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因生了一场病，整张脸好像都小了一圈，显得一双桃花眸子更加狭长妩媚，而且许是刚醒的原因，眉间更添带几许慵懒。 让王其几人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吞口水。若不是此次他突然病倒，是大将军派人告诉他们，他们何曾有幸见过这副我见犹伶般的子青。 “你们怎么了？”见他们个个呆傻地站在那里，苏子青却不自知。 “哦。”马文善先回过神道，“子青，你可真是厉害，如今生个病，就连全京城都知道了。” “就是啊就是啊。” 苏子青敛起眉来，“全京城都知道？” 林轩之一向心直口快，抢着开口道，“对啊，你是不知道大将军他……” “林轩之。”王其喊了他一声。 王其长得严肃，性格也如老学究一般，被他这么一叫，林轩之就马上知道闭上嘴巴不敢说下去。 可话听了一半的苏子青还是一头雾水，“大将军他怎么了？” “呵呵，不提也罢。”马文善善于变通，忙把放在一旁桌上的盒子拿过来打开道，“对了，你快看看这是我送给你的上等红糖。” 林轩之也不甘落后，吃力地抱起地上的一个布袋子，掏出几颗红枣，“我给你送来了大红枣。” 赵明诚也道，“我送了阿胶和土鸡，我娘说，这炖着吃最补血了。” 伸手指过去，果然有两只挣脱束绳，在房内悠闲散步的鸡。 “补血？”苏子青眼里一片茫然，“我不过是昨夜着了凉罢了，还不至于需用补血。” “着凉，难道不是？”赵明诚一个惊愕，却马上意识到什么刹住了口。 苏子青也是好奇，“是什么？” 见那三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还以为你个将军他已经……那啥了……” “什么？”苏子青眉头一蹙，王其就横扫了他们一眼。 “是他们这么买的我才跟着买的。”林轩之马上吓得出卖同伙，证明自己的清白。 “哇，林轩之你怎么这么不厚道，你瞧瞧你拿的红枣。”马文善抢过那一袋红枣提了提，肯定地道，“八成有五十斤吧。” 林轩之缩了缩脖子，反驳道，“哪里有五十斤……那‘东西干货铺’的老板一向爱断斤缺两，这里估计也就四十九来斤……” “嗤，少那几两是你吃的吧。” 王其见他们为这种事也争执起来，无奈地望向苏子青问道，“子青，你不会嫌我们吵吧。” 苏子青摇了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没有，你们能来，我很高兴。” 王其道，“是将军告诉我们的，说怕你一个人病了呆在房中定会无聊，就叫我们几个来给你解闷？” “唉，不过子青，我问你。”马文善拿着一把红枣吃着，跑过来坐到床边问道，“你当真的要和大将军成亲啊！” 苏子青看着他们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自己，轻轻“嗯”了一声。 “啊，还真的啊！”林轩之发出一阵哀嚎。 在他旁边的赵明诚被他破嗓子的叫声吓了一跳，将其推开道，“去去去，这皇上都下了旨的，君无戏言，你觉得还能假的？” 马文善点着头道，“这倒是……但前阵子总觉得会有变动，但这样看来，子青就真的是大将军的了。” 林轩之立刻哭丧着脸，“呜呜呜，我好舍不得子青。” 哭着哭着，就随手就拎起赵明诚的袖子摸自己眼泪。 “喂，林轩之，你恶不恶心啊。”赵明诚一向爱穿白衣，现在被他当抹布，一把嫌弃地扯回来。 林轩之哭喊得更加厉害，“你无情，你冷血，子青就要成亲了，你还不许我难过么？” “你难过就难过，不要用我的衣服擦你的鼻涕，脏死了。” “你！”林轩之气极之下指着他，“这个时候难道你的衣服还比子青重要么，我不管我就要用你的衣服擦。” “滚！”赵明诚叫骂着赶紧逃。 “不，我偏要！”林轩之追着他，但房间就那么大，二人就围着圆桌转来追去。 “啧，真是幼稚。”马文善觉得那红枣挺好吃的，蹲下去又抓了一把。 在他们这帮公子哥里，就王其相对冷静，他低头问着床上的苏子青道，“子青，那你与将军成亲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苏子青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道，“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 马文善抬起头，吐掉口中的红枣壳道，“嘿，我爹说了，大将军已经辞去大将军职位，连虎符都上交给皇上了，据说一成亲就要返乡过种菜种田的田园生活。” 马文善的父亲是朝廷的三代老将，消息必定是无误。 倘若现在能远离京城，离开这里……苏子青低下头，默默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王其却不免担心道，“不知道将军会不会对你好。” 这会，林轩之放弃追赵明诚停了下来，悄悄地问大家，“不过你们说，这男子间该怎么洞房……啊。” 王其眼皮一跳，直接给他后脑勺一个暴栗，马文善踹了他一脚，赵明诚在他腰身一拧。 “喂，你们干嘛都打我！”被他们众殴，林轩之撇起嘴，一张粉嫩的娃娃脸莫名觉得委屈。 “咳咳咳。”王其不好明说，便用咳嗽提醒他。 “怎么，你也生病了啊？”林轩之一脸奇怪地问道。 马文善简直对他无语，站了起来戳着他的脑门道，“你这个……林轩之你说你怎么没带脑子出门？” “谁没带脑子出门啊！”林轩之不服气地跺脚，但一个晃神间恍然大悟，忙转向苏子青解释，“那个……子青，我没有恶意……就是就是好奇好奇。” “行了。”王其打断他，安慰苏子青道，“子青你放心，我们几个可是效仿过古人桃园结义的，不是亲兄弟却胜亲兄弟，所以哪怕以后你不在京城，或者说不管去了哪里，我们也会经常看望你的。” 