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当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岳平山出现大面积山体滑坡,山下百姓无一幸免,三百四十条人命一朝丧,朝野震惊。 原以为只是天灾,孰料却被人告发,岳平山之所以会出现滑坡,并非天灾,乃是人为。只因有人听信岳平山藏有金矿之谣言,私下派人开采,挖空山体才导致这场祸事。 朝廷震怒,派出钦差彻查,一查便查到了彼时的知府赵全忠头上,可怜赵全忠根本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在重重的‘人证物证’之下,最终被先帝下令处斩。 再后来,赵全忠妻儿在上京的途中出现意外,待瑞王派出之人前去接应时,却只在山底下寻到赵少夫人和部分仆从血rou模糊的遗体,至今仍有不少人的遗骸无处寻,包括赵全忠的独子。 “自己的嫡亲血脉,自然心疼些,谁让那赵全忠倒霉呢,怎的偏偏就在那处当了知府。”乔六冷笑道。 先帝在位时,诚王便屡次犯下不可饶恕之大错,是先帝一再姑息,才最终酿成了岳平山之祸。偏他到死,也依然要维护诚王,让继位的皇孙瑞王立下誓言要善待诸位叔伯。 乔六觉得,瑞王登基后给他拟定的这个“仁”字真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此事我心里已经有了些头绪,待会儿你与我一同进宫,看看陛下的意思,再仔细斟酌可有疏漏之处。老匹夫苟活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清算清算了!”魏隽航阖上卷宗,淡淡地道。 那样一个宽厚温和的男子,最是光风霁月不过,可最终却落得了一个被世人唾骂的下场,何其无辜! *** “娘,爹爹去哪儿了?怎的好些日都不来。”再一次没能在娘亲处见到爹爹,小盈芷一脸的失望,闷闷不乐地抱着沈昕颜的臂道。 沈昕颜摸摸她的脑袋:“爹爹有事忙呢,等他忙完了便会回来了。” 话虽如此说,她心里也没有谱,魏隽航在外面到底是做什么的,从来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她相信,大概连英国公与大长公主也不知道,他们的儿子还瞒着他们不少事儿。 沈昕颜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也许他是在替一个大人物做事,至于这个大人物是谁,潜意识里她便不敢细想。 “唉……真真是匹没龙头的马!”小姑娘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学着大长公主的语气道。 沈昕颜被她逗乐了,捏了捏她的脸蛋:“叫你话儿多,帕子可绣好了?你慧表姐还等着你给她绣一方帕子呢!” 沈慧然日前便被靖安伯派人接了回府,临行前小盈芷信誓旦旦地向她表示,要亲手绣一方帕子给她,故而沈昕颜才有此言。 小姑娘又是一声长叹:“唉……这花儿可不是那般好绣的!” 沈昕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干脆搂过她直呵她的痒,逗得小姑娘咯咯咯地笑过不停,母女俩一时闹作一团。 “夫人夫人……”夏荷急急的脚步声伴着她的叫声传了进来,也让沈昕颜止住了逗弄女儿的动作。 “出什么事了?”她连忙问。 “没出什么事,哎,有事有事,不过不是咱们的事。”夏荷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倒让沈昕颜愈发糊涂了。 “那是什么事?”秋棠没好气地问。 夏荷喘着气道:“有人、有人来向大夫人提亲了!” “啊?!” “什么?!” “不会吧?!” 屋内众人讶然,小盈芷从娘亲背后探出小脑袋问:“什么是提亲?” 沈昕颜帮她整整头上的花苞,吩咐孙嬷嬷将她带出去,小姑娘满心不愿,但到底不敢违背娘亲的意思,唯有噘着嘴让孙嬷嬷牵着走了出去。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说有人向大夫人提亲了?”待女儿离开后,沈昕颜忙不迭地问。 夏荷松开了捂嘴的手:“不是不是,不是向大夫人提亲,不对,是向方姑娘提亲,只是大夫人是方姑娘的长姐,故而冰人才寻到了咱们府里。” 噢,原来是向方碧蓉提亲! 沈昕颜等人恍然大悟,春柳拍了拍胸口:“被你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向大夫人提亲呢!” “提的可是徐家的公子?”沈昕颜问。 “不是不是,你们猜是哪家上门提的亲?”夏荷一脸的神秘。 “快说快说!”春柳是个急性子,可没耐心和她猜,拉着她便问。 “是周首辅家的公子!”夏荷无奈,直接便道出了答案。 周首辅家的公子?沈昕颜这下真的意外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的不是徐尚书家的公子?那首辅夫人待方碧蓉是何种态度,她可是亲眼见过的,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儿子娶方碧蓉? “真的是周首辅家的?你没有听错吧?”春柳一脸怀疑。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琼姝郡主生辰那日,那位周二夫人是如何羞辱方姑娘的,虽然周二夫人不过是那周公子的嫂子,但据闻首辅夫人对她极为看重,想来儿子的亲事也多少会听听她的意见。 “这种事能胡说的么?”夏荷不高兴地瞪她。 沈昕颜自然也相信夏荷不会以这种事来开玩笑,只是心中到底对这门亲事的来源不解。 照理,这方姑娘应该是与徐尚书府的公子订下亲事才对,今生怎的会与周首辅府扯上了关系。 *** 人逢喜事精神爽,得了这么一门大好的亲事,方氏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不少,一扫前段时间心中的郁气,便是偶尔听了杨氏的酸言酸语也浑不在意,只一心向父母去信禀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同时积极筹备着亲事。 毕竟双方的年纪都摆在这儿,这亲事可拖延不得。 方碧蓉到底不是国公府中人,如今不过是客居,与周府那边交换了庚帖之后,便回了久无主子在的平良侯府待嫁。 第73章 平良侯虽然不便回京,可是平良侯夫人却是无碍的,收到了长女的来信后大喜过望,夫妻二人对着信激动了大半日,只觉得终于快要熬出头了。 周首辅乃百官之首,向来深得陛下信任,只要他出手相助,回京便是指日可待之事。 首辅家的嫡公子即将迎娶平良侯府嫡女一事终于在京中传开了,一时间,多年来门庭冷落的平良侯府再度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贵客,让平良侯夫人终于体现到了一把扬眉吐气之感。 “据说这门亲事乃是周首辅拍板定下的,首辅夫人一直不同意,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哪里拗得过周首辅,惟有憋屈地认下了这门亲事。”杨氏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还未进门便先惹了婆婆厌弃,日后这日子怕是再也不好过了,真真是可怜!”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会儿瞧着风光,只待日后过门之后,怕是只有哭的份了! “这有什么,首辅夫人再有什么不满,难不成还能越得过首辅大人去?没瞧见这亲事已经定下了么?”沈昕颜不以为然。 只要周首辅认可她,首辅夫人再怎么不满也不敢做得太过。还有那位周五公子,只要他肯护着妻子,旁人再怎样也没用。 再者,凭着方碧蓉的手段,前世都能在徐尚书府中杀出一条血路,稳住了在府中的地位。这一世想来也不会太过于例外才是。 她可是从来不敢小瞧了方碧蓉的能力的。 “话虽如此,只是我还是想不明白,这方姑娘怎的就入了周首辅的眼了?以致他不顾夫人的反对仍是坚持定下这门亲事。”杨氏大惑不解。 “焉知不是周五公子有意,请求父亲替他作主呢?”沈昕颜缓缓地道。 “你这样一说倒也有理,方姑娘那花容月貌,便是女子瞧了都不得不夸一声好颜色,更别提那些个公子哥儿了。”杨氏无奈地道。 沈昕颜笑笑。 若论颜色好,如今的方碧蓉比日后的周莞宁还是逊上一筹。 “亲meimei出了头,别提大嫂这会儿多高兴了,整日里眉开眼笑的,连脸上的褶子都快要笑出来了。怎的好事全都落到长房头上去了,真真是气死人!”杨氏酸溜溜地道。 好事么?沈昕颜对此还是保留意见,方碧蓉进了周府,成了首辅夫人的嫡亲儿媳,可周府嫡系在将来可是会被庶出的周懋一房压下去的。 只不过……想到方碧蓉日后会成为周莞宁的五婶,周夫人温氏的妯娌,不知怎的她就充满了期待。 上辈子那位周五公子娶了哪府上的姑娘她记不大清楚了,但是她想必那一位必会没有方碧蓉那般的好手段,就是不知日后方碧蓉对上温氏,哪方会胜算大一点。 杨氏离开后,秋棠走了进来,低声禀道:“我私底下打听了一下,是那日大夫人带着方姑娘到庙里还愿,虽说是还愿,其实是与徐尚书夫人约了在那处相见,估计是为了方姑娘与徐家公子的亲事。” “既如此,这亲事怎的就变成了周五公子与方姑娘了?”沈昕颜更加疑惑。 