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城主摇头道:“不可能,你身上明明有他的气息……”

    我下意识的抬袖闻了闻,心道没怪味啊!等到闻完了,我才发现,我干了一件傻事,“气息”和“味道”,根本就是两码事……

    我道:“也许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城主大人,我真的不认识你说的那位……”

    我话尚未说完,一直不说话的林贤便开口了,他道:“原来是他帮了你么?虽然这个忙帮的糟糕了一些,他自己的私心也强了些,但到底是误打误撞,该是我要去谢谢他。”

    我对林贤道:“你认识那个人?”

    林贤沉默了一下,说道:“都是可怜人。”

    城主在终于得到了珩烎大人消息,并且知道他很好之后,又恢复了一脸的复杂,看着林贤,半晌,才说出来一句:“对不起……”

    林贤反问:“对不起什么?是那些人把我当成牲口你觉得对不起我,还是我被放血,剥皮,剔骨rou的时候你没有救我的对不起?”

    那城主即使透明的厉害,也能看出他满脸的痛苦神色。

    我心中叹啊!林贤这张嘴,谁试谁知道,他要说话就专门挑扎心的说,战斗力强到超乎你的想象。

    而此时城主显然被扎心了,扎的还不轻。

    林贤继续平静的说:“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你大可以不必为此忧愁。因为,我从来不曾怪过你,甚至不曾在意。”

    城主又是一阵沉默,沉默完了方才道:“是这样啊……这样的话,也很好。但是你不曾在意,是你的事,我觉得对不起你,那是我的事。”

    我感觉这城主的语气,非常的苦情,又想到斐鉴大概算是城主的“转世”,便免不了转头去看看斐鉴是否也很苦情,却见他一直就保持着一种面无表情神奇状态,好似入定了一般。

    我悄悄的拉了他的衣袖两下,他也没有什么反应。我察觉出一些异样,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收了手。

    斐鉴和城主不是两个人,他们是一个人。

    只不过,是有记忆的一部分魂魄,和没有记忆的一部分罢了。而这些分离的魂魄,终有一天会复合为一体的。

    林贤又和城主聊了两句,就好像是拉家常一样,没有什么中心,就是想到一句就问一句,想到一句便答一句。最后,城主似乎是笑着说了句:“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林贤忽然沉默了一下,然后也笑了,他说:“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城主便又道:“我觉得,比朋友要多一点。朋友之间,似乎不会许诺那样多。”

    林贤说道:“所谓承诺,不过是玩笑罢了。古往今来,立下的誓言,成真的不多。”

    城主笑了笑,没有说话。林贤叹息道:“其实,你真的不必觉得对不住我。说到底,是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

    城主问:“不是什么?”

    林贤摇了摇头,说:“没有,没有什么。”

    城主“哦”了一声,说:“哥,天就要亮了。”

    天亮,意味着一切都将结束。那些已经被放出,徘徊的遮掩住整片雍城天空的魂魄们将会散去,而他,也会从此消失的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下。

    对于雍城,天亮必然是新生。但是对于这位雍城的城主来说,那一道曙光,就是他的终结。

    “别忘记我,好吗?”城主安静了许久,似乎是在等待着彻底的消亡,终于,他在东方泛出微红的时候,忍不住的强调:“不要把我,和他混淆,好不好?”

    那个他,指的是谁,不必多想,必然是斐鉴。

    即使他们拥有一个魂魄,但那终究是两个不同记忆的人。他们一定程度上究竟还是不是同一人,很难说的清楚。

    林贤点点头,说出来的话平静到几乎像是在搪塞:“嗯,我会记住。”

    天边红月未下,东方黎明的曙光已然穿破云层,城主在日光之下,与那些被囚禁千百年的魂魄一起,点点的消失殆尽。风吹过,这里的夜晚曾经发生的一切,都迷离的仿佛一场梦。

    不是什么好梦,这场梦中,没有什么生离,没有什么死别,甚至没有一个人情绪过于激动,唯一留下未散的,似乎只有一股浅淡的悲哀与无奈。

    城主彻底消失干净之后,斐鉴下意识的想要去握林贤的手,却只接触到了一片虚无。

    林贤抬起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指尖在太阳光下一点一点的变得半透明。他的唇角带起一抹淡淡的笑,说道:“斐鉴……我现在只是一个元神。仅此而已。”

    元神其实和鬼差不多,力量强了而已在夜晚暂时凝结实体,但是到了白天……依旧只是一个鬼魂罢了。虽然不害怕阳光,但是太阳晒多了也不好。

    斐鉴点点头,说:“嗯,我知道。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你回锦囊里面去吧。”

    那锦囊里面,装着他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今天要写的不止是一万五。因为我现在写的是今天的……

    忽然一阵悲哀的感觉什么鬼!

    啊啊啊,希望晚上和老妈去看心理罪的时候别再下雨了!我真的已经被无锡最近的雷阵雨天气吓怕了,想出门就下雨!!!

    简直惨无人道!

    ☆、第136章 镜花水月

    “既然恢复了灵力,为什么不御剑, 要在这里骑骆驼?”