马文善道，“对啊，王其说的没错，子青将来若受了什么委屈，更要记得给我们书信告知，我们就必定会马上飞奔过去作为‘娘家人’为你做主！” “……谢谢你们。” “子青啊，你不能忘了我们啊。”林轩之直接扑到他身上。 “呃……不会的。” 林轩之还是无法接受现实，继续哭天喊地，“啊~以后我只能面对他们几个丑八怪可怎么活啊？” 马文善听了他这话，心情真不能愉快了，直接提起他的后领扯了起来架着，阴侧侧地笑道，“林轩之，看来你真是皮痒了。” “让我来。”赵明诚晃了晃脖子，扳着手指头发出响声围上来。 “喂喂，你们要干嘛。”林轩之无比惊恐地看着他们。 “当然是揍你，忍你好久了！” “啊！”一阵哀嚎从房中传了出来。 常安在门外听得简直了，对这些公子哥的相处方式让他无语。但见自家将军一直负手站在外面看着院中的风景，便好奇道，“将军你为什么不进去？” 宇文飞淡淡地笑道，“不需要，现在就好。” 院子里阳光明媚，花坛里的花儿在雨水冲洗后，显得更加艳丽妩媚，诱人的芳香引来无数五彩斑斓的蝴蝶在上面翩翩起舞，远处传来一阵蝉鸣，看来夏天就要来了。 第14章 苏府的夜空响起了一阵悠悠琴声，伴随在银月的光华下缓缓地流淌着。 而这个声音正是从苏家二公子的房间内传出来的，蜡烛在素雅的灯罩中散发着桔黄的光晕，一名长发半束的男子坐在古琴前，修长的手指轻快地拨动着琴弦。 他容貌清丽，肤色白皙，长眉入鬓，眼角处有些淡淡的鱼尾纹，却也掩饰不住的风华。 虽一身艳丽的紫袍但不仅不艳俗，反而衬出气质绝尘，而那琴音更是悦耳动听，婉转轻灵，宛如那世外桃源山涧中的潺潺流水。 王其等人都坐在苏子青的床边，都要听得入了神。 林轩之捧着下巴，一脸痴迷地望过去，低声道，“子青，这宇文飞大将军真是疼你，连你最爱听的“西江月”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请来了京城四杰的‘百里公子’。” 跟随着节奏轻拍着手中扇子的赵明诚也道，“要说‘百里公子’可以算得上是才华横溢，这琴技怕在这整个京城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偏偏此人又不屑考取功名，十分淡薄名利，而且常年喜欢在风花雪月之地流连，但因他为人孤傲，从来不与谁有过多交往，也未曾听与谁亲近，倒是听说不少达官贵人下多少重金都请不到府上弹奏一曲。” 马文善亦是不知不觉地感叹着，“是啊，所以今日大将军重金请他不成，就一把长剑抵在他脖子上一事，可谓是轰动了全京城，也都知道子青你生病了……” “咳！”王其握拳放在嘴边睨了他一眼。 马文善马上闭上嘴，马上抬起扇子一敲额头，尴尬地笑了笑，“嘿嘿，失误失误，一时大意给忘了。” 然而几人却瞧见苏子青表情木纳，显然并没有听他们说话，而是愣愣地盯着不远处的百里闲之。 王其就开口询问道，“子青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在友人面前，苏子青抓住领口，维持着淡定的神态，但是瞳孔却微微颤动着。 虽不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但如今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等一曲终了，百里闲之停了下来，他端坐在那里，眼角飞翘，神情淡然，仿佛画中之人一般。 赵明诚一派风流公子的姿态走过去，拍了拍手一口赞许，“都说百里先生的琴技冠绝天下，今日有幸听一曲，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百里闲之早已听惯这些场面话，不咸不淡地颔首回道，“过奖。” 马文善道，“这‘西江月’我等听过无数，却都不及百里先生弹得那般让人身临其境，回味无穷啊。” “好听，太好听了！”林轩之绞尽脑汁想了一下，见同伴都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就转向苏子青道，“子青，你也觉得好听对吧……” “你们可否先出去一下。”突然，苏子青打断他们，掀开被褥下了床，用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我有话与百里先生说。” “怎么了子青，难道他欠了你银子？”林轩之凑到他耳边悄悄问道。 王其见子青一直注视着百里闲之，尽管不知道所谓何事，心中也十分好奇，但还是出声道，“子青既然叫我们出去，我们就出去吧。” “哦，好，我们就先出去了。”几人都发现苏子青神情奇怪，猜测他和那百里闲之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可若他不愿在他们面前说，便也都识趣地避开。 待他们一出去，苏子青慢慢地走到百里闲之的面前，低着眸子叫道，“百里先生。” “不知苏二公子还有何吩咐。”百里闲之站了起来，表情未变，却是默默打量着他，京城有四杰，一个是一画值千金的孟长君，一个是一舞倾城的花似锦，一个是以琴技成名的自己，一个就是眼前这位浊世佳公子苏子青，虽说他是后来之上，但是出色的才貌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尽管未曾见过，但对他有耳闻，今得一见，面容因病而憔悴苍白许多，不过的确掩盖不了的绝色。 想能让大将军宇文飞为了他拿剑胁迫自己来此，看来那市井流传着皇上为他俩人赐婚一事也并非传言。 这时，一只飞蛾闯进灯罩里，炽热的温度让它惊慌失措下拍打着翅膀，在二人彼此对视间，要说的话语在苏子青在心中来回了几次，才终于开口问道，“百里先生一生放荡不羁，可曾有过喜欢的人，许诺她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