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好在赵进很快就松开,笑着和她挥挥手,声音在黑暗中有些刻意的响亮:“今晚很愉快,还没分开就已经期待下次见面了。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许煦:“……” 这表演痕迹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她抬手和他挥了挥,目送着他上车离去,才慢悠悠转身。 几米之外的花坛边,果然站着一道黑影,手指间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沙闪着一点微光。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许煦还是一眼认出人来,她暗暗深呼吸了口气,走过去:“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柏冬青走上前一步,淡声道:“我看你还没回来,想着你万一要回来的话,这么晚了这段路挺黑的,担心你一个人会害怕,就来这里等你一会儿。” 许煦一时如鲠在喉,如果对一个人没有半点心思的话,为什么要做得这么体贴周全? 她压下心中五味杂陈的情绪,目光瞥到他手中的烟,有些奇怪问:“你抽烟吗?我怎么不知道?有点不像你的风格。” 柏冬青默了片刻,轻笑了笑,低声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有坏毛病的,也会有自私和贪心,有时候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该做,可还是忍不住想做。” 许煦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他,暗淡夜灯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但看得出似乎有些晦暗不明的忧伤。 “学长,你怎么了?” 柏冬青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笑着摇摇头,走到旁边的垃圾桶将烟头灭了扔掉,又朝她道:“走吧!” 两人在深夜中并肩而行,因为各怀心思,便没有再说话。 进了屋内后,许煦因为脚下传来的疼痛,嘶了口气。 “怎么了?”柏冬青问。 许煦脱下叫上高跟鞋,换了拖鞋:“这双鞋有点磨脚,估计脚后跟破了。” 柏冬青道:“你去坐着,我给你拿碘酒擦擦。” 许煦在沙发坐下,柏冬青从屋子里找了碘酒递给她,自己来到玄关处的鞋架,将刚刚那双高跟鞋拿出来,拿了瓶乳液,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在后跟处擦着。 “你干嘛呢?”许煦奇怪问。 柏冬青道:“新鞋鞋跟太硬,擦点乳液会软化,待会儿再用湿纸巾捂一个晚上,明天应该就不会磨脚了。” 许煦默默看着蹲在地上的人,他低着头,手上的动作很认真,还带着点小心翼翼,明明不过是一双不合脚的鞋子,却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 这个人怎么这样坏?既然对自己没有那方便的心思,为什么又要对她这么好? 许煦咬咬牙站起身,慢慢走到他旁边,等她站定的时候,柏冬青也干完了手中活儿,从地上站起来,可还没转过身,就被许煦伸手用力抱住。 “我今晚什么都没干!以后也不会和今晚那个男人见面了。”她开口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柏冬青因为她的拥抱而僵硬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又酸又涩。 他很清楚地听到,心里头那些岌岌可危的坚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所有的自私和贪婪,一点一点从心底深处涌出来,汇集、放大,化成罂粟般的果实,引诱着他去沦陷。 他不是神佛,他只是一个克服不了心底欲望的普通男人,所以只能选择沦陷。 许煦继续瓮声瓮气道:“我不想搬走!” 柏冬青终于哑声开口:“你不用搬走啊!” “那你也别搬走!” “我不搬走。” 许煦小声道:“但是我不想和你只做室友了。” 柏冬青:“……” “你别和其他人约会了。” 柏冬青:“……” 许煦声音更小了:“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说完这句,她就没再说话,屏声静气等着他的回答。 空气忽然变得静默,时间的流逝好像一下清晰起来,一秒、两秒、三秒…… 而随着沉默的拉长,许煦的心也一点点跌落下去,她慢慢松开抱着他的手,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深呼吸了口气:“那个……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她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刚刚转过身,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 然而还没迈步,整个人忽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柏冬青将她环在自己胸前,哑声道:“怎么会不愿意呢?” 许煦有点不敢相信地在他怀中艰难转过身,抬头看着他道:“没关系,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千万别勉强自己,我没有要强迫你。” 柏冬青低头对着她的眼睛,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我没有不愿意,刚刚我只是在想,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先开口?” 许煦咕哝道:“那我也没看出来你有开口的打算啊!不是还相亲交了女朋友吗?”她忽然睁大眼睛看他,“我不会第三者插足,横刀夺爱了吧?” 听到这句话,柏冬青表情微微一怔,心中涌上一阵痛苦,以至于没有马上回应她的话。 许煦以为自己说对了:“是真的吗?” 柏冬青回神,轻笑一声:“哪有什么女朋友?陈老师非要给我介绍女孩子,我为了不拂他的面子,就去和人见了一面。就见了一面,吃了顿饭,后面便再没联系了,这几天都忙着工作呢!” 许煦重重舒了口气,破涕为笑:“吓死我了!” 柏冬青轻轻替她将残留的泪痕擦干:“对不起,是我不好!” “你有什么不好?你多好啊!”说着又坏笑道,“今晚我出门的时候,说不回来了,你是不是吓坏了?” 柏冬青点头,对着她的眼睛,轻笑道:“嗯,吓坏了!” 第28章 听他这么说,许煦先前的挫败和难过悉数烟消云散, 伸手揽住他的脖颈, 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松弛感。他虽然瘦, 但个子很高,被他环抱着, 也有种让人安心熨帖的踏实。 