张清山可不信自己小弟能攒这么多钱。只是，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桌上的钱，这个数目太凑巧了。当然他一点都不怀疑小弟从梁汉那拿到了更多的钱，因为他知道，小弟没有藏钱的脑子。 方容看出丈夫的纠结，便开口说道：“要不……你去跟娘商量商量。” 方蓉继续说道：“五贯咱们家也还的起的，借就借了吧。如果六弟的亲事因为聘钱给毁了，这以后……” 张清山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起了那包钱：“我去跟爹娘商量一下。” 方蓉：“嗯，这事终究还得听咱爹娘的。” 方容见丈夫出去后，跟女儿叮嘱道：“你小叔借钱的事可千万别说出去。谁都不要提，尤其是你三婶。”对于七弟他们丢钱的事方蓉也很恼火，可她也不是个性格强悍的人，对于这个妯娌做起事来不管脸面的做法，她也没办法。而且家里人都希望能消停些，她知道这样更惯得薛春莲更加嚣张，可张家没有一个真正心狠手够黑的人，制不住没脸没皮的人。 张秀秀懂事的点头：“娘放心，我谁都不会说的。”她也很厌烦这个三婶，家里闹腾不安都是因为三婶。不就是仗着张家人心地好吗，换做别人家，哪个当媳妇的不被治的乖乖的。她几个小姐妹家的情况，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她更加喜欢自己家。要是家里没这个三婶，她觉得就更好了。 张清山进了他爹娘的屋子，见他爹还时不时的咳嗽着，担心的说道：“爹，我听着你咳得更厉害了。还是进城去瞧瞧大夫吧。” “咳咳——”张老爹憋不住咳嗽了两声，摆摆手，“不用，我喝着药呢。这个老毛病也不好治，等天暖和些就好了。”现在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他这身体也就是拖着，治不治有啥区别呢。还是别费钱了。 王氏上前帮张老爹拍拍背，眉心的愁怎么也化不开。看向大儿子，“大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 张清山把钱放到桌子上：“爹，娘，关于小勇的事，你们有什么打算？” 王氏叹了口气：“家里没那么多钱。” “那……”张清山也大致能猜出家里的钱，三贯兴许能拿出来，但五贯确实勉强了。可六弟喜欢苗翠翠，虽然对方无父无母还带着个弟弟，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嫁妆。可要让六弟消了这个心思，不知道要耗多长时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心里也是深深的叹气。 王氏本来想着实在不成就把家里的那头驴给卖了。但转念又打消了这个主意。家里还要靠这头驴攒钱，而且，为了六子把钱都花尽了，对其他儿子来说不公平。毕竟，二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没成亲，却为小六把家里的牲畜卖了，不知道二子会怎么想。就算他不在意，但真算起来，也该先给二儿子娶亲。 张清山能想到爹娘的为难，便打开了不包：“娘，这有五贯钱。小竹刚才回来了。”然后看向父母。他的眼神就表明了，这钱是小弟从梁汉那里拿来的。 张老爹听后眉头皱的死紧：“小竹怎么这么不听话！” 张清山缓缓的解释说：“爹、娘，我觉得这笔钱咱们还是留下吧。” 两夫妇有些惊讶的看向大儿子。 张清山解释道：“先撇开小弟对那个梁汉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这只有五贯钱，要是梁汉非要拿钱来说事，咱们拖一拖，钱还是能攒到还给他的。可六弟的事没办法再拖了。” “先用这笔钱把六弟的事给办了。二弟……我去跟他谈谈，看他怎么想的。如果他在意，那咱就先给二弟办，他年龄虽然大了些，委屈点寻觅个……”张清山心里再不甘，也明白二弟这情况也只能娶到寡妇了。 王氏看着那些钱，心里一阵的挣扎，最后为难的点了点头：“这事就这么办吧。” 张清山见爹娘为难的表情也明白他们的顾虑，说起了苗翠翠的亲事：“娘，就算给六弟办亲事，也不能全凭苗家狮子大张口。苗翠翠的情况在那摆着，没道理咱要出五贯钱的聘钱。” 王氏自然也这么想：“嗯，我明白。你去跟清木谈谈。等事情定了咱们再商量这事。”跟二子谈的事由大儿子出面比较好，如果她跟二儿子去说，他肯定会顾忌着他们两老，先让着弟弟。这样弄不清楚他真正的想法。 “行。” 张清山说做就做，跟爹娘商量好之后，就去找了二弟，准备两人出去走走，好好谈谈心。 张清福见小弟跑出去又跑回来，然后没多久大哥进来把二哥给喊走了。他觉得这事有点什么，然后看向表情压抑着喜悦的小弟。 拉住张清竹的手，张清福看着他说道：“走，咱们也出去走走。” 张清竹也没反抗，乖乖的起来跟上。他正高兴着，也想跟七哥谈谈。 两人走到院子外面，张清竹就开始小声的跟他七哥显摆：“七哥，看来这事是成了！” 张清福故意问道：“什么事成了？你又做了什么？” “我跟梁汉借了五贯钱，没想到正好就用上了。我去找大哥，把钱交给了他。大哥没有把钱还给我，那肯定是收下了。”张清竹注意到他七哥不赞同的表情，解释道：“我只借了五贯钱，咱们还得起的。嗯……一时还不起，攒一攒还是能还的起的。” 张清竹继续为自己辩解：“再说了，我也没跟他些契书啊。没啥好担心的。” 他们来到一处大家平时凑一起聊天的地方。张清福在一个木墩上坐下，张清竹笑嘻嘻的凑到他旁边坐下。 