方氏这一世再次搭上徐夫人她一点儿也不例外,徐家那位病公子上辈子娶的便是方碧蓉,这辈子如无意外本应亦是如此,却不知为何周五公子横空插了一脚。 “听绿儿那丫头说,好像是那日方姑娘曾经与她走散过,待绿儿寻到她时,便发现她有些不大对劲,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至于方姑娘与她走散后发生过什么事,绿儿便不大清楚了。不过,听闻周家公子与方姑娘订下亲事后,徐夫人曾与大夫人有了些口角。” 沈昕颜蹙着眉沉思,难不成便是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方碧蓉有了什么机遇,这才使得她最终攀上了首辅府?就是不知她遇到了什么人,是周首辅还是那位周五公子? 不过如今看来,这方碧蓉与周五公子订下亲事,貌似惹了徐夫人不快?莫非徐方两家本是准备订亲的,不想方家反悔,反与周家订了亲。 若是如此,也莫怪徐夫人会不高兴了,这不是生生被打脸么?徐府好歹也是勋贵之家,徐尚书又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与他们结怨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依稀记得,前世徐尚书可是官运亨通的,到后来周首辅为母守制时,他直接便入了内阁,说不定日后也会成为内阁首辅。 对这门亲事,大长公主心里也是比较复杂,明明早前长媳还在她跟前说着与徐尚书府的亲事,甚至还约好了徐夫人相看,哪想到相看回来后,订的却不是徐府的公子,反而是周府的公子。 她不知道这当中出了什么变故,只是看着长媳欢天喜地准备着方碧蓉的亲事,心里那铺天卷地而来的失望却是怎么也抵挡不住。 人生在世,凡事得讲个“信”字,更不必说婚姻如斯大事,明明与徐府有了口头约定,转头却又毁了约,攀上了首辅府。如此出尔反尔,着实令人……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情绪之低落,便是听闻多年未见的闺中姐妹平良侯夫人已然回京,不日将上门拜访亦没无多少喜悦之色。 此时的平良侯府内,方碧蓉对着铜镜梳着满头如瀑青丝,唇边漾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首辅夫人又如何,周二夫人又如何,但凡她想做的,便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她们瞧不上自己?认为自己配不上她们家的公子?她偏要堂堂正正地嫁进去! 不过,想到那温文尔雅的男子,她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恍惚。 原来他便是当朝首辅,不曾想竟是这般年轻,那通身的气派,实非平生罕见,那周五公子站在他身边,可真是被他给比下去了。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姑娘,齐公子又传信来了,想约你明日一见。”正在此时,贴身侍女香儿走了进来,压低声音禀报。 方碧蓉脸一沉,低低地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见什么见?如今满京城的眼睛都盯在咱们府上,我哪能抽得了身去!” “可是姑娘,齐公子这已经是第三回约你见面了,若是再拒了他,他将事情全抖出来,只怕……”香儿担忧地道。 方碧蓉脸色更加难看了,气得死死绞着帕子,最终还是从牙关挤出一句:“让他等我消息。” 香儿领命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她一人,方碧蓉重重地将手上的梳子拍在梳妆台上:“什么破落户的东西,倒想拿捏起我来了!” 此时的她,脸上再也没有当日康郡王府百花宴上初见齐柳修时的怦然心动,情丝缠绕。 本就不过是一面之缘,加上因了此事又吃了沈昕颜的亏,更是被方氏死拘着,那点心思早就渐渐淡了。 若不是后来知晓齐柳修因为她而丢了原本的好差事,搞到如今不上不下,满身的学问再也派不上用场,她心里生了几分愧疚,必然也不会再与他走到一处去。 也亏得前段时间方氏被沈昕颜逼得步步后退,也没有太多的心思盯着她,她才寻得到机会与齐柳修联系上。没能与他联系上,便得不到他的帮助,那日便无法“偶遇”上周首辅,自然也不会“因缘巧合”地救了他一命。 谁说只能英雄救美的?她偏要来一出美人救英雄!唯一可惜的是这英雄早已有妻有儿,年纪又长她许多,虽然位高权重,奈何君生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