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江凛之没说什么,但却将汤水喝的干干净净后才放下汤碗。 门外,江言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站在门口,脸上满是阴霾,但在看到裴丞时,脸色立即阴转晴,快步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下,委屈又愤怒的看着裴丞。 裴丞摸了摸鼻子,想起自己昨天才跟小家伙保证过绝不会在他熟睡后丢下他的话,顿时心虚,“过来吃饭了。怎么现在才起来?” 江言知最终还是沉不住气,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坐在裴丞的身边,说:“我早就起来了。但是你不在。” 裴丞这下子更心虚了,说:“嗯。” 他拉不下父亲的脸面跟自己的儿子说对不起一一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或许裴丞还能说出嘴,但江凛之在一边,所以裴丞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东来舀来一碗白米饭,摆在江言知的面前,江言知将筷子拿起来,小脸上满是认真,低着头用筷子往嘴里送饭。 裴丞来心情了,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的往江言知碗里夹菜。 江凛之看了几眼,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并不对此说什么。江凛之端起碗筷,夹起炒得色香味俱全的炒鸡丝,慢条斯理的进食。 吃完饭,外面突然飘起了大雪,层层积雪瞬间就将白天好不容易清好的小路给淹没,东来站在屋门口,一脸焦急的转身走进来,说:“外面的路被雪淹没了,这雪看样子一时半会还停不了。” 裴丞抬头,说:“外面的雪很大?” 东来点点头。 江凛之从矮榻上起身,走到桌子边,看着江言知一笔一划的练字,指导了一下,这才走过来,抬头看着屋外越来越大的雪花,说:“去把隔壁厢房收拾一下。” 东来点头,转身出去叫人收拾好隔壁厢房。 裴丞觉得无所谓,趴在窗口看屋外的雪,他喜欢雪,因为一下雪他就能在床上窝的时间更久,所以今晚的天气倒是很合他的心意。 突然,身后压下一个重物。 裴丞一僵,耳边响起江凛之故意压低的嗓音,“入夜了,晚上风大,把窗户关上。想看雪,明日再看也不迟。” 说着,裴丞就眼睁睁的看着江凛之就着目前两人叠罗汉的姿势,看着江凛之慢吞吞的将木窗关上。 关上木窗后,江凛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 裴丞却迟迟没办法回神,只是关一个窗户而已,用的着直接趴在自己的身上? 东来从外面推开门走进来,低头,小声地说:“二爷,夫人。隔壁厢房只剩下一床被褥了,剩下的被褥都还没干。” 裴丞蹙眉,“只剩下一床被褥?那我今晚怎么睡。” 东来弯着腰,语气更加虔诚了,“夫人,要不今晚您跟二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知夫人跟二爷……如何?” 裴丞下意识的看向江凛之。 江凛之站在一边,垂下眼眸,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擅作主张的东来开始后背冒冷汗。 好半响,江凛之开声道:“嗯。下去吧。” 裴丞却有些不情愿。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他跟江凛之只同床共枕过两次,一次是洞房花烛夜,一次就是上次在裴家那次。 总之,这两次跟江凛之睡在一张床上的经历对裴丞来说都不是值得回味的。自然而然的,裴丞就有些排斥跟江凛之同睡一张床。 江凛之淡淡的扫了一眼裴丞,看出他眼底的排斥,眼眸的阴霾翻滚了几下,这才勉强压制住,他说:“若是不愿的话,夫人可以回自己的院子。” 裴丞一僵。 回他自己的院子? 裴丞倒是想回自己的院子,但这样做的话却太明显了。更何况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对他,对江凛之的名声都不好听。 摇摇头,裴丞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他在心底不断的告诉自己,江凛之现在连续喝了半个月的药,根本就没有心思跟自己……他也不用害怕。 江言知将笔杆子放下,打了一个哈欠,眼里满是泪水,满脸困倦,“爹爹,我困了。” 裴丞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你今晚在隔壁屋子睡,我在这里,明早我们再回去。” 江言知点点头,哦了一声,他并不认床,所以也没有拒绝。 “东来。”裴丞扬声道。 东来从外面走进来,将江言知带走,顺手再将门给带上。 屋内只剩下裴丞跟江凛之。 裴丞无意识的舔着嘴唇,下午跟江凛之待在同一个空间的不安再次瞬间席卷了裴丞。他有些不适。 江凛之却不管裴丞此刻是怎么想的,只丢下一句,“太晚了,休息吧。”就转身就走进里屋。 裴丞踌躇了一下,想着今晚不管怎么样只能跟江凛之睡在一张床上,于是咬咬牙,跟着江凛之的脚步走进去。 屋外,东来将江言知安置好,关上里屋的烛火,只留下一盏,这才离开。 一走出门,东来的双腿立即一软,倒在地上。 东来紧张的咬着下唇,想着刚刚自己自作主张后,江凛之看着自己的眼神…… 许久后,东来这才抖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眼底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管如何,裴丞都是他们东院的夫人,东来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二爷真的孤身一人度过下半辈子。 第073章 小动作 裴丞将外衣脱下来,随手挂在屏风上,一阵微小的寒风吹来,裴丞立即瑟缩一下,也顾不上刚刚还在纠结的事,立即跑过去,钻进被窝中。 江凛之慢条斯理的将外衣脱下来,然后才吹灭了里屋的两盏灯中的其中一盏,这才靠着屋内微小的烛火走到床榻上。 