张清福深深的看向他，问道：“你对梁汉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啊？”张清竹一时没想明白。 张清福很明白的说了：“你以前很烦他，提都不想提。你看看你现在，乐意往他家跑，还敢收他的钱。你是不是也对他有想法了？”他小弟是贪嘴，可不是谁家的饭都吃的，更何况是拿钱这种事。他小弟遇事不爱动脑子深想，做事都是靠本性。这反而更让他担心，如果他小弟是凭着占便宜的心理去接近梁汉他倒是不用愁了，但明显对方没这脑子。 听明白他七哥问的是什么后，张清竹有点难为情也有点茫然。他垂着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我……我觉得他现在挺好的。……可我又怕他又变成以前那个样子，也怕他是骗我的。我不够聪明，看不出他是真的还是装的。” 见他这反应，张清福心里叹气。这分明就是起了心思了，不然就他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哪会想那么多。张清福也没一口反对，因为他知道这种事也不是说阻止就能阻止的了的，“那就先看看吧。”他不信一个人能装多久，这事最好是让小弟自己死了心。要是梁汉真改好了……到时候再说吧。 张清竹惊讶的看向他七哥：“七哥，你不骂我啊？” 张清福给他一个白眼：“骂你什么？骂你有用吗？” 张清竹笑的有些腼腆：“我……我自己也有些理不清楚，确实得再看看。”他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以前的梁汉可是那样的人，自己竟然会产生跟他过日子也挺不错的想法。有的时候他也觉得这想法不靠谱，可又觉得梁汉兴许就改了呢。想想真头疼，真不爱想这些麻烦的事。 张清福看了看他，警告了他一句：“看看可以，但别被他糊弄着骗了做啥不该做的事。” 张清竹有些懵懂的问：“什么不该做的事？” 张清福见状，觉得应该好好的跟他讲讲，不然稀里糊涂的被占了便宜就糟了。 这边张清福对张清竹进行私密教育，说的张清竹满脸的通红。另外那边的两兄弟也进行了谈心活动。 张清山看向二弟：“家里现在有钱给你娶媳妇了，虽然可能娶不到太好的姑娘，好歹有个人相伴过日子也不错。” 张清木长得还不错，只是破了相。最麻烦的还是年龄太大的问题。他拦住大哥继续说下去，“大哥，别说了。给小勇娶吧。我都这么大了，又破了相，本来就不好娶。现在我也觉得娶不娶也无所谓了。小勇喜欢苗姑娘，别伤了他的心。”说完，张清木笑了笑，“等小勇成了亲，我就盼着他多生几个孩子。咱家养出的孩子也不会不管我这个伯伯的。” “二弟，你别这么想。就算你年龄大了，咱家多出点聘钱也行。虽然咱家穷，可名声不错，费点心思总能给你找个媳妇的。”他们家虽然穷，但他们爹娘待儿媳妇好是出了名的。他们兄弟也团结，门户大也不怕被欺负。好姑娘他们不高攀，多出点钱还是能娶到的。 张清木还是拒绝了：“还是先让小勇成亲吧。我们这么拖下来了，不能再让他们拖了。小勇他们也都不小了，我也不想他们拖到将来只能娶寡妇。” “大哥你别说了。我主意已定，你跟爹娘他们说吧，给小勇娶吧。”然后问道，“苗家要五贯咱家钱应该不够吧，那我把林溪的戒指给当了吧。” “戒指你先收着吧，现在还用不上。等实在需要钱的时候你再拿去当。”毕竟是林溪的东西，虽说是当借宿费了，等人家恢复记忆，兴许这戒指很重要呢。所以还是先别当了。 两兄弟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外面毕竟还刮着风，在这待着不是多舒服的事。就一起回去了。 张清木回了屋，见小弟老老实实的待着，开玩笑问道：“小竹，你今天咋恁安静啊？”他小弟向来活泼的厉害。 张清竹心情也平复的差不多了，脸也没那么热了，“没啊。” 张清水笑道：“我当他是反省呢，看样子不像。” 张清远撇了张清竹一眼：“他要是知道反省，太阳能打西边出来。” 张清竹瘪嘴：“四哥，你这么怼我啊。我哪有没反省啊？” 张清远给了他个白眼：“你也就只会说说，一点都不长记性。” 张清勇见小弟只是在装委屈，就没开口安慰。动手编着手里的小篮子，想着心事。五贯钱他们家是拿不出来的，瞧着苗家的样子就不想把苗翠翠嫁给自己。虽然不甘心，但他也不想父母为难。 想到苗翠翠，张清勇压下心里的难过，告诉自己，总会过去的。 张清木瞅了眼心事重重的六弟，也没着急开口。毕竟四弟、五弟都还没成亲呢，是先给六弟办，还是先给四弟办，心道：“看爹娘的打算吧。” 林溪模样清秀看起来像个文弱的书生。他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却很庆幸遇到了张家这样的人家。 这段时间的相处林溪看得出来，张家人是难得的宽厚人家。只是可惜家里太穷了，几乎被压弯了脊梁。 因为他是被张清木捡回来的，所以他跟张清木关系比较亲近。见他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便小声问道：“怎么了？” 张清木对他笑了笑：“没什么，算不上坏事。” 既然不算坏事林溪就放心了。 “我跟大哥打算明天带爹去城里看大夫，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转转？”张清木知道一个人没有了记忆，心里一定很不安的。也想让他散散心，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