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许煦抱了一会儿, 才发觉不对劲,揽着他后背的手,抓了抓他的衣服, 抬起头皱眉,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就穿这么点出去的?” 现下正是这个城市寒冷的时节,尤其是晚上, 气温已经连续几天不过两三度, 南方的两三度,能把人骨头冻疼。而柏冬青竟然只穿了一层抓绒的居家服。她这会儿才发觉, 他脸色有些不太寻常的苍白, 伸手握了握他的手, 果然还残留着室外的冰凉。 柏冬青弯唇轻笑了笑:“没事, 我不怕冷。” 许煦问:“你在外面待了多久?” “……没多久。”他不太有底气地回道。 天刚刚黑透没多久, 他就脑子乱糟糟地跑了出去,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知道心中的焦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排遣, 鲜少抽烟的他,站在街边,抽了一根又一根烟。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想着她说的那句“可能不回来了”,他的心就像是忽然被人刮了一刀,他知道是自己将她推了出去,甚至也是自己内心期望过的,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他才知道根本没办法接受。 也许从两个人一起住进这个小小的房子那天起,他的渴望和贪心就无法再刹住车,以至于他努力想逃避,却终究无路可逃。时不时就生出一丝遐想,恨不得他和她的世界,就只剩下这间小小的房子。 许煦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看你都快冻僵了吧!身上烟味也挺大的,赶紧去洗澡睡觉,别感冒了!” 柏冬青本想握住她,但想了想自己冷冰冰的手,只得作罢,深深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去洗澡了。 许煦挑眉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愉悦呼之欲出,嘴角不由自主勾起。 柏冬青洗得很快,身上的烟味已经没了,只剩下沐浴露的清香。许煦笑盈盈跑过去,本来是想和他多呆一会儿,但时间实在是有些晚了,明天两人都要上班,便只亲了一下他的嘴,道:“晚安!” 柏冬青抿抿唇,黑沉沉的眸子,定定看着她,默了片刻,才道:“晚安!” 许煦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进屋,心中的狂喜还没沉静下来,这会儿恨不得跟着他钻进他的卧室,和他一起睡。但想了想,觉得自己这回坚决不能这么流氓了,谈恋爱还是得慢慢来,哪怕她真得对他充满了渴望。 于是她忍下冲动,默默洗漱后,老老实实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已经过了十二点,可强烈的兴奋,让许煦毫无睡意。总觉得第一天确定关系,不做点什么,就这么各自回房睡了,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作为一个男人,也没有一点表示,果真是个榆木脑袋啊! 虽然是这样腹诽着,但许煦的心中还是充满着欢喜,忽然得偿所愿的结果,简直像做梦一样。 她摸出手机,点开柏冬青的名字,正不知道要发点什么过去,那头已经有信息跳进来: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许煦嘴角翘得老高,喜滋滋打了一串字回过去:都可以,你做什么都好吃。 发完想了想,将台灯调出一个适合的光,找好角度,自拍了一张照片,配上晚安给他发了过去。 可发完便有点后悔了:是不是太幼稚了点? 她捧了捧自己发烫的脸,心跳得极快。片刻之后,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赶紧打开,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许煦撇撇嘴,自言自语咕哝:也不发张自拍过来!明天非得按住你拍几张照片存在我手机里。 说完却笑着心满意足地将手机关机,放在了床头边,按下台灯,美美睡了过去。 而隔壁躺在床上的柏冬青,定定地看着手机里那张照片,嘴角不知不觉弯起了一个弧度。也不知看了多久,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才将他拉回神。看了下时间,不得不念念不舍地将手机关掉,盖上了被子。 许煦这一觉睡得很好,早上的闹铃一响,她也没像往常一样赖床,而是一骨碌坐起来,趿拉着拖鞋亟不可待出门,去见柏冬青。 刚刚走到门口,便迎上正从房间出来的柏冬青。他头发凌乱,正揉着鼻子,向来白皙的脸颊,这会儿红得厉害,眼睛好像也不太睁得开。 许煦眉头一皱,走到他跟前,伸手探了他额头:“怎么这么烫?感冒了吗?” 柏冬青捂住鼻子别开脸重重咳嗽了几声,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哑声道:“没事,我去做早餐!” 许煦赶紧将他往房间推:“做什么早餐?!你赶紧去好好躺着,我去给你找药。” 柏冬青显然还想逞强,但是抵不过许煦的坚持,只得老老实实回到了床上。 许煦边在客厅拿药,边道:“你今天别去上班了,好好在家休息,我会请假照顾你的。“ 柏冬青的声音弱弱传来:“就是一点感冒,没事的!” 许煦拿着温度计走到她房内,递给他:“烧得眼睛都红了,还没事?先量量体温,要是温度太高,咱们就去医院。” 柏冬青对着她的眼睛,还想说什么,见她朝自己瞪了瞪,只得听话地将体温计接了过来。 早餐是许煦出门买回来的,柏冬青发烧超过三十九度,在许煦的监督下,吃了药后,终于还是抵不过药物成分里的嗜睡成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许煦给单位请了假,就开始上网搜索发烧感冒的病人吃什么好,她是第一次这么照顾人,一面心疼生病的柏冬青,一面又为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照顾他而欣慰。 复杂的东西怕第一次做失手,她选择了最简单的rou末粥,正好冰箱里也有食材。砂锅盛一锅水,加一把米,放在燃气灶上慢慢熬,等开锅转为小火后,她担心水干或者煮糊了,就一直站在灶台前盯着,手里拿着大勺,时不时慢慢搅拌一会儿。 她做得太专心,以至于醒来的柏冬青,在厨房门口站了许久,她都没发觉。 柏冬青默默看着她的身影,这种被人悉心照料的感觉太陌生,陌生到让他几乎觉得像是在做梦,诚惶诚恐地不敢打破这美好的宁静,生怕自己一出声,这一切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许煦用勺子舀起一点粥,吹了吹送入嘴里,尝了一口,自我感觉还不错,满意地将火关掉,正要转身去把病患叫醒吃饭,却冷不防对上了站在门口不知多久的人。 她眨眨眼睛,笑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呼! 不是做梦。 柏冬青暗暗舒了口气,轻笑道:“刚刚,你太专心了,所以没察觉。”