裴丞不自在的睡在床榻的里面,身边留下了一个很大的空地给江凛之,他看着还没上床的江凛之,斟酌了一下,说:“时候不早了,该歇着了。” 江凛之似笑非笑的看着裴丞,然后才掀开被角,躺下去。 可能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江凛之身上的温度比常人的温度都低上一点,夏天倒是还好,但在这屋外雪花飞舞的寒天中,裴丞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他突然有些后悔同意留下来跟江凛之躺在一个被窝中了一一他总觉得自己现在是在跟一个大冰块躺在一张床上,感受不到一丝被窝的温暖。 裴丞有些烦躁的闭上眼睛,心道他还不如回去睡呢,起码能睡个好觉。 江凛之看着裴丞无意识的靠自己越来越远的小动作,眼眸一暗,下意识的伸出手,一把拉住裴丞的手臂,语气比外面的寒风大雪还要冷,“再过去就要靠墙了,没被子能睡得着?” 裴丞睁开眼睛,有些无奈,委婉道:“二爷您身子太冷,靠太近我睡不着。” 江凛之松手,转身,主动朝外面靠去,留下中间的位置给裴丞。 裴丞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但却又拉不下脸跟江凛之道歉,他抿着唇往中间靠去,拉近两人的距离,说:“二爷,睡吧。” 江凛之没说话,裴丞等了一会,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叹口气,转身背对着男人,没一会就睡着了。 屋内的烛火越来越小,最后彻底熄灭。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因为被窝里的寒风而卷缩成一团的裴丞无意识的梦呓。 江凛之转身,在黑暗中上下打量着裴丞的后背,许久,屋内传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没多久,睡梦中的裴丞仿佛自己被一团散发着暖意的怀抱给牢牢的困住,因为实在太冷,所以裴丞不仅没有觉得难受,反而舒服的叹息一声,卷缩成一团的身子也慢慢的舒展开。 而在黑暗中抱着裴丞的手却因为裴丞依赖的放松动作而徒然收紧,久久气息不得平静。 次日。 裴丞这一觉睡的有点长,等他起来的时候,屋外的天色已经白了,而原本躺在身边的江凛之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里屋只有裴丞。 被窝暖洋洋的,裴丞打哈欠,眼角挂着泪,心情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一一这是他入冬之后”第一次在睡醒后,手脚都是暖的。 掀开被子,裴丞将放在床边的外衣拿起来,一件一件的穿上。 穿好衣服,裴丞掀开里屋的珠帘,走出去,江言知正眼巴巴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心一软,走过去,将小家伙抱起来。 “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 江言知伸出双手,牢牢地抱住裴丞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是爹爹起晚了。” “嗯?”裴丞没将小家伙的不满放在心上,继续说:“吃过早饭了吗?” 江言知摇摇头,讨好道:“我在等爹爹一起。” 早就听到屋内传出声响的东来端着托盘走进来,东来走路的姿势有些怪,脸上挂着的笑意也有些勉强,东来将托盘摆在圆桌上,说:“夫人,言知少爷,二爷刚出去了,您两位慢用。” 裴丞坐下来,敏感的察觉到东来走路姿势的古怪,他将已经拿在手上的筷子放下来,孤疑的看着东来,说:“你这是……被二爷罚了?” “五个板子,不碍事。”东来有些腼腆的挠了挠脸,看着裴丞的眼神里面满是欣喜,东来后来又想到了什么,忙摆摆手,说:“这是因为奴才做错了事,不然二爷不会罚奴才,夫人不必将奴才的事放在心上,这会折煞奴才的。” 裴丞嗯了一声,没继续问。 东来却在暗地里松口气,心道若是裴丞继续追问下去,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裴丞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被打板子。 两个端着热粥的家仆走进来,他们相继将热粥跟小菜摆在桌面上。 裴丞的早饭一般不喝粥,他喜欢吃面条,所以他看也没看端进来的热粥,直接拿起刚刚东来送进来的热面条,用筷子在面条里面搅动几下,等酱料全部搅和均匀之后,他吹了吹,然后才夹起里面的一块牛rou,随手放在江言知的碗里。 低头吃面条的江言知一怔,仰着头,傻乎乎的咬着一根面条跟裴丞笑。 裴丞也笑,用手点了点他的脑袋,说:“你若是不爱吃面条,就喝粥吧。不必跟着我一块。” 江言知不爱吃面条,他不喜欢面条,但裴丞喜欢,所以才每次都会跟着一起吃面条。 裴丞哪里看不出一个小孩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他说过几次后,见江言知不改,慢慢的也就懒得说了,只是自己有时候会可以为了江言知而吃别的东西。 江言知原本还春光灿烂的脸色立即就瘪下来了,笑都笑不出来,哦了一声,但手上还是坚定不移的拿着筷子,费劲的挑起几根面条,松紧嘴里,咬断,咽下去。 裴丞见状也只是哭笑不得。 东来在一旁瞧着有趣,他还从未见过这么黏着大人的小孩子,尤其是像这富贵人家的小孩正津津有味的瞧着,东来突然觉得一道阴冷的视线死死的盯着自己,他头皮一麻,条件反射的顺着这道视线看过去。 江言知冷冷的看着他。 东来咽了咽口水,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个模样的江言知很像江二爷生气时的模样,同样令人不寒而栗。 江言知没当着裴丞的面说什么,但他看着东来的那几眼中带着警告。 东来这才松口气,被吓的差点跳出的小心脏总算能安稳了。 用过饭,裴丞就要带着江言知回他们的院子了。 东来干咳一声,走到裴丞的身边,提醒说:“夫人,二爷离开前吩咐,今晚是年三十,一家人理应一起过。” 裴丞不解的皱眉,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