    我想了想, 回答道:“因为我来的时候,骑的是马, 这个理由够不够?”

    斐鉴说:“有点蠢。”

    我:“……”

    我将挡风的纱巾扯了扯,说:“这里风沙没有那么大了。”

    斐鉴说:“以后雍城都会风调雨顺的。”

    我问:“会变得像以前一样吗?”

    斐鉴说:“以前是什么样的?”

    我说:“传说里的那样。”

    斐鉴想了想, 说:“不知道。冥灵已经消失, 诅咒也已经消失。不敢说雍城会怎么怎么的好,但是至少原本这里该有的, 比如说,该下的雨, 该吹的风,从今以后一样都不会少。至于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要看雍城的百姓了。”

    冥灵消失, 规则重写了雍城的历史。对于那些百姓来说,从前不过南柯一梦,那些离去的亲友, 不过是在应当离去的时候离去了。他们悲痛过, 欢乐过, 哭过也笑过,最终, 日子照样是过下去,不论事情了谁,不论环境是好是坏, 他们都在顽强的生存。

    我半开玩笑的道:“这规则,就像是洗脑机一样。”

    斐鉴疑惑道:“什么鸡?”

    我说:“你刚刚问什么,我没听清楚。”

    斐鉴于是又抬高声音问了一遍:“什么鸡——你耍我?”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说:“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是在耍你就是在耍你,不是在耍你就不是在耍你。”

    斐鉴哼哼冷笑两声,不理我了。

    我说:“圣泉毁了,圣药烧了,华无生最后怎么样了?”

    虽然他大概是蛮惨的,但是毕竟老不死老不死这么多年,谁知道有没有成了妖,他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好说。

    斐鉴道:“死了,却不是因为被剥了皮的原因。雍城城主诅咒他与雍城一道永远被囚禁,雍城诅咒不息,他就不会死。最后,只不过是顺应规则罢了。出窍巅峰活不了三千年,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一下子变化作枯骨了,风一吹,已然成了灰。”

    我听得有些苍凉,忍不住道:“人活一世,不过如是而已。”

    我忽然想起来从前电影中看见的一句话,说是:

    皇图霸业谈笑中,

    不胜人生一场醉。

    当时我很是痴迷了一阵,却因为实在没有什么皇图霸业,酒量也不行,所以只是肤浅的觉得帅气。现在回看这雍城,想要长生的化了灰,执念千年的成了烟。说到底,不过是是一场水中月镜中花的空幻。

    都说冥灵是虚幻,他的确用三千年的时间叫人体味了一番虚幻。但是虚幻过后,却是大梦方醒的真实,真实到叫人内心一片空寂。

    剥开了甜美的糖衣,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存,就是真实。

    尝到嘴里,是苦是甜是酸是涩,都只有经历过的自己知道。

    “现在林贤不在,我问你一件事。”

    斐鉴说:“不敢保证知无不言,但若可以言,定然言尽。”

    我说:“你倒是很实在啊!那我也不客气了。城主是不是在你的身体里面?”

    斐鉴道:“这要怎么算?”

    我说:“实话实说的算,不然你想怎么算?”

    斐鉴想了想,说:“我有他的记忆。但是我不是他。分出去的魂魄有自己的思想,我管不了他。回来之后,他的记忆我都有,但他已经没有意识了。也许,真的只能算是死了。”

    “曾经我是他,现在他不是我。就是这样。”

    我叹了口气,说:“林贤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斐鉴点头,说:“我知道。”

    我又说:“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现在对他好一点。他心肠最软了,对付他,没有什么是撒个娇解决不了的问题。”

    斐鉴又道:“嗯。”

    我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最后拍了拍额头,说:“唉,不说了,说了这么多,也许是你比我更加清楚才是,斐鉴,我们接下来往哪里去?”

    斐鉴道:“扶桑怎么说?”

    我道:“他也没怎么说,就说雍城事了,喊雨如晦下山一趟,至于往哪里去,他也没有说。”

    斐鉴“唔”了一声,说:“那不着急。扶桑想来应是算无遗策才对,自然有他应对的道理。外面乱成这个鬼模样,我们只要找到昆仑的大部队,跟着他们,雨如晦早晚要下山。”

    他问:“你能找到他们吗?”

    我点点头,说:“可以。”

    有夏照临这个人形定位呢,找昆仑的大部队并不算很难。

    “就是我们徒步过去,不晓得要徒步多长时间。”

    斐鉴问:“很远?”

    我说:“还好。最多不过是咱们在西方,他们在东方而已。中间连一条线,也就横跨个大陆。”

    斐鉴:“……”

    斐鉴说:“东方主城铭城是东方家的地盘,他们这是去攀关系?已经到了多久了?”

    我说:“我私以为咱们在雍城的时间不算短,但也不算长,这一批最先下山的弟子修为皆在筑基,最高的也不过半步金丹,乃是个探路的小队,连御剑都不会,昆仑也在西边,虽然不如雍城那么西,但是若是要在这几个月里面到铭城,想必他们走的也是直线。”

    斐鉴:“……”

    斐鉴轻嗤一声,说:“也